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竹密語 第267章何為情調?

作者 ︰ 慕小司

第267章何為情調?

月罌小心翼翼地跟在奚墨身後,不斷地偷瞄著他,實在搞不懂這男人的心思。那天明明對自己擺出一副冰塊臉,可此時居然主動為自己解了圍,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麼。

幾個丫鬟遠遠地跟在月罌身後,互相擠眉弄眼,小聲嘀咕,

「殿下好像很怕奚公子呢……」

「是呀,殿下和其他公子可是經常打打鬧鬧,哪有這麼小心的模樣?」

「我看呀,殿下怕是喜歡奚公子……」

「嗯嗯,我看也是……」

婉兒走在一隊人的前面,听到身後低低的議論聲,忽然停住了腳,回頭向她們幾個「恐嚇」道,

「竟敢在主子背後嚼舌根,小心明天把你們都賣給人牙子」

小丫鬟們嚇得吐了吐舌頭,她們雖然知道婉兒說的是假話,平日里待她們很是和藹,卻也不敢再多說一句。

月罌亦步亦趨地跟著,只當是他有什麼話要向自己說。于是隨著他走入內院,繼而又沿著小路走到了墨苑前,見他徑直進去,已然走上台階,仍是不發一言,忍不住停在院門前,猶豫了一下才喚道,

「奚墨。」

身後的聲音有些忐忑不安,奚墨回眸看去,見那模樣清麗的少女正扶著石砌拱門向自己看著,烏黑的大眼楚楚動人,閃著剔透的光華。輕抿了唇,問道,

「有事嗎?」

月罌張了張嘴,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尷尬地笑笑,擺著手說道,

「沒事沒事……」說完轉身就走,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原來他只是順便幫忙而已,自己也太自作多情了……

沒走幾步,身後傳來低沉冷靜的聲音,雖然仍如往日那般清冷,可她卻能從其中品出幾分不一樣的韻味,

「那人城府頗深,還是少與他來往的好。」

月罌飛快地轉過頭去,只看到青衫一角消失在門中,似乎剛剛那句話並不是他說過的。臉上慢慢綻開暖意,他終究不像表面一樣冷得不近人情,視線掃到圍牆旁的矮籬笆,里面的兔耳朵動來動去,像是听到外面有聲響,那幾只胖嘟嘟的大白兔兩腿站立,豎著耳朵听著動靜,可愛得緊。

月罌從竹簍中取了幾片菜葉遞給它們,兔子叼到了菜葉,飛快地跑到一旁,幾只圍在一起,毛茸茸地像許多小雪團。月罌眉眼帶笑,歡歡喜喜地回了自己的園子。

走出沒多遠,正遇見向墨苑而來的童昕,見他神清氣爽,沒有絲毫醉酒的模樣,實在是欽佩不已。童昕本就是個不拘小節、性子大大咧咧的人,昨晚與那個有著同樣性子的兵部尚書聊得火熱,兩人對戰事的許多觀點不謀而合,更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因此一高興,喝了幾壇子好酒。

「小貝殼」某個欠揍的家伙一咧嘴,露出潔白的牙齒,無論她身份如何,也不管周圍有多少閑雜人等,他始終認準了這個稱呼,恨得她直磨牙。

「我當你會醉上個幾天幾夜呢。」月罌向他皺了皺鼻子,陰陽怪氣地嘲諷道。

童昕輕呵了一聲,毫不在意她的冷嘲熱諷,兩人這樣見面就斗嘴早已經習慣了,如果哪天她對自己溫柔一點,估計他肯定會……想到這,童昕眨了眨眼,有些迷茫,會有那麼一天麼?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拌嘴,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听香雨榭附近。

幽幽的琴聲從院中飄來,仿佛帶來曠遠的鐘聲,勾起人心底濃濃的思念。月罌听著這熟悉的旋律,慢慢停住了腳,眼眸中漸漸浮出柔軟的情緒。無論那人是否有什麼秘密,她都從心底喜歡他的琴聲,那麼平和、那麼干淨,如同出水的蓮花一般素雅高潔,不由得感嘆道,

「能彈出這樣曲子的人,也應該有著同樣純淨的心地吧……」

童昕看她目光溫柔,完全是從未向自己展示過的模樣,心里極不舒服。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吹起了口哨打斷了曲子,歡樂的曲調頓時將那種平靜打破,兩種聲音交織在一起顯得不倫不類。

月罌懊惱地瞪了他一眼,繼而又向前走著,邊走邊嘀咕,

「真是不懂情調。」

童昕輕睨了她一眼,跟上她的腳步,不屑地反駁,

「彈彈琴,就算情調?」

「那你覺得什麼算情調?」

童昕偏頭想了想,目光是少有的認真,默了片刻忽然開口道,

「為你生,為你死,為你流干最後一滴血,為你奪得想要的一切。」說完轉過頭,靜靜地看著她,眼里浮動著她玲瓏的倩影。

風,揚起滿園的紫色花瓣,洋洋灑灑地從兩人面前吹過,那俊朗的面容仍然帶著少年獨有的桀驁與不羈,與這春末的風一樣,溫暖柔和,可以化去千里寒冰。這個叫嚷著「為你生為你死」的男子,曾一度撞開她的心牆,即便她冷漠地將他阻隔在門外,他依然固執地守在她身旁。而他們誰也沒想到,不久之後,他就徹徹底底地帶著這樣的信念為她而戰,由一句少年不經意的話語變成了男人真正的誓言。

