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笑幾聲,攤手道︰「你奪不走的,我死都不會給你機會的。」
「你可知我最佩服你何事?」良辰清跟上我,撩開眼前發絲,望著我道︰「孤勇。你的孤勇之勁,給你帶來這些好事,記得要惜福。」
與良辰清的「坦誠」暢聊,讓我著實有些不習慣。前幾日還是針鋒相對,她算計我,我恨她,今日卻能如閨蜜一般,平和講這些事情,不可思議。
「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何事?」
她揚眉,將手優雅收于腰間,問︰「何事?」
「不知足!你看,雖然惑無心不喜歡你,但你也別一棵樹吊死啊。你要是往錦陽城城樓一站,整個錦陽城男子都願為你傾倒,你何必自怨自艾?再說了,蕭棠之雖是我夫君,但他對你好得讓我嫉妒,你卻還不知足,偏要與我爭。還有,誒,你等等我啊,你不識路呢。」
我抬腿跑上前,與她並肩而行,繼續道︰「還有還有,清兒對你夠好了吧。這小妮子,每次見我都是一副恨不得咬死我的模樣,說起她阿姐,又似乎你就是她的天的神情。我猜,若是將你和蕭棠之對立,她也定會舍了蕭棠之,站在你身後的。」
良辰清輕笑出聲,隨即逐漸轉為大笑,聲音清亮好听,是我從未見識過的。
「錦遲安,听你這般一說,我似乎幸運的很。除卻情路不順,其余之事應是都比你要幸運。」
「恩。至少,你心機這麼重的人,身邊還有這麼多人對你坦誠。而我呢?若是我沒有橙玉,也沒有娘親相助,指不定現在已經隨錦家人不知投胎在何處了。」
我哀嘆一聲,故作委屈,將臉苦作一團。
良辰清掩唇大笑,之後我也隨著她笑,等兩人都累了。她在我眼前站定,理了理我耳畔發絲,輕聲道︰「過去的並不重要,人這一輩子那麼長,若是計較一個人的過去,你這一輩子也不會快活。錦遲安,我之前為了橙玉害過你,但我從不曾討厭你。今日難得能有機會如此相處,我能以姐姐的身份勸你一句麼?」
我面色微微一紅,尷尬道︰「有話說就是了,我又沒攔著你」
「沒有人會掏心掏肺保無保留的對你好,即便你傾盡了你的所有,你也不能要求他人這般對你。這不是因為人性自私,而是每個人都要背負各自的包袱與使命。或許他們對你的好有目的,但是,那也是好,你能從中獲取滿足和快樂。何況,對你來說,你所謂的‘身邊人的欺瞞’,又何曾真正傷害過你?」
我說不出話,心里卻酸楚不已。
「若你依舊放不開,那好,就我所知,你也並非對他們真的無所保留,可對?你對淺墨逍信任,是因為他給過你安慰,更是因為你覺得他是錦蘇廉;你為尋七日醉解藥跟青回錦陽城那日,穗娘的毒亦是你動的手吧?還有你——」
「別說了!」我開口止住良辰清,看著落在泥地上的眼淚,哽咽笑道︰「難怪蕭棠之總說我腦子轉的慢,卻原來你真是比我聰慧許多。」
「我只是從小在利用與被利用,背叛與被背叛中長大。」
「其實我都明白的,只是想起來又難受。之後便一直想著,他們事先有愧于我,我小挾報復’一下也不會錯。可我每次做完,都後悔不已,當時的心便是,我寧願他們再對不起我,我也不再對不起他們了」
抬手抹著不住流出的淚,垂著頭不敢看良辰清。
「天。錦遲安,你別再說了。我不是你該對著掏心掏肺的人,這些話留著對蕭棠之說去吧。我只是幫你分析,指不定在害你呢,你也別太信我的話。」她拉過我手臂,繼續往前走,「快帶路吧。」
我狠狠抹去眼淚,朝她笑道︰「你看,你早些與我和平相談不是很好。當初何必那麼壞,我幾次差點死在你手上。」
「」
「說起來你也忒狠心了,自己派人殺我不說,還說是蕭棠之的人。若不是我自己查清了,我就著了你的道,恨死蕭棠之了。」
「」
「你也別這樣,惑無心這種人渣,不配你。」
「」
一路到家,不論我說什麼,良辰清再也不曾開口,甚至連看也不看我一眼。這讓我心里納悶不已,聰慧的人比較善變?
