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爆炸來得更快更猛烈,我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眼楮有幾十秒什麼東西都看不到,耳朵里面嗡嗡直響,也沒有辦法去思考過來是什麼東西引發的爆炸。
唯一的應對措施是手腳撐住汽車前面,用最大的努力不要被沖擊波震倒,說實在的這也只是一種本能。
果不其然,車子猛地一震,震得我七葷八素,還好安全帶死死勒住了我的身體。外面的巨響掩蓋了汽車踫撞、玻璃碎裂和人們的尖叫聲,我努力張大嘴免得耳膜收到震動的傷害。以前在電影中看到各種大爆炸場面只能驚嘆特技效果的真實,但是現實中驟然遇到真是令人模不著頭腦了,也沒有辦法像那些特工間諜一樣迅速找到安全掩體。
原以為那邊的小騷亂已經解決,可能是有一個臨時變喪尸的人被制服了什麼的。卻沒想到接下來是這個毀天滅地的效果——在一個離爆炸點只有幾十米遠的人眼里,真的已經是毀天滅地的效果了。
還好強化的身體素質讓我在這幾十秒里調整了過來,眼楮里面全是眼淚,但是勉強能看到前面熊熊燃燒的火光和已經出現裂痕的擋風玻璃。年錦在旁邊居然反應比我還快,一踩油門,車子狠狠地插進了旁邊的兩輛車中間。
我並不知道年錦此舉的緣由,而且這種往其他車子中間擠的「夾塞「行為在平時貌似是違反交通法規的,更詭異的是我們本來就離高速公路右邊緊急車道直差一個車道,這樣死命地沖過去是要沖到車道外面去?
就在我覺得疑惑的時候,我們已經從入口上了車道,帝都的三環是從路面挑高的,從上面到下面起碼有個接近十米的距離,年錦仗著自己車子大又機動性能好,踩了油門就往護欄上撞去,旁邊的兩輛車子都是普通的小轎車,被越野車撞癟了側移開來。里面的人估計要麼跑了,要麼就是也被剛剛的爆炸驚呆了毫無反應。」年錦你干嘛?!」我被他的行為驚呆了,正想攔住他,卻發現他臉色蒼白,頭上青筋暴徒,連眼楮里面都充滿了血絲,渾然一副發狂了的樣子。我嚇得一時間沒敢動,回想到在火炬大廈上他沖過去要殺教務阿姨時候那一副修羅殺神的樣子,背上唰地冒出了冷汗。
年錦也並沒有回答我,死死握住方向盤,一腳油門踩下去,車子跟裝了火箭一樣,嗖得一下沖了出去。
失控的車子快速地撞上了護欄,把這一段護欄撞斷,沖出去的一瞬間映入眼簾的是紅色的牆壁和琉璃屋頂——永和宮,一個我經常來參觀拜佛的熟悉的地方。
原來我們已經到了這里。
當然這個想法稍縱即逝,瞬間的失重讓我難受地差點吐出來。
一些詭異的幻想在這只有幾秒鐘的空隙中劃過腦海——我曾經在帝都歡樂谷做過一種叫做奧德賽的東西,從高空中劃水下來,沖進水池濺你一頭一臉水,那一向是我最討厭的一個游樂項目之一——因為從高空摔下來的失重感總是搞得我想吐,可惜同學一直樂此不疲。三環沒有那個高空那麼高,但是下面似乎也沒有緩沖的水,我們以這種拋物線落下去
「噗!」我眼前一亮,被一團白色的東西充斥了事業,臉掉進了一團棉花一樣的東西里,又彈了出來。安全帶差點沒把我脖子勒斷,還沒反應過來,頭頂一片玻璃碎裂的聲音傳來, 里啪啦的砸到我頭上。雖然很痛,但是沒有涼絲絲被劃破流血的感覺,想來以前學過,這種玻璃即使碎裂也不會行程尖銳傷人的形狀,而是變成了一粒粒圓潤的碎渣。
我硬撐著抬起頭來,發現脖子雖然被扭了一下,但萬幸身上沒有受傷,看來車子的質量不是蓋的。下落的拋物線大約也減少了車頭直接撞地的沖擊力。年錦的頭還埋在旁邊的氣囊中,我把他拉起來,發現他兩眼發直,不過也沒有看到有傷口,謝天謝地,面前的擋風玻璃從中間向四周裂開了大洞,外面的冷風嗖嗖艘灌進來,夾雜著一股古怪惡心的汽油味和火藥硝煙味。
