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天,他們真的沒有踏出房門一步,任疏狂甚至把所有的手機都關掉,來之前他就已經通告過肖庭誠他們,不要妄想這幾日會聯系到自己,天大的事情發生也讓他們自己處理。
鄒盼舒嘗到了自己提議的後果,第一天還好他的體力早已今非昔比,能夠與任疏狂比拼了個不相上下,第二天就已經頻頻告饒,第三天也只能無奈又羨慕地凝視著尤不知疲倦在自己身上不肯下來的人。
盡管任疏狂已經很是溫柔地做足前.戲,也扛不住他野獸一般的進攻,直到離去日的早晨他都覺得沒有補回這些分別時間的百分之一,意猶未盡卻也停了下來,把人困在雙臂中間,下巴頦摩挲著鄒盼舒的頭頂,看他蓄起來有點長的發,雙眸快速地閃過什麼。
「柏子競沒有去美國參展?啟光呢?」任疏狂放過他的頭發,摩挲起他掌中的繭子問。
「你不問我都忘記了。嘶……」鄒盼舒就想要抬頭說話,一下牽扯到私密處,臉皺成一團,被捏著的手掌不由用力推了一把任疏狂的胸膛。
「忘記什麼?」任疏狂雙眼含笑,分明是知道他忘記了什麼,復又抓起從自己手心跑掉的手。
「忘記告訴子競你來了,你都沒有和他打過招呼。啟光回去了,好像發生什麼事情匆忙走了,原先他不準備走的,還說我們四個到附近城市去玩一下。」鄒盼舒此刻才想起來兩人真是忘形過頭,連朋友都丟下了,不由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都是他引誘了自己。
對于柏子競這個老師,鄒盼舒的心里也很復雜,剛開始是很嚴謹地遵守著尊師重教的禮儀,可是不停被啟光調戲,柏子競也不在意這些,甚至也沒說要灌上師徒名義,對外用不用這個名義他都隨鄒盼舒的意願,因此後來慢慢就習慣與他們的朋友圈一樣叫他子競。
在旅途中,不僅是柏子競一個人教他,就連同去的共五個頂級攝影師幾乎個個都有傳授絕招給他,這些人傳授都是各有特色,並不是一味灌輸理論,往往都是傳遞一種精神,一種意境,讓他大大開了眼界,並且從中模索出自己的風格,隨著旅行的地方越來越多,他的風格已經趨向穩定,不少作品開始在業界嶄露頭角,這一次還是柏子競壓著他的作品,讓他參與下一年的各大賽事,不然此時估計他和任疏狂就是在美國踫面了。
「怎麼辦?時間都來不及和他道別了吧?我這個樣子不要出去見人。」鄒盼舒從對面書桌邊的落地鏡上看到自己延綿到脖子的印記,再看看任疏狂身上只有少數地方有,衣服一穿什麼都看不到了,不免羞惱起來。
「我又不是來看他,不用管他。要不,給你咬一口。」任疏狂探出脖子伸到他嘴邊,眼神落在自己留下的印記上,變得深沉起來。
鄒盼舒一把推開,腳踹了他一下,回去後他就要到公司上班,親近的人肯定知道他來看自己,留這印記回去被人看到,簡直比自己身上留下還讓鄒盼舒覺得不好意思。
任疏狂看他再怎麼變,骨子里與生俱來的某些特質還是沒變化,不由心情大好,眼看時間不多了,把他抱著不讓他動來動去,靜靜地躺著,一起看向天花板。
他們頻繁的通信,該說的要說的話,都已經不知道在信里說過多少回,就連一向不太言語的任疏狂,也每每回復時會多敲很多字,兩個人後來干脆共用一個專門的郵箱,兩人的信都發往同一個EAL,這樣更方便兩人連著看。
鄒盼舒還是老習慣,每到一處只要買得到明信片,他就會買上一打,隨手記錄一些感言,發往各處,任疏狂把發往德國的和發往永園的匯合在一個大本子上,已經瓖嵌了好大一本冊子。
窗外是炎熱的天氣,悶得令人窒息,套房內日夜不停的空調在此刻突然失效似地,空氣好像黏稠如熱油,兩人只能听著彼此一次比一次緩而慢的呼吸。
這次的別離比上一回更讓人難以忍受,他們都帶著戒指的手十指相交,摩挲在一起,上一回是因為還未經受如此真切的分離之苦,帶著莫大的期望和勇氣,才能平靜的道別;但是今天,前方還有一條長長的歲月河流橫亙,需要更大的勇氣才能道一聲再見。
再見,還有一年又一個月才會再能看到彼此的容顏,比之身後的分別還要長久,比那些厚重的畫冊承載地頁數還要多的離別。
「今天不要出門,好好睡一覺,明天再去想事情。我一個人去機場,別送。」任疏狂淡淡地命令,有些時候鄒盼舒可以扭轉自己的想法,有些時候任疏狂也不會妥協。