幾步開外,便見淺墨逍倚著院門,無比倜儻地搖著他的折扇,見我進門,便抬手攔了我道︰「小八確定要將這女人放在此處?」
我點頭,「暫住。」
「不可。」出聲阻止的並非淺墨逍,循聲望去,確是睡了兩日的慕容蕙。
我皺眉,擋在良辰清身前,問︰「為何?」
慕容幾步上前,輕巧將我拉過,直直拖進屋內,抱臂道︰「這女的我等應付不來,容不得。」
「她都這副樣子了,又被惑無心傷害,沒什麼可忌憚了。」
「夫人這些年只查了惑無心麼?你可知良辰清沒了的孩子是誰的?」我疑惑抬首,她丟給我一個小荷包,「看完再決定是否留下她。」言畢,慕容轉身離開,順手替我帶上門。
垂首盯著手中的荷包,雙手開始顫抖不止,連帶著心也開始顫抖。荷包上拙劣針線,便是化成灰我都能記得,初次做繡活,我便繡了這荷包給那人。
咬牙抖著開荷包,只往里望了一眼,便將我打入黑暗中。為何是他?可以是任何人,為何是他?
兀自在房內坐了許久,等心情逐漸平復了一些,便開口喚來善兒。
「良辰清還在?」
「是,一直立在門外,不曾離開。」
「讓她住下吧。」
「夫人,慕容姑娘說,她——」
「听我的。住下!就與你同住一屋。她雖壞,卻不會武功,你好生留意她便是。」
第一次在善兒面前沉下臉,這丫頭見我如此,也不再多勸,輕輕應了聲。
「雖說不待見她,你也莫要怠慢了。」在善兒開門退出之際,我開口補充叮囑道。這般待她,權當為她沒了的孩子,也僅這一次。也順便謝她,今日她的一番話,徹底將我點醒了。一切事情,如今,我只求個緣由。
「錦秦!」
「在。」
「替我查一個人,就從錦城登位那年開始查,我就不信,他能將所有線索銷盡。」我將手中荷包丟給錦秦,「也可以從水斛身上下手。切記,此事莫讓錦函和白先生知道。若是遇到難事,找淺墨逍吧。」
「小姐你確定是他?」
「所以才要你查啊!」我轉過臉低喝,鼻尖止不住一酸,「你不能相信,我也不能啊。他這般待我,我如何能信!」
錦秦被我喝得一頓,隨即立刻垂首,「是,錦秦定會盡心辦事。」
「你只管查他身份便是,不可輕舉妄動。」
「是。」
良辰清應是知道院子里的人都不樂意見到她,從下午開始便不曾出門,連晚飯也是善兒端著給她的。淺墨逍對此只笑不語,慕容看也不看我一眼,吃完便鑽進穗娘屋里,不知做些何事。穗娘自下午與我談完,便不見了身影,听善兒說是同青去了她師傅墓室。
說起來,來了這麼些天,我還不曾去過老頭的墓室。再瞅瞅天,似乎也不大暗,月亮也不曾出來,便拉了正要出門的淺墨逍。
「沫沫,陪我去個地方。」
「何處?」
「穗娘她師傅的墓室。」
淺墨逍直接擋開我的手,「不去,找自家夫君去。」
提起蕭棠之,我便來氣,出門也不知留個話,到現在也不知人在何處。原以為會與青一道,可慕容說青是與穗娘出門的。
「不去?那就去錦蘇廉的墓地吧。」我再次拖住他,往院子外走去。
淺墨逍手臂一用力,拉住我站定,無奈問︰「為何你一定要尋錦蘇廉?」
「哼。」我磨磨牙,「他接管了我娘的隱門,如今便是死了,也得給我個交待不是。」我當然不會告訴他,因良辰清對我提出的那兩個交易條件,我再次對淺墨逍起了疑惑。無故出現在錦陽城,隨意便將隱門手令拿出送人,又有一身本事,信息追蹤收集能力在蕭棠之之上。這樣一人,還揚言與錦蘇廉相識,哪有這等巧合?