我把年錦扶起來,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不斷呼喚道︰「年錦!你醒醒!快醒醒!」見他慢慢恢復了意識,便看了看四周打算棄車。
我們現在離三環主路已經有一段距離,車子橫在永和宮旁邊的一條大路上,這條路本來實行了交通管制,車輛並不多,但這時候還是有很多車子停下來,車子里和路旁都有平民在四散奔逃,大伙兒居然沒有發揮出天朝人「圍觀」的屬性。
當然我在幾分鐘之後就知道了大家四處逃散的原因,一方面是前面出現了一隊裝備比較齊整的軍人,看來這邊發生的事故得到了及時的處理。另一方面是我要下車的時候,年錦拉住了我,讓我不要出去,又指了指背後。
我們下來的高架另一邊就是那條發生爆炸事故和疑似喪尸事故的出口匝道,那里爆炸之後的火光還沒有消失,旁邊的緊急車道上」擱淺「這一輛油罐車。這時候這輛油罐車的尾部正燃燒著紅色的火焰,襯的油罐車車身上的紅色標記更加醒目。
慌亂中我已經沒有辦法再看到仍然在高架橋上的葉獨、房菁菁、潘滿滿他們的情況,年錦又一次努力啟動汽車想開得離三環更遠一點,但是車子怎麼也啟動不了。看來受了這麼嚴重的撞擊之後,即使是越野車也已經苟延殘喘無法再正常工作。眼前的軍人似乎也沒有理會我們,戴著防毒面具紛紛從我們身邊跑過,往三環那里沖去。
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和沖天的黑煙從背後沖來,巨大的油罐車在匝道口爆炸了!
本來就陰沉的天在驟然的火光中輝煌了幾秒之後,以一種可怕的灰黑色的氣氛籠罩了紅牆綠瓦的永和宮一帶。
仿佛是為了呼應遙遠地方金淵譚的悲劇,巨大的高架路發出了低沉地哀鳴聲,在冰與火兩重的考驗下,黑色的柏油路面被燒融,沒有來得及逃走的平民一部分被這巨大的爆炸直接燒成了焦炭,另外一批則被巨大的沖擊波沖得像玩具人一樣從高架橋上掉了下來,隨之而來的是幾輛擠在路邊的汽車,直直地墜落下來,歪七倒八地砸在地上,混亂的聲音響成一片。
由于沒有安全氣囊的支持和車身的保護,掉下來的人幾乎都不能全身而退,就在我和年錦低頭躲避濃煙和沖擊波的時候,一個殘缺的身體掉在了汽車的車頂,發出了」踫「的一聲巨響之後,從車門一側滑落下來。我只能隱約看到一個漆黑的人影劃過,但是顯然已經喪命。
年錦用外套蒙住我倆的頭,但是還是無法阻擋空氣中那股可怕的說不出名目的焦油味和硝煙味,急促的警報聲從遠處傳來,應該是趕來的消防車和救護車。
不知道什麼時候,我被幾個戴著防毒面具的軍人從車子里拉了出來,年錦跟在我身後,關鍵時刻我還死死背著我的背包,里面放著盡可能多的物資。
一個防毒面具扣在我臉上,我艱難地呼吸著還算清新的空氣,這感覺比剛剛那能讓你覺得肺都要燃燒起來的空氣要好多了。身邊白色衣服的消防人員正把我們往遠離三環的地方疏散,空氣中漂浮著詭異的黑色煙霧,仿佛觸手可及,卻化不開來。
三環那里沖天的黑煙,幾道白色的滅火劑(因為我肯定那不是水,但卻不清楚是什麼)在往油罐車方向噴灑。路面依然發出可怕的巨大的響聲,仿佛是一個巨人受傷之後的哀鳴,襯托著旁邊凌亂的哭喊聲,這感覺,要有多末日,就有多末日。
就在我轉身拉住年錦的胳膊,打算往更遠處走得時候,路面的響聲達到了最大,巨大的金屬摩擦聲傳來,「嘎吱嘎吱」的尖利聲音像千百個指甲在你腦海里面撓黑板,好多人都捂住了耳朵,痛苦的蹲了下來不知道該怎麼辦。接著就是 里啪啦的巨大土石碎裂聲。
就在離我不到百米的地方,巨大的三環路和它的匝道分離開來,中間的鋼筋被扭斷,柏油路面融化又凝固成詭異奇怪的形狀,尚在燃燒的油罐車失去平衡,往路的另外一側滑去。