任疏狂像是汲取了足夠的勇氣坐起身,就要拉上毯子給鄒盼舒蓋上。
「別動,等一下,讓我拍一張照片。」鄒盼舒從天花板轉回目光,靈動的雙眼帶著一絲水氣,突然一亮。
他不顧身上的不適爬起來,自己也是全.果著身體,任疏狂大半個身體已經跨下床,就那樣望著他定住了。
「 嚓、 嚓……」鄒盼舒渾然不覺,半眯著眼從取景框里攝下任疏狂的身體,半側著的身體下半正好被毯子蓋住,精壯渾厚的胸膛展露無遺,一雙鐵臂撐著身體,正扭頭望著鏡頭……
待任疏狂回神, 嚓聲已經響過好幾次,他寵溺地望著黑乎乎的鏡頭微微一笑,搖了下頭沒說話,而是直接站起身抖落毯子就朝著浴室走去……
鄒盼舒的手指按不下去了,那一抹微笑直沖心底,那一抹溫柔就如璀璨繁星令他沉迷,只是雙眼還是透過取景框看著他矯健的身姿從床邊漫步走入浴室,身影消失在門內,一陣空調風吹到身上,他才發現自己□,不由臉色緋紅放下相機趕忙沖上床蓋上毯子,听著嘩啦啦的洗澡聲出神。
在任疏狂的堅持下,鄒盼舒補覺到晚上,饑腸轆轆被餓醒才起床,洗漱後他才走出套房,準備到餐廳吃飯,然後到不遠處的廣場去走一走。
他才走入餐廳,就看到柏子競一個人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是吃到一半的晚飯,鄒盼舒只猶豫了一下就朝他走過去。
柏子競听到腳步聲轉過頭,上下掃視了他一番,目光在他的脖子處停留了一秒鐘,「他不是說讓你今天休息不要出門,還讓我不要安排你做事。你怎麼不听話?」
這個他兩人都知道是任疏狂,鄒盼舒只覺得渾身一陣羞臊,要是知道任疏狂這麼不避嫌敢開口,他真不會下樓來。只好站在一邊咳了一下才坐下,正好侍者過來詢問解了他的尷尬。
柏子競也不過就此一說,等他點了餐就換了話題,開始說起過幾天後的行程以及此刻美國那邊的現況。
鄒盼舒連著幾天身體消耗太大,雖然胃口不怎麼好還是盡量的多吃東西,好在他還知道要點容易消化的東西,細嚼慢咽把一整份餐都吃完了,其間只默默听著。
他們之間的相處往往就是這樣,柏子競說什麼他就听什麼,有些是信息听了就記住,有些是理論和經驗听完後自己就去實踐。
柏子競是個從不說廢話的人,更不喜歡重復自己的話,所以鄒盼舒往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傾听,剛開始他總是會遺漏,還不得不去找啟光求解,也是相處了幾個月後才開始能夠跟上柏子競的思維。
「這兩天就不要工作了,身體第一。」分開前柏子競又望了一眼他脖子處的紅痕,難得皺眉地說要放他兩天假。
「知道了。」鄒盼舒不敢反駁,只好老實的應了。
此時他已經無比後悔自己心血來潮跑下樓的舉措,當下也沒有心情再去廣場轉悠,趕緊回房,好在呆在房間里也多的是事情可做,可以翻看處理照片,可以寫信給任疏狂,才分別不到一天他已經如此思念起那份溫暖,可以看看新聞……總之,真不應該跑下樓的。
此次休整,大家都得到了很好的緩沖,又開始精神抖擻地去征服後半的旅程。
有次他們扎了帳篷在一座平原上守日出,凡是在野外過夜都有人巡夜,這一晚輪到鄒盼舒和啟光守後半夜。
自從啟光回了一次美國,整個人好像豁然開朗似地,鄒盼舒都不由側目,原本就是非常個性時尚有範兒的型男,一下變得更耀眼,不管多麼髒亂的環境都不能抹去他身上半分魅力。
「說起來我還要謝謝你,盼舒。」啟光一手拿著簡易便攜式煙灰缸,一手夾著香煙,看著黑魆魆的天際。
這話沒頭沒尾,鄒盼舒疑惑地轉頭看他,「怎麼說這種話?我還沒謝你對我的幫助呢。」
「不,你不懂。」啟光雙眼映射著天際碩大的繁星,仿佛那些星光都被他的雙眼吸納,變得晶亮純粹,他灑月兌地一笑說︰「你,你和任疏狂,給了我勇氣。這次和子競環游,我是放逐自己而來,他是要尋回最初的自我,你不一樣,你是為了你的未來,你們的未來。」
鄒盼舒愕然,還有這樣的故事嗎?他以為大家都是為了追尋事業的高峰,才會來這樣一場堪稱危險的旅程,風景是絕美,可安全同樣無法絕對保障。
「不明白?」啟光看鄒盼舒搖頭,把吸了一半的香煙按滅在煙灰缸里,蓋上煙灰缸的盒子,吧嗒一聲扣住了。
