47.中獎
任疏狂黑黝黝的雙眼看著虛掩的門,後面那低低的呢喃聲就沒有再听了,光是听到的一部分就夠他渾身冰冷,已經太久沒有人這樣觸動他的憤怒了。
重新換了個位置,肖庭誠要來一瓶芝華士威士忌和冰塊,揮手讓服務員沒有召喚盡量不要把客人帶往這邊,倒了兩杯酒,給了任疏狂一杯,踫了一下他的杯子,一口喝干才壓抑著怒火說︰「對不起,疏狂。我沒想到出這種事情。」
任疏狂瞥他繼續倒酒,也不去管他,知道他從小就煙酒不忌,隨他喝死估計都不會醉,不過踫了杯的這酒他也是一口就喝干,呼了一口酒氣沒說話。
肖庭誠也知道這不是自己的錯,當年找了一個男人給任疏狂,讓他從一蹶不振中走出來,也就沿襲了習慣。自己出國後就托付給小保,小保是個天生的同性戀,眼光一直不錯,還以為交給他會妥當些。
那是他十三四歲出來混時就認識的混子,覺得人很靈活比較可靠就收了做跟班。後來開了酒吧讓他打發打發一些二賴子很有效,也就一直留著了。至于龐飛是通過小保認識的,也是個混子,看著人不壞,長得人模人樣的,等肖庭誠出國前,那兩個人都一個個看上去很成樣子了,誰知道幾年不見竟然鬧了這麼一出敲詐任疏狂給別人的包養費的齷齪事情,虧他們想得出來知道要悄悄地做。
憋著一股火,要不是任疏狂壓著,他剛剛非出手削那兩個人不可。
這會兒只好一杯接一杯喝著悶酒,他自己就已經這樣憋悶了,還不知道當事人會如何呢。弄得他面子里子都沒有,開解的話都說不出來,何況竟然還涉及到鄒盼舒,他只覺得頭疼欲裂,想著這哥們兒還不如讓自己去打一頓呢,可別弄出什麼大亂子來。
「不行,我一定要去修理他們一頓。還不知道是不是每個人都遇到這種事情!」肖庭誠恨恨地說,叮一聲摜了喝干的酒杯到台面上,酒吞咽太急呼哧呼哧地直喘氣。
「坐下。以後也不會有這種事情了。」任疏狂的聲音還是平平的,只是雙眼黑黝黝的瞟了他一眼,肖庭誠泄氣地坐下了。
遇到了鄒盼舒這麼久,他已經很明確的知道心底的野獸已馴服,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壓抑不住。當然,在他的心里鄒盼舒這個人絕對不能離開的念頭是決不動搖的決定,要留住一個人就給他所有最好的東西,讓他眷戀到舍不得離開,這是任疏狂的信條,他也確實是這麼貫徹著。
他並不太在意那些人被敲詐,雖然這個事情是有點不地道,但是既然被人敲詐了去還不知道找自己幫忙,那只能說明那兩個人做得高明,能夠做到這個份上也是本事,弱者不值得同情。何況這幾年里來來去去的那幾人,除了秦明宇因為鄒盼舒的事情交流了一下,他現在連那幾個人的臉都回憶不起來了。
他的怒火是沖著鄒盼舒去的,一想著當時如果不是鄒盼舒受傷離開,那麼他就會與自己有一個糟糕的開始,而這種開始據秦明宇說過他是知道的,也就是說鄒盼舒曾經這樣想過要接近自己。他一直極力暗示自己鄒盼舒是值得相信的,對自己的感情也是真的,可是一切回到最初,這個立場始終站不穩。雖然現在他同樣不會放走鄒盼舒,可這個心結一直存在,時不時就這樣被觸動出怒火來。
對于曾經打過鄒盼舒主意,而今又來糾纏的人,他眯著眼想了想是否該給點更狠的教訓,原先預想的似乎還太溫柔了一點,不過,還不清楚鄒盼舒的想法,他好像並不太討厭龐飛,這就有點難辦了,一個亞歷山大調走還算平和,任疏狂不會笨到讓他明顯看出自己身邊的朋友一個個被迫離開,這種事情多了遲早都會穿幫。