更可怕的是匝道旁邊的柱子因為被炸斷,主路開始緩慢的傾斜,無數汽車和人像下餃子一樣從路上掉下來,砸到地上發出了一聲聲沉悶的響動。
更多的車子爆發出火光,不知道是油箱爆炸了還是什麼,人群的尖叫聲已經完全被淹沒,巨大的聲響震天動地,撲倒地面的路面結構先是埋葬了先行掉下來的汽車,接著就掀起了漫天漫地的塵埃。即使戴著防毒面具,依然無法再看清楚具體情況。
一塊像蘑菇雲一樣的塵埃像一只被拍扁的柿子——呈燈籠狀噴薄而出,遮天蔽日,接著又像一只巨手,托著三環主路,蓋住了下面的我們。
包括救援人員在內的所有人都就地臥倒,眼前一片模糊,耳邊轟隆隆直響,無奈地接受這滅頂之災。年錦在最後的時刻把我按倒在地,用一只胳膊勾住我的肩膀,在我耳邊大喊道︰「我就在旁邊!沒事的!!」
等到巨大的響動慢慢停止,年錦把我拉起來,我們晃了晃頭,發現自己滿頭滿腦全是塵土,頭發里的泥更是嘩啦啦掉下來,昨晚的澡是徹底白洗了。旁邊的人都茫然失措地站起來,四下能見度很低,如果沒有防毒面具估計根本不能呼吸。
四周是一片奇怪的聲音,咋听起來似乎很嘈雜,有人的喊叫,有汽車的發動機聲,有燃燒的爆裂聲——但是細听起來,卻又那麼靜寂,這嘈雜背後,是任何人都無法直面的黑色的現實——死亡像一堵牆擋在面前,漆黑的靜寂的能讓你的血液都變得冰冷。
有個傷的滿地打滾的人在哪里死命咳嗽,幾個醫護人員正跑上去救治,更遠的地方,消防車已經在繼續救火,士兵來回跑動解救被埋在瓦礫下面的人。
驚慌失措的平民被疏散到了永和宮對面的六道營胡同,原本裝修的頗有異域風情的胡同口現在擠滿了輕傷員和哭鬧著尋找親人的幸存者,永和宮前面的大道已經被整理出來輸送傷員了,我們的車子大概被拖車拖走了,裝備只剩下我和年錦的兩個背包。
因為塵埃飛揚的高架附近已經被封鎖,我們沒有辦法過去找潘滿滿他們,如果他們獲救,應該也會就近往這邊疏散過來,所以我們只好靠在胡同口,死命往前擠著看抬過的傷員。高壓水柱把漫天的顆粒物壓下去了一些,我們逐漸看到了那座已經倒塌的高架,路北邊的匝道和油罐車應該是已經掉進了旁邊的河里,那條河正處冬季水枯期,應該沒有淹死的危險。
而南邊即我們這邊,倒塌的高架路居然甩尾一般,撞到了永和宮的北牆上,把北牆撞了一個大洞,還好這座古代建築足夠堅固,牆壁內側的宮殿沒有崩塌的跡象。但是鮮紅色的牆壁上被瓦礫堆積的口子還是令人觸目驚心,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道牆牆腳處就是地鐵永和宮站的某個出口,這時候也已經徹底被高架路的路面殘骸掩蓋。
2012年12月5日下午3點,距離我在帝都大學圖書館第一次遇到喪尸四天,距離我逃出海東區和零號營地一天,我和年錦瑟瑟發抖地站在寒風中,見證了後來被稱為「永和宮慘案」的全過程,不知道這算是,還是天災。
潘滿滿、房菁菁他們生死不明,可可依然沒有消息,萬幸,我和年錦幾乎沒有受傷的從這次可怕的事件中存活下來。
晚上我和年錦被安排在永和宮對面的地壇公園,所有的傷員、幸存者都被安排在里面,帳篷等生活用品缺乏,我們去往轉龍觀的計劃徹底破產,只能隨著幸存者隨便找了個地方安頓,地壇公園里面古樹縱橫,絕對不允許點火取暖。我和年錦身邊只帶了一個睡袋,他把睡袋給我,我把外套給他,打算輪流睡覺守夜,先熬過了今晚再說。
作者有話要說︰這段爆炸描寫有夸張成分,請考據黨,工程兵,專業定向爆破人員輕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