童昕將她送到花月軒前,見滿園喜氣洋洋地掛著火紅的燈籠,艷麗的彩綢,大紅的喜字隨處可見,實在是熱鬧。他眉頭輕蹙,眼中閃過一抹不易覺察的刺痛,撇開臉去。

月罌也是愕然,自己出去這麼一會兒,怎麼弄得這麼熱鬧?不過心里還是很高興的,仿佛能透過那一張張大紅的喜字看到未來的幸福。與童昕道別之後,便徑自進了園子。

童昕站在原地,望著青翠竹林中的嬌俏背影,心潮起起伏伏。他雖然對園中的事並不太在意,可自從心里儲了她,便開始關注許多。他刻意忽略的事就這樣一點點到來,一切都遵循著起初定下的軌跡延展。

心心念念的人明日就要成為別人的妻子了,而他呢,在她心里怕是沒有一絲一毫的位置吧……唇角掛著苦澀的笑,慢慢轉身,似乎每走一步都帶來錐心的痛楚……

金竹園的後山上有一座八角涼亭,每個角上都掛著小巧的銅鈴,風一吹過,便傳來叮叮咚咚的響聲。

童昕走到半山腰時,便听到了低沉的簫聲,婉轉悠揚,如泣如訴,似乎連林子中的鳥兒都不忍打破著美妙的旋律,不發任何聲音。

涼亭中坐著一身白袍的男子,墨發如瀑,眼眸似潭,他正倚著朱漆欄桿望向遠方。如玉般的手指起起落落,如流水月光般的旋律就那麼一點點傳進听者的耳畔。

慕離遠遠地就听見腳步聲響起,索性停了下來,听氣息便猜到是誰,也不轉頭,依然淡淡地看向遠方。

「一猜你就在這兒。」童昕抱著手臂,懶洋洋地靠在一根亭柱上,見對方不語,又徑自上前,手撐在欄桿上,望著遠處的一片青翠竹林,眼里變幻莫測。

「還記得小時候,我每次心情不好,你都帶我來這里。還說,人只要站得高了,俯視著腳下的一切,心情便會好起來。」

慕離淡淡地一笑,似乎也回想到兒時的一幕幕,嘴角溫軟,輕聲道,

「煩惱如蜉蝣,不該給人帶來太久的困擾。」

「可是即便站得高,有些煩惱也不會消除的……」童昕喃喃自語,看著那青翠竹林中用金竹勾勒出的「月」字,如金線繡出的一樣,眼楮有些刺痛,她就是他的煩惱根源。

慕離看著童昕略顯憂傷的目光,與平日里判若兩人,暗自嘆了口氣,來來回回,都是為了一個情字困擾。他當年發現了這個地方,每當心里煩躁或是無端地失落時,總會來這里靜上些許時候。但近幾年來,他已經很少再來了,因為他真正地做到了心如止水,任何外物都無法擾亂他一絲一毫,但今天,終究還是來了……

唇角勾出一抹苦笑,手執長簫,低婉的簫聲又在山中徘徊流連,卷起天邊的殷紅霞光。

一夜漫長,醒來時,啟明星仍然掛在天上,一閃一閃地散發出微弱的光芒。

由于心中有事,月罌睡得很淺,還沒到規定的時辰便早早醒來。候在外間的丫鬟們魚貫而入,捧著精致的托盤站成一排,齊齊屈膝行禮道,

「恭喜殿下大婚,奴婢們為殿下梳洗打扮。」這些人都是女皇從宮中帶出的丫鬟,一個個心靈手巧,有的擅長挽發,有的擅長描眉,各司其責。

月罌倒是沒想過會有這麼大的排場,不過一想到一輩子也就這麼一次大婚,奢侈點也就奢侈點。笑盈盈地吩咐婉兒賞了銀子,便在丫鬟們的千恩萬謝中開始梳洗打扮。

墨一般的長發一點點盤好,戴上黃金打造的鳳冠,展翅的鳳凰如同活了一樣,層層羽翼雕刻精致,帶著耀眼的光芒。面覆桃紅色的胭脂,膚色白中透粉,細細的眉如黃昏中的柳葉,一雙點了漆的黑眸似水,溫柔多情,粉唇閃爍著點點晶瑩,柔軟而潤澤。

月罌起身穿好大紅的嫁衣,上面繡著的圖案是用金線勾勒出的百鳥朝鳳圖,鳥兒的眼珠均是用珍珠瓖嵌,光彩奪目,極盡奢華。兩個小丫鬟分別系著左右的扣子,一邊系一邊說著吉祥話,惹得整個房間樂意融融。

月罌眉眼溫和,唇角一直掛著淺笑。手撫過細滑的緞面,心中感慨萬千。兩世為人,她還是第一次鳳冠霞帔,走向那個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也開始另一段嶄新的人生。看著鏡中不一樣的自己,抬手撫了撫鏡中少女,指尖相對,似鏡中人也撫著自己的臉龐。

內室中的丫鬟們齊齊跪了一地,恭賀聲此起彼伏,一切都令她有些飄然。直到外面禮炮響起,恭候多時的禮官高聲提醒時,她才晃過神來。像尋常人家女子出嫁一樣,帶上早已備好的紅蓋頭,在喜娘的攙扶下走出了花月軒。

她知道前面有一個值得托付一生的男人在等著自己,可卻不知道這個男人早在兩天前就已經被悄無聲息地帶走,此時仍在奢華的馬車中靜靜安睡。而她卻鳳冠霞帔,走向人生中最混亂震怒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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