任疏狂猛然意識到除了曾經程清宇做下超級惡劣的事情時憤怒到想殺人外,他還沒有如此對一個人在意過,鄒盼舒已經越來越能挑撥他的神經,好的壞的,一樣樣滲透到心底去。
「是。我知道你不在意,不會浪費精力在這種小人物身上。可是我咽不下這口氣,他們這樣對我兄弟耍手段,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不修理修理我氣不過。」
「你怎麼這麼大了還是靠拳頭說話啊,沒出息。」任疏狂擂了他一下,倒是給他氣樂了,想起小時候肖庭誠囂張地聚集一大群混子的情形,就連自家老爸都提點過讓自己盡量離他遠點,說他父母不在了有點可憐,但是如此自暴自棄不是好男兒所為。也不知道如果自己沒出事,是不是就該輪到他出事了,想著肖庭誠曾經在家族里受過的對待,任疏狂就有點擔心他不知道是否還介懷。
「好了,不管他們的傻事。說說你今天回家,家里還好吧?他們有沒有為難你?我爸呢,身體怎樣?」任疏狂把他摜一邊去的酒杯給拿過來,招了服務生換了個干淨的來,重新倒上酒讓他緩口氣說話。
「還能怎樣,就那個樣子,這回跟進了YVA項目,他們倒是眉開眼笑的,切……不說他們。倒是任伯伯身體還不錯,硬朗的很,听我胡扯了一通也沒見他不耐煩,你說是不是老了以後耐性好了?」
肖庭誠的氣來得快也去得快,說起了這事就樂呵起來,不過眨眼間他又說︰「對了,我去的時候正好看到好像是黃靜怡往外走,禮盒都還放在茶幾上呢。那黃靜怡是不是幾年前說的人?」
任疏狂眯著眼想了一下,點頭,名字應該不會錯了,人什麼樣子他根本看都沒看一眼。
肖庭誠灌下一杯酒,略微遺憾地說︰「可惜小曦姐不在家,不然可以問問她是否知道。你說會不會和小鄒鄒有關?不然幾年也沒看到動靜,怎麼一下就登門拜訪了。」
門開開合合,不停有新的客人進來,舞台上還有穿著一襲長裙的女孩在彈鋼琴,叮咚如泉的音樂緩緩地流淌,任疏狂看著這個流動的世界,半響才說︰「不關我的事,當年沒同意,以後更不會同意。開年後德國那邊步伐要快一點,我總是覺得有點不對勁。」
肖庭誠也嚴肅起來,挺直了背坐著,手指在杯沿上繞來繞去,「你都發現什麼了?」
「你能解釋張豐唯為什麼一定要這個時期到S市來,我看他水土不服有點嚴重,就這麼一個獨子張家能放心?你沒看他出入兩輛車的保鏢,一明一暗跟著。還有程家,希望背地里不要使什麼絆子,把我爸惹急了他們也沒好果子吃。本來因為小宇的死,我爸已經退了一步……黃家這幾年一直有點活躍,那黃靜怡也不過是一顆棋子,想往我身上推沒那麼容易,不用擔心。他們應該影響不到我們兩家的根本……」
低沉帶著磁性的聲音不疾不徐地分析著,時不時還會停下來斟酌一番,這樣的任疏狂有著別樣的魅力,統領全局的胸懷氣勢總是能夠吸引著大批追隨者,肖庭誠這麼多年走過不少地方,就連家族的面子都不買,卻獨獨喜歡跟隨他鞍前馬後也覺得是一種逍遙。
任疏狂雖然離開了那個環境,可是軍政官商在國內從未分家,沒有哪一塊是可以獨立于外,因此他憑借著敏銳的政治嗅覺游刃有余的拓展自己的商業王國,此刻好像又到了需要站隊的關鍵時刻。
兩人就這些沉重的話題討論了一番,雖然他們不想參與,但是兩家的大船不穩的話,他們一樣會受到牽連。
