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責任
第二天鄒盼舒又起不了床,質問了任疏狂得到回答是他自己喝醉了纏著要的,不給還不睡覺地鬧騰。
任疏狂的臉色無波無瀾,真誠地望著只露出小臉的人,鄒盼舒從未想過他會說謊話,一時羞得恨恨地罵了肖庭誠一句混蛋,反正每回遇到那個家伙都沒什麼好事情,以後再也不要和肖庭誠一起喝酒了。
任疏狂置若罔聞,只是扯了扯嘴角,一雙深邃的眼竟然蘊含了無辜,這一天在這種眼神下,鄒盼舒只好老老實實躺了一整天休息,對這個罪魁禍首也無法生氣。
到了中午任疏狂接到電話告訴他車子賣掉了,一共37萬都轉入他的銀行卡里,讓他可以查賬。鄒盼舒的嘴張大到簡直可以塞下一個雞蛋,他只是听聞泰恆集團每年底的特別幸運大獎人人夢寐以求,沒想到那輛車子這麼貴,昨晚天太黑他又很緊張,這下連車子的樣子都想不起來了。
愣愣地重復了一句37萬,等任疏狂再次點頭確認他還是不敢相信,嘶嘶抽著嘴角起身打開電腦查看余額,真的多了好多錢,一下子變成個小富翁,他樂呵呵地笑得像個偷腥的貓,不一會眼神眨呀眨,小聲問任疏狂這次兩人一起去希臘旅游的開支能不能讓他全部負責。
任疏狂指指床,讓他趕緊躺回去休息,爬上爬下也不嫌累,語氣里若有所思地問道︰「你是為了我們兩人的旅游開支才賣的車?」
鄒盼舒關了電腦,模模鼻子老實地爬回到床上回答︰「唔,我的存款不太夠,沒想到有年終獎,加上年終獎差不多了,多了這筆錢更保險,你到時候想買什麼我來出錢,不用為我節省。」
鄒盼舒豪爽地一揮手,別提多滿足,然後發現自己和任疏狂提不用為自己節省錢有點傻氣,忙不迭又解釋說︰「反正我也用不上車子,听說光是停車費一個月就要三千,還有汽油費,還有什麼養路費,總之還不如賣了多走路的好,還可以鍛煉身體,你說是吧?呵呵。」
這話說出來,他不由有點心酸,面對什麼都不缺的任疏狂,除了對他好一些,多陪著他,鄒盼舒找不到自己存在的理由,難得這麼一次旅游,他原先就把存款算了又算,希望哪怕一次也行,讓他來承擔一個男人應該承擔的責任。他不想做任疏狂護翼下的附庸,哪怕就是精神上的獨立,他也想盡可能讓自己更完美一點。
任疏狂放下手件,坐到床邊,揉了一下他亂糟糟的軟軟的頭發,看他微微躲閃的眼神,生怕自己不同意地忐忑蘊含其中,輕輕咬了一下他的臉頰,任疏狂覺得這里的滋味也挺不錯,滿意地起身才低沉著嗓子同意他︰「好。全部由你負擔這次的旅費。」
小小比劃了一個V字,鄒盼舒興奮得睡不著,可惜被任疏狂壓制著要休息,他只好在腦中規劃著行程。
還要計算機票多少錢,住的賓館龐飛肯定安排了不知道又是多少錢,要記得提醒龐飛住好一點的酒店,他可不要任疏狂遷就自己住個小破旅館什麼的,還有什麼地方需要大開銷,最好還能拉著他拍拍兩人照就好了,是不是應該買點什麼禮品……等等。
不過他總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心算尤其差,一雙黑白分明的清澈的大眼楮滴溜溜地轉,不時就瞅一眼正在沙發上看文件的人,時不時樂呵一下笑出聲,時不時又為著算不清而苦惱。
任疏狂眼角余光就能看到他興奮得不安分地忍著疼翻來覆去,心里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這種有人一心一意為你好的感覺太美妙,令人不由得上癮,得了一分還想要十分,從不知足。
在鄒盼舒身上他真的沒有感覺到任何一點陰謀地味道,向來直覺敏感的他都沒發覺,那就應該無誤了。
可是他這樣的出身,從小見多了面善心惡表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人,早就不相信純粹地毫無緣由地好,也只好暫時埋下心中疑惑,不願打破此時的安寧,只希望在以後的動亂中鄒盼舒不會是那個背後插一刀的人。