他繼續扭頭望著天際說︰「我這次回去,是想和過去做一個告別,逃了這麼遠都逃不開,我才知道有些事情是需要面對的。不過促使我下決心的還是你,」他轉身過來,晶亮的雙眼凝視著鄒盼舒,「你和任疏狂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他真是幸運,這麼早就遇到你,你的勇氣鼓舞了我。你可以為了愛一個人舍棄所有,求仁得仁,所以,我也想試試看,這次我回去跟那個傷害過我,而我暗戀了十二年的人告白。你猜,結果怎樣?」
鄒盼舒剛開始一愣,轉而就笑了,看這人得意的樣子,肯定是告白成功,很為為他高興,鼓勵地問︰「怎樣?說說看,我猜不出來。」
啟光估計也發覺自己有點傻氣,他以前可從未和人談起過這些,輕聲咳了兩下整理了衣襟,才慢條斯理裝作一點都不在意地說︰「唔,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他也說……咳咳,說喜歡了我十幾年,以前那些事情一解釋其實有很多誤會在里面,誰都沒錯,也都錯了……」
鄒盼舒真是有點不理解了,這都什麼性格的兩個人,相互暗戀十幾年,還能做出傷害對方的事情,「那你原諒他後,決定接受他重新開始?」
「誰說我原諒他了?雖然沒錯但是傷害還是造成了,我不會輕易諒解的。」
鄒盼舒怎麼听這話都有點說不通,不諒解不接受,啟光怎麼可能這麼一副輕松愜意的樣子,對了,他才想起來啟光的通訊多起來了,于是隨口說了出來。
「誰說我和他通訊了,那是他非要道歉求我原諒……」啟光一臉焦急,生怕鄒盼舒誤會了似地。
他的聲音有點響,鄒盼舒趕緊伸出手擺了下,他就倏的收了口,才覺出自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羞惱之下甩了煙灰缸就做狀要掐住鄒盼舒的脖子。
鄒盼舒鬧不過他,主要是不敢出聲生怕吵醒了正在睡覺的眾人,也知道這種情況啟光是要發泄一下,沒別的什麼意思,就由他箍了一把,憋了一口氣悶紅了臉,啟光才得意地放手。
「如果有暗戀你的人對你很好,告白了,你會怎麼做?比如我們這個團隊中的某個人,朝夕相處……」啟光輕聲問。
這個話題把鄒盼舒嚇了一跳,不知道為什麼會做這種毫無根據的假設,忙搖頭嚴肅地制止他的話,「啟光別亂猜測,即使假設也不要在我們這些人之間開玩笑,一點都不好玩。」
啟光若有所思閉了口,半響輕輕嘆了一口氣,神情有點復雜。
鄒盼舒心底咯 了一下,又什麼頭緒都抓不住,望著夜空仿佛觸手可得的繁星,整理了思路說︰「很久以前我也不懂愛情是什麼,有人對我好我就以為那是愛情,所以我也想要全心全意對別人好,以為這樣就能過一生。」
詫異他會認真解釋,啟光繃緊了夜露下的身體,再次點燃一支香煙,卻久久都沒有吸上一口。
「後來我發現,愛情不是對彼此掏心掏肺就夠的,最重要的一點是給對方一個獨立的空間,愛,是一種成全不是束縛,你也知道我愛任疏狂愛得很執著,但我不會去約束他,也不會丟失自己。我覺得這樣很好,以後的路很漫長,誰都不知道有什麼變化,我們只要認真過好現在的每一天就行。你說呢?」
啟光想回答什麼,張了張口沒說出來,有點頹廢地按滅自燃到一半的香煙,才說︰「你們都太冷靜了。是啊,生活已經太艱難了,何必還要庸人自擾想太多。」
鄒盼舒呵呵笑了一下,他還真是沒看過啟光太過憂郁地樣子呢,「所以剛才你的假設沒有用,也不合適。我的選擇早就已經做下了,不會再有改變,並不是對我好的人,我就要去愛。」
他的語氣透著滄桑後的豁達,于千萬條路中選定一條獨木橋,走上去就從未想過退縮。
突然,他們身後傳來輕響,兩人嚇了一跳忙不迭回頭一望,竟然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柏子競就坐在帳篷外抬頭凝視著星空,不知是否被他們騷擾到,淡淡地看了這邊一眼回帳篷去了。
兩人面面相覷,有點駭然,這柏子競的行為有時候真不好猜測。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的三更就完結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