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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那根梁木掉下,里間的門被封得嚴嚴實實,上層燃著火的碎木隨之落下,迅速吞噬了屋中的一切。
「四周都是火,要怎麼逃啊」婉兒何時見過這種險情,眼淚頓時流了下來,抱著月罌開始抽泣。
月罌手腳也開始發軟,雖然怕得要死,可仍不想就這麼放棄。她迅速地月兌下外袍,在銅盆中浸濕,奮力地去撲那根燃得越來越旺的梁木。火勢雖減,可順著門縫一股股涌進來的濃煙卻越來越多,聚集在屋頂處,越積越厚。
月罌用力地撲打了幾下,衣裳上的水已經全部蒸發,一簇火焰忽然燃了衣裳,嚇得她立刻放手,將衣裳甩在一旁。回眸看去,見婉兒也學著她的樣子,將外衫月兌下奮力地撲打,一張小臉被煙燻得很黑。
月罌癱坐在原地,耳畔全部是木料燃燒的聲響,透過內室木門看向外面,已然火光一片。她頹然地坐在那里,忽然笑了,再沒有力氣掙扎。門已經被梁木攔住,窗戶全部釘死,這封閉的內室便成了她在這世間最後看到的地方。
婉兒驚叫了一聲,一把抱住月罌,將她向後拖去,又一根梁木應聲而落,直砸向剛剛月罌所在的位置。
拖拖拽拽中,衣袖里忽然掉出一個長條型的匣子,她不經意地掃了一眼,才想起是什麼。今晚是朔日,雖然她不再需要那幾個人的血,卻還是把這根長長的銀針隨身帶著,以備不時之需。
她拾起那個匣子,與婉兒退到了牆邊,兩人緊緊地靠著牆壁。火焰一點點蔓延,將空間吞噬得越來越小,整個空間似乎都靜了下來,仿佛成了一副寂靜的風景畫。
「婉兒,對不起……」月罌喃喃低語,聲音雖然微弱,卻能準確無誤地傳進婉兒心里,
「若不是我讓你進宮找我,你也不會被困在這里……」
「公主」婉兒緊緊地摟著她的脖子,邊低聲咳嗽邊斷斷續續地說道,
「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沒有人會來救我們嗎?外面為什麼一點聲音都沒有」
是啊,為什麼呢?這也是月罌一直想知道的問題……一座殿宇火光沖天,竟然沒半個人發現,究竟是人都死了,還是有人刻意不讓任何人靠近?
突如其來的災難並不能讓人覺得多恐懼,因為只是一瞬,人便被死亡吞沒了;而真正恐懼的是,看著死神一點點接近自己,卻無能為力,只能等死。可是,自己該做的都做了,還能如何呢……
「我娘……不要我了。」月罌說完這句話,才覺得一直懸著的心放松下來,眼淚已然凝結在臉上,再沒涌出來。原來她已然認清了這點,只是不敢承認罷了。她忽然笑了笑,素來白皙的臉頰上抹了一道道黑印,只是那雙明亮的眸子一如往昔,卻也透著無比的失落與絕望,
「連累你了……」
婉兒拼命地搖頭,抱著她小聲哭著,渾身顫抖,卻說不出來一個字。
月罌抬手拍了拍她的頭,勉強壓下心中的恐懼,顫聲道,
「喚我一聲姐姐,可好?」
婉兒淚眼婆娑地抬頭,看著火光中她晶晶亮亮的眼眸,眼淚完全止不住。她很害怕,從未有過這種害怕的感覺,可她也無比懊惱,惱自己無法將這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救出去。嘴唇開啟,輕喚了聲「姐姐」,眼淚卻流得更多。
月罌輕輕笑笑,將她緊緊地摟在懷中。這一世,雖然坎坷,雖然糾結,可卻得到了許多人的愛,也夠了。想自己在前世的時候,沒有真正的朋友,更沒有家人,死時孤孤單單一個人,相信死後沒半個人會為自己哀悼。