陰晴不定地閃過不少念頭,確信一切掌控在範圍內,任疏狂才驅趕掉雜思專注于工作上。
兩人既然決定了要一起過年,鄒盼舒在任疏狂的說服下收拾了一些東西就隨他搬去了永園的公寓,確實如任疏狂所說,年內肖庭誠肯定要來玩,還有他姐姐也會登門拜年,總不能讓他們進這小小的房間,那樣也太不禮貌了。
越是最後幾天任疏狂越是忙,各種拜訪層出不窮,不是他去拜訪別人就是別人邀請他參與,鄒盼舒是一點忙也幫不上,任疏狂也不想他接觸這類人太多,市儈精明都不足以道完這類人的品性,于是他在公司上班到年二八,把上上下下打理好就回永園準備買菜囤年貨了。
任疏狂強行給了他一張卡,讓他買東西的時候用上,眼見著再不接任疏狂的眼色越來越陰沉,鄒盼舒趕緊把卡塞到錢包里去。
以前在小公寓時他也曾經給過,被鄒盼舒拒絕了,那時候還可以以開銷不大為由不拿,此刻再堅持就顯得矯情,不過拿了卡他也不知道會有什麼大開銷,兩個人只需要買一些菜,零食都不怎麼吃,只隨意挑一點做做擺設,到時候有人拜訪時可以用來招待,何況他已經發現永園的公寓里好多的年貨禮盒,想來都是近段時間司機送過來的。
太過涇渭分明的做法實在是令人開心不起來,哪怕就是在自己租的房子里,大部分東西還是任疏狂讓人送來的,鄒盼舒也明明知道這樣計較沒有意義,可是隨著他接觸的人群越來越廣泛,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才知道過分的依賴往往令人生厭,自己都看低自己別人更不會尊重你,因此哪怕在任疏狂眼里這樣斤斤計較的自己顯得可笑,他還是想堅持下去,堅持到某一天不需要武裝自己的尊嚴,堅持到哪天也許沒有必要偽裝強大。
年二九他上上下下把一套偌大的公寓全都大掃除了一遍,實際一直有鐘點工定時過來打掃,不過畢竟是過年,鄒盼舒記得小時候每年爸爸總會回家大掃除,後來只剩下女乃女乃一個親人時,他們的房子也只剩下一間,也照樣沒丟掉這個習慣,把簡陋的房間打理得干干淨淨。
習慣了自己小房間的充實,他一個人站在亮堂堂冰冷色調的公寓里,還是覺得難以忍受,除了黑白色就是少量的褐色,就和任疏狂辦公室一個調調,而且他很久以前買過來的一對抱枕,不知何時被放到了主臥的沙發上,于是這挑空的大客廳就顯得更加空曠,就好像說句話都有回音似地。
想著那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神經大條,反正自己做什麼都沒意見似地,鄒盼舒干脆兩手一拍換了衣服出門,坐上了特意留在公寓讓他乘坐的車子,吩咐司機直接開往華亭伊勢丹撤出後新開的家居城,進了商場一陣挑挑揀揀,選出了大批家居用品和小家具。
司機跟在後頭一看嚇住了,偷偷給任疏狂撥電話請示,得了指示後調來幾個人另外開兩輛車過來幫忙運載才把東西帶回了公寓。
采購完家居,他又直接撥打了負責綠化的專業公司,給他們下了一長串的訂單,讓他們今天就把花卉送來,自然這批賬他直接讓對方算到任疏狂個人頭上,讓他看看自己不是不會花錢的。
凌晨兩點才回到公寓,任疏狂進門前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可還是有點愣怔。
整個房子在鄒盼舒的努力下大改面貌,原先空蕩蕩的大客廳添加了大大小小常綠植物和喜慶的蘭花,玄關的一盆梅花含苞欲放分外精神,沙發邊上高達一米五的金桔更是累累果實還吊著幾個小封包,光是植物就讓這個家大變樣了,一派生機勃勃,空氣也帶著淡淡的花香……
腳下的拖鞋也換成了新的,走幾步就能踏上淺駝色的長毛地毯,沙發上、地毯上隨意丟了抱枕和布藝坐墊還有添置的一些小家具,填充了房子的色調,雖然有點不習慣,不過並不顯得雜亂,配合著燈光自然就營造出溫馨的氛圍,任疏狂不禁對鄒盼舒短短時間就能搭配得如此協調而驚嘆。
他卻不知道這都是鄒盼舒前生已經做過的事情,重來一次自然手到擒來。