任疏狂在去衛生間的路上接到了鄒盼舒無比興奮的電話,還說有個大驚喜要告訴他,現在就要見面,任疏狂說讓司機去接他,鄒盼舒忙拒絕,說自己過來。
「盼舒說要過來,看他挺興奮,估計話不少,換到包廂去吧。」任疏狂招了服務生過來,把台面的東西轉到包廂,另外重新叫了一瓶威士忌、一扎果汁和一扎黑啤。
「這黑啤你喝?」肖庭誠指著送上桌的黑啤問,他們兩個都不喝這東西。
「不是,讓盼舒試試看。他不能總是一點酒量都沒有。我問過醫生說他的體質沒問題,那就是沒練過了。」
肖庭誠吃不消地搖搖頭,指了指烈酒,掛著一副招牌笑容說︰「是男人就應該拿這個鍛煉酒量。來,你把這兩個都撤了,拿瓶水來。」肖庭誠指揮著服務生撤了果汁黑啤,重新換了一瓶依雲礦泉水進來。
等鄒盼舒來到進入包廂,留給他的就是一杯加了冰塊的烈酒放在任疏狂邊上的位置前,鄒盼舒不疑有他,任疏狂知道他不喝酒,因此一般放著的都是果汁類,他正好興奮得口渴著呢,端起被子咕嘟咕嘟就往下灌,一大口下去立馬被嗆住,任疏狂只來得及抓住他的手搶下一半的酒而已,就這一半還都潑灑到地毯上去了。
看他嗆得眼淚鼻涕齊流,任疏狂被嚇了一大跳手忙腳亂拿著濕紙巾給他擦著,肖庭誠哈哈大樂,笑彎了腰狂捶著沙發來舒解,幾次張口愣是沒說出句囫圇話來。
「你們真是太壞。我的好消息不說了。」鄒盼舒紅著鼻頭紅著眼說,又是肖庭誠捉弄自己的把戲,不過任疏狂沒阻止,他一並惱恨上,這兩人一扎堆就愛看自己的笑話。
肖庭誠一看他要生氣,忙抱拳向他解釋是他自己喝得急,兩人都還來不及提醒。
這也不是任疏狂的本意,他是覺得以後鄒盼舒的人際交往肯定要擴大,總需要與人應酬,多少練出點酒量很有必要,哪知道他自己一點平日的鎮靜樣都無,如此牛飲一下子嗆到了,這下再勸酒就有點開不了口,任疏狂好笑又遺憾地看著他,擰開了依雲水倒出大半杯,讓他今晚就喝水吧。
笑鬧了一陣,鄒盼舒知道他們不是故意的才消了氣,不過肖庭誠那家伙還是被他追著打了幾拳,美其名曰讓他檢驗一下自己的擒拿力道是否進步了。肖庭誠本就有心讓讓他,因此在任疏狂的眼神高壓下不得不裝裝樣子悶著受了,直嚷嚷著任疏狂見色忘友,此言一出又被鄒盼舒踹了兩腳才罷休。
看他解氣了,任疏狂才把人拉回沙發坐下問︰「你剛才電話里那麼興奮,遇到什麼好事情了?不會是中了特別幸運獎吧?」
「 ,真的假的?要是真的小鄒鄒你可要請客,浪費了我的酒,這桌就算你的帳。」肖庭誠腆著臉湊上前,指了指地毯上還沒有完全吸收掉的污漬,雙眼猛閃,比他自己中獎還開心的樣子。
看他們一猜即中,鄒盼舒很不好意思,想著又要被說一句大驚小怪,興奮勁頭一下被打消了不少,老實地點點頭說︰「就是那個獎了,另外一輛女款車是前台的小陳中的獎。還是嚴總抽的獎,你沒看他給我發獎的時候那個臉色好黑,哈哈,估計是沒想到抽到我的名字。喏,這是車鑰匙,我剛剛開過來了。」
看著鄒盼舒從兜里掏出來擺在白皙掌心里的車鑰匙,任疏狂竟然一下子驚出一身汗來,比肖庭誠速度快的一把奪了鑰匙嚴厲地呵斥出聲︰「你多久沒踫車子了敢這個時間上路?」
肖庭誠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年底了醉駕是屢禁不止,而且這麼一說他想起鄒盼舒還真沒什麼駕駛經驗,不由得也愣住了,心想這人真夠大膽的。