淺墨逍默了片刻,而後攬住我的腰,道︰「怕了你了,今夜去她師傅墓室,錦蘇廉那處,改日再談。」
我正欲樂得點頭,又听他道︰「回來將穗娘今日所言都給我老實交代了,使喚我也不是白使喚的。」話未落,便又帶著我使了輕功。半空中風聲一直在耳邊回響,嚇得我不敢睜眼,思緒稍一飄忽,他便停了下。
「到了?」
「噓。」
淺墨逍捂住我的嘴,確定我不再出聲後,將手放開,護我在身前,「墓室就在城南涼長山,離你那院子,不過幾條街的距離。」
我張望左右,察覺自己與他在墓室外的樹上,便往他身邊靠了靠。學著他壓低了聲音,湊近了問道︰「為何不進去?」
淺墨逍望了我一眼,皺眉道︰「有人,不止穗娘與青。」
我凝神一听,果然有交談之事,辨聲音應是有不下四人。除卻穗娘與青,還有一人聲音很是熟悉,卻費了許久也記不起是何人,另一人便是完全陌生了。
熟悉之聲︰「最後踫那橙玉之人就是老東西。」
穗娘︰「沒有就是沒有。」
陌生人︰「能將橙玉之息掩住,除了橙玉擇了新宿主,怕還有老東西做手腳吧。」
「那也是我等之事,跟兩位有何關系?」青漠然之聲,氣場甚是強大。
「護衛,若是你追隨的主子,並非你幼時救你那人,你還會繼續替他賣命?」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只要他是蕭棠之便好。」
「哈哈哈哈——果真是義氣中人。既然如此,四郎,我們便闖上一闖,如何?」
陌生人也隨之大笑,應道︰「好。多年不曾合作,今日難得有機會活動筋骨,怎能不闖。何況,鬼手的兩個徒弟,我早就想見識一番了。」
緊接著,便是一陣打斗之聲,我也听不出誰是誰,誰佔上風,便轉頭問淺墨逍︰「穗娘他們會有危險麼?」
「不會。青在江湖上也沒幾個對手,再加之穗娘相助,定不會有問題。」
「恩。那為何你我要躲著偷听?」
「你若出現,那二人定會逼迫你要橙玉下落。不好——」淺墨逍神情驀地緊繃,緊握著手中折扇,「有幫手,錦、家、暗、兵。」
「不可能!」我當下便否定,「暗兵在蕭棠之當上城主那日,我便將其解散了。怎會再出現,除非——」
除非是另一半的暗兵。
淺墨逍凝重頷首,垂首道︰「你待在此處,我去幫他二人,切莫出聲。」
我咽了咽口水,恍惚著點頭「好。」
「用毒?小姑娘出手竟如此狠毒!」
「哼,你沒見過慕容蕙,她出手才叫狠。我這點小毒,與她一比簡直就不上台面。」
墓室之內聲音再次傳來,淺墨逍側首听了半晌,便松了脊梁,低聲道︰「夠狠,不過,夠聰明。」
我問︰「如何?」
淺墨逍︰「暗兵不多,現下只余幾個受傷的,穗娘二人無礙。」
「青,為何停手?是你——」穗娘驚呼聲惹得我心一抖,心中不安更甚。掌控其余暗兵,又被人喚作四郎的,似乎就是最難以相信之人。
「四郎,快走!」
「青,為何攔我!」
「我答應過主上,不能傷他。」
我尚未理清墓室之內發生了何事,淺墨逍在我耳畔輕語「抓穩,跟上他。」便又攬了我的腰,足尖一點,行與半空中。
費力睜眼看了許久,才看清淺墨逍所追,正是前方的黑影。
「是是誰?」我問。
「先跟上,看我是否猜對了。」
作者有話要說︰說好的二更!
加快完結,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