那時候為了這個家鄒盼舒沒少花費心思琢磨,都是一點點悄悄改變的,有些東西買回來和房子的基調起了沖突又拿去換色換款,不知道弄了多久,今生對這里的布局早已了如指掌,才能夠短短一天就樣樣到位了。再說現在他是有了司機的全力配合,自己找不到的東西一說也有人馬上送來,倒是比前生布置起來順暢多了。
即使這樣,他也累得夠嗆,大掃除、逛店鋪、搬運東西和安置,從大清早整整弄到快零點才收拾清爽,此刻也不過沖了澡才剛躺下,挨著枕頭就打了呼嚕睡著了,這時候誰要是把他搬起來扔進河里估計都不醒。
除夕當日,任疏狂也還要出門,至于是否是工作鄒盼舒不清楚,只听他說晚上五點半吃飯前回來就出去了。
感覺自己就像個養在家里的煮飯婆,鄒盼舒看看采購來的堆滿冰箱的菜,壓下異樣的神情還是有條有理的開始擇菜做準備。
這幾天他們的對話簡直少得可憐,雖然同一張床上起來,往往鄒盼舒晨練回來任疏狂已經洗漱完畢在吃早餐,等鄒盼舒洗澡換好衣服出來他也不過打聲招呼就出去了,晚上更是等著等著自己睡著了也沒等到人。
還好他有著自己喜愛的事物,亞歷山大發來電郵聊了不少,還摘錄了大段大段他的表哥給的評論,又另外索取了不少自己的新照片。小江和大江也沒有回老家,大江今年終于不再值班,听說還用上了年假,加在一起陪著小江游玩去了,兩人也是不時的打來電話,小江更是提議鄒盼舒一起去玩,他說很喜歡鄒盼舒旅行時的感覺,讓他嘗試著寫寫心得,結合自己的取景,完全可以投稿到他們的出版社去。
回眸那里早早就關店休息了,年底不少都是名人級別的業內聚會,老龐對他很好,提點了兩句說如果要去可以問他要邀請函,鄒盼舒自認不夠格就沒有去湊熱鬧。回眸的實習生和副手們一起吃的一頓年飯他去了,雖然和很多人還不是很熟,不過也有幾個聊得比較好的人,更驚奇的是他竟然也拿到了紅包一個,推月兌了幾下才不好意思收下了。
對于未來,鄒盼舒心底自有一番思量,他和泰恆簽了一年的工作合同,不管是從違約金還是從工作資歷及學習的角度出發,都必須把這份工作做到五月底,甚至還有可能需要延長一個月才可以辭職離開。
而辭職後具體選擇什麼工作他想了幾個方向︰一是做翻譯,筆譯最自由但是工資沒有口譯高;第二就是身上正好還存下不少錢可以去進修,特別是亞歷山大提到的進修學校他覺得很合適自己,德語到了明年肯定也能過關,有人擔保的話,沒有文憑應該也可以去讀;第三就是小江提醒了他,不管是文字還是照片都可以投稿,這個也可以與筆譯結合起來,還能邊工作邊游歷世界,是最美妙的一種生活……
只是這樣的設想里都沒有再找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的打算,憑借他這一年的資歷,學了兩門專業性極強的外語,以及接觸到的泰恆的各種經驗積累,哪怕離開泰恆也能在S市再找一份不錯的工作,可是很奇怪他竟然從來沒有這種念頭,也不再願意繼續泰恆的工作。
至于任疏狂這個人怎麼辦,他每每獨自一人時總是會自省,不知道到底這樣還能堅持多久,任疏狂這樣若即若離是為什麼。
把灶上炖好的湯挪到一邊備用,鄒盼舒開始炖剔骨蹄,腌制好以後整個放到蒸籠上加大火,很快香味就彌散開來。一些大菜都做好了,蹄是最後一個需要事先弄好的,望著一碟一碟分好的原料,這些小菜只等五點一刻開始翻炒即可,調了鬧鈴後,洗了手鄒盼舒走回到主臥的書桌前,看著自己的東西發愣。
筆記本是任疏狂從公司帶回來的,算公司的財產,因此他每天上下班都會背來背去,一個相機自己買的,六個鏡頭有兩個也是最貴的兩個大小炮筒是任疏狂送的,衣櫥里各式各樣正裝、禮服、休閑服和家居服睡衣等等,過來了才發現有不少適合自己穿的尺寸,自己買的反倒在這里格格不入。
他不知道怎麼形容現在的心情,只是覺得很壓抑,努力追逐了這麼久,在自己的公寓里還沒感覺,才搬到這里三天他就覺得身心俱疲,越是奮力改造這里,越是想要融入這里,越覺得心灰意冷,特別是連著幾天都看不到人,渾身上下都透著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