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罌吸了口氣,一個又一個疑問在腦海中竄來竄去,似乎好多事都漸漸浮出了水面。世間毒藥雖多,可自己那時卻沒有中服下既死的毒藥,而卻中了非要過完四十九天後才會喪命的蛇花之毒。答案只有一個,是有人刻意用了這種毒,至于是誰,她心里已經有些明了。
抬頭看了看天色,已經快到了晌午,也該去熙蘭那里請安了,自從昨日回來還未去過。忽然又想到了什麼,問道,
「我想找一些書來看,宮中可有這樣的地方?」
「公主說的可是藏書閣?那里的書籍種類繁多,不知公主想看哪一類?婉兒去找。」
「只是想隨便翻翻,你隨我一同去吧。」既然書的種類很多,應該會有對那種毒藥的詳細記載。
蘭心殿中寂靜無比。
慕離微低著頭,一言不發,窗欞中散落進來的細碎陽光灑在他淡然的面容上,仿佛鍍了一層金光。
熙蘭放下手中已經涼了的茶盅,抬眼看了看下面站立的儒雅男子,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沒想到他已經長成了個飄逸俊美的男子,眼角眉梢都帶著溫潤高貴的氣質。雖然相貌算不上極致,但僅憑他骨子里透出來的貴氣,就令其他人望塵莫及。熙蘭清了清喉嚨,冷蕭的聲音在殿中響起,
「我竟低估了你。」
慕離抿唇笑了笑,神色依舊淡然,
「女皇抬舉慕離了。」他漆黑如墨玉般的眼眸中閃動著柔和內斂的光芒。有時候,溫柔是一把最鋒利的刀。
熙蘭輕勾了勾唇角,俯視著殿下的白衣男子,縴塵不染,干淨得仿佛不食人間煙火。可就是這麼一個如雪似塵的男子,卻有著旁人無法看出的霸氣與心機。她漫不經心地一笑,輕聲道,
「還有兩個月才到期限,沒想到你居然這麼快就掌控了一切,我究竟是該喜還是該憂呢?」她含笑地將他看著,怎麼也不會想到當年那個單薄瘦弱的少年,居然在短短的時間內,有著翻天覆地的變化。
「女皇當日既然肯放任慕離所做的一切,那麼必然會想到此時應該是喜還是憂。」他微微一笑,幽黑的眸子沉靜而深邃。
熙蘭驀然一笑,那孩子身邊的幾個男人,原來個個都不簡單。
「你若真能實現那日的約定,我想自然是要高興的。而你也會得到想要的一切,包括自由,不是嗎?」
慕離沒有回答。唇角的笑意雖然不減,眼眸深處卻一閃而過些許落寞,溫和的聲音听不出任何波瀾,
「女皇今日傳慕離來,可是有什麼要事?」除了當年與她約定的那天,此時還是幾年後第一次見面。
「現在北冥國邊境連連告急,如再拖延個把月,必然會向盟國借兵,到時候正是你兌現諾言之時。」
南宮熙蘭眼光掃過殿宇的四周,殿中的暖爐雖燃得旺盛,卻仍感覺不到溫暖,輕聲一嘆,
「事成之後,我希望你能盡快尋到我要的東西。」
慕離微微頷首,態度不卑不亢。
雪晴殿內。
三公主南宮緋雪听到丫鬟來報,花公子來了。頓時笑容堆上眼角,飛快地起身出了房門。只見銀裝素裹的天地間,那一抹嫣紅的色彩點綴了整個蒼白的世界。
花尋媚入骨的眼眸只是輕輕一瞥,便讓她的心頓時亂了幾分。迎了上去,伸手就要去挽他的胳膊,眉開眼笑地問,
「今日是什麼日子,你居然會來?」
花尋不著痕跡地錯開手臂,抖開折扇輕搖了兩下,邊往殿中走,邊眉眼含笑地道,
「公主既然派了那麼多人來請我,那花尋必然不能拂了公主的好意。」
南宮緋雪臉色頓時黯了幾分,訕訕地收回了手。花尋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跟在了她的身後。兩人進了殿中,各自坐在桌案的兩旁。她眼里的怨色越聚越濃,本有些姿色的臉龐此時卻沉得厲害。
花尋端起茶盅,輕啜了一口,不由得輕輕點了點頭,手中折扇慢慢地搖了兩下,茶還不錯。那青竹雕刻而成的扇面上,細細地勾勒著一支含苞待放的桃花,刻法精湛,惟妙惟肖,隨著竹扇的搖動,仿佛隨時會綻放一般。
坐了許久,南宮緋雪實在忍不得,壓下他端著茶盅的手背,
「你到我這,就是來喝茶的?」
花尋呃了一聲,放下茶盅,有些疑惑,
「是公主請我來的,怎麼要問我?」
「我何時請了你來?」南宮緋雪氣惱地望著他,從第一次見他起,就永遠是這種玩世不恭的樣子,似乎把任何事都不放在眼里。但就是這麼一個看似散漫無心的人,卻把那女人處處護在心坎上,想到這越發地惱火。
花尋輕抬眼眸,媚眼如絲,竹扇的風吹過,縴長的睫毛隨著風輕輕顫動,
「公主這麼說就不好了,昨日送了幾根箭當做請柬,今日我來做客,居然不認了嗎?」
南宮緋雪一時間漲紅了臉,輕咬著唇,目光灼灼地看著面前悠閑飲茶的男子,過了許久,恨恨地道,
「若不是你護著,昨日早讓她到了西天……」還未等她說完,只听啪地一聲響,她怔怔地向花尋的手中望去,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手中的空茶盅破碎開來,從他指尖慢慢落下,變成了粉末。直到他張開手指,再見不得任何茶盅原有的樣子,整潔光滑的桌面上,只留下一小撮細瓷末。
花尋搖了搖頭,一臉歉意,眼里的笑意卻絲毫不減,
「一時失手,公主不要介意才是。」
南宮緋雪臉頰由紅轉白,氣得偏過頭去,縮在袍袖中的手掌慢慢攥起。耳邊又傳來陰柔動听的聲音,
「難道公主認為,用幾支四公主的箭,就可以擾了我的視線嗎?」
她回頭向他望去,失望卻從心底散發到全身,冷幽幽地反問道,
「同樣都是你不在意的女人,為何她可以為所欲為?」
花尋不答,仍慢悠悠地搖著竹扇,唇邊噙著淺笑,斜挑的眉眼媚態橫生。
南宮緋雪吸了口氣,眼里的怨毒更深了幾分,咬了咬牙又說,
「你保得了她一時,難道還能保得她一世?若你現在不與我一心,昨日的事,自然還會再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