一路上險象環生,不然怎麼會一進門就沖過去找水喝,他那是緊張到極限後一下釋放才急著要喝水,沒想到炫耀不成反被呵斥,鄒盼舒一時難以應對,這兩個人氣勢這麼強,猛然都釋放出來,整個包廂的空氣仿佛都停滯了,他只覺得腦中轟隆隆猶如電閃雷鳴壓制不住,膽氣猛地上升對著任疏狂一吼︰「我就是開來給你看的,然後問你能不能賣掉!」
兩人都傻了,第一次看到他紅臉脖子粗地吼人,一下沒反應過來,肖庭誠大半個身子還騰空在茶幾上,冷不防差點被他的手摔到高挺的鼻梁上,而任疏狂捏著鑰匙的手也還在他另一個手掌上方,鄒盼舒一看他們卡住了一樣,不由得膽氣又小了,知道他們是關心自己才會著急,臊著臉伸手推了推任疏狂說︰「你看我好好的。還有你肖庭誠,我剛不是還揍了你一頓,要不要再試試看。」
簡直是欺軟怕硬的典型,不敢跟任疏狂橫,就來挑自己找茬,肖庭誠敗給他了,也沒理會他的挑釁,知道那不過是他沒話找話,退回到沙發上,灌了一杯酒下去感嘆地說︰「真是個傻大膽,不過傻人有傻福。小鄒鄒,你請客了啊。走,我們去看看你的新車子,要賣掉之前干脆今晚開個夠,就來個夜游S市。」
鄒盼舒眼楮里星光閃閃,那可是他生平第一輛車子呀,剛剛光顧著緊張了什麼都沒感受到,這回有人開自己只是坐著應該很爽快,而且人生到現在都沒中過這麼大的獎,一听忙點頭附議,眼看著興奮勁又攀升了。
「你想死自己去,別拉上他,喝了這麼多還敢夜游S市。」任疏狂的音調平平,卻讓人听了只覺得陰森森。正哥倆好湊一塊的兩人猛地打了個寒戰,互望一眼嘿嘿笑著給他賠小心,再不敢提這混帳話。
結果車子還是叫了司機來開走,順便讓司機第二天轉賣掉以後把錢打入鄒盼舒的卡里。為了慶祝這件喜事,鄒盼舒還是果斷的踫杯喝酒了,肖庭誠更是憑著三寸不爛之舌,讓他喝下去不少,這個不少是針對鄒盼舒自己而言,用肖庭誠的話說是比貓都小的酒量。
鄒盼舒自然是不服氣,往日里他還很冷靜不太容易被激,只在任疏狂的事情上容易失去理智,這一晚倒是像個孩子一樣反過來揪著肖庭誠比酒玩塞子猜謎,把自己灌了個迷糊糊最後怎麼回家都不知道。
也虧他不知道,否則肯定又是不依的,他是被任疏狂抱著出了酒吧,邊上肖庭誠還一個勁逗著他說胡話,任疏狂看他們這樣只是寵溺的笑笑,並沒有阻止,一個是他生死兄弟,一個是他目前最在意的人,隨他們怎麼鬧,只要不是去做什麼酒後駕駛這種危險事。
鄒盼舒實際並沒有喝很多酒,酒里兌了了大量的礦泉水,估計是太興奮了喝酒時間又有點長,才會自然而然進入一種很玄乎的醉酒中,甚至很有點像吸食了毒品後的暈眩,全身都暖洋洋輕飄飄,想來第二天也不會太頭疼才是。
這一晚任疏狂倒像是發現了新大陸,半醉半醒的鄒盼舒無比地坦誠配合,讓他怎麼做就怎麼做,而且索要得天經地義,嘴里又稀里糊涂說了些終于等到你之類的胡話任疏狂每每听到會更亢奮,還有晚上旁听到的那些話都刺激著他,對這個人怒也不是恨也不是,喜歡是不是也不知道,反正不想放手,干脆一起沉淪在欲.望的海里。
這一晚既是新奇,又還是多少帶著點懲罰,清醒時打罵有點舍不得,任疏狂也只好在這個時候讓他領教點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