而在這個世間,她有哥哥,又有了妹妹,還有一直深愛著她的男人們,還有那個尚且年幼的兒子……一想起念兒,她就覺得心中抽痛,自己完全沒盡到一個母親該有的責任,好在他去了花霰國,一定是安全的,這樣就好……
內室的木門已然被房梁壓垮,火焰一下子竄到了里間,將四周的帷幔瞬間點燃,整個房間已經成了一片火海。
月罌不經意地轉過臉,發覺兩人正坐在那副壁畫前,巧的是那一葉扁舟正在自己耳邊。她抬手模向小舟上的長衫男子,淚水漸漸蒙了眼,輕聲念道,
「雨舟啊……還好你也在這里,我很快就會下去找你……」
視線一點點掃過那雕刻而成的男子,隱約地又看見了他脖頸處的那細小空隙,一根神經迅速地跳動了一下。月罌忙擦了擦眼楮,還記得自己也曾用針撥弄過這個空隙,當時听到了 嚓一聲響,隨後便沒了聲音,後來一直也沒太在意。
心一點點加快跳動,仿佛有什麼東西在牽扯著她的所有神經,她忽然攥住婉兒的肩膀,急聲道,
「你身上可有針一類的東西?」
婉兒愣愣地將她看著,隨後模遍全身,茫然地搖了搖頭。她所有的東西都放在馬車上,來到賞月殿之後就昏睡了過去,並沒有出去取。
月罌看著四處越來越旺的火焰,焦急得眉頭緊緊蹙起。當年修建這牆壁時大費周章,想來不僅僅是為了祭奠雨舟這麼簡單,只是那段記憶很模糊,她實在想不起來自己做過什麼,如今只有病急亂投醫了
手指不小心踫到了剛剛那個匣子,她忽然愣住,迅速地打開匣子,里面果然靜靜地躺著那根銀針。月罌眼楮驀地睜大,似乎已經意識到了什麼,指尖顫抖地將銀針取了出來,將銀針一端插.入牆壁的空隙中。
嚓牆壁中出現了一聲脆響。她輕輕地撥弄了兩下,接著又傳來兩聲。
月罌屏息凝神地小心試探,完全屏蔽了周圍的環境,仿佛將兩人的生命全部寄托在那個小孔上。
手指轉動,銀針隨之攪動,響聲一點點變大,隨後,轟地一聲巨響,牆壁中間裂開了一條半人高的縫隙
縫隙越來越大,直到出現一人寬的距離才轟然停下。月罌驚喜地與婉兒對視了一眼,兩張被燻得漆黑的小臉都帶了喜色。
然喜悅只是短短一瞬,屋頂似乎是承受不住上面兩層的壓力,忽然塌陷了下來,直砸在兩人的脊背上。一片燃著火的木片驀地飛出,擦過月罌的臉頰,頓時火辣辣的疼。
月罌疼得一聲低叫,立即捂住了臉,她動了動身子,發覺一段木頭正砸在腰上,無法動彈。
婉兒也被梁木砸了個正著,只是剛剛屋頂塌陷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將月罌撲倒,自己挨的一下更重。她此時匍匐在月罌腿邊,也動彈不得,想也沒想地向前推著月罌,試圖將她推進那個密道中。
火勢洶洶,四周全部被火焰吞沒,濃煙已經接近了地面,嗆得兩人連聲咳嗽。月罌費力地向前爬著,感覺腰上已經沒了知覺,卻能覺察到有人推著自己向前。她剛從那段木頭下爬出,立即回身去拉婉兒的手,想將她從中拉出來。
她一手扣著裂開的牆壁,一手用力地將婉兒向密室拖拽,可牆壁此時又出現了 嚓一聲輕響,裂縫一點點開始合上。
月罌眼看著漸漸合上的牆壁,頓時慌了手腳,更加用力地拉著婉兒,卻只能將她拽出一點點。她腰腿完全沒有了知覺,只憑借手臂的力量想要將她拉進來,實在困難。
婉兒見牆壁很快就會合上,想也沒想地用力將她向里面一推,隨後放開了手……
火舌一瞬間卷向密道,卻踫觸到一面剛剛合上的牆壁,又向兩旁肆意地蔓延。婉兒意識模糊地看著嚴絲合縫的那幅壁畫,最終失去了知覺。
整個空間很靜,靜得只剩下一個人沒了節制的心跳聲。
月罌從踏進密道開始就一直往下滾動,過了好久才像是到了平地。她怔怔地看著上面那條漆黑的通路,完全不相信剛剛發生的一幕。她費力地向上爬著,然滑坡很陡,完全爬不上去。她嘶喊著婉兒的名字,可唯有自己的回聲在狹窄的空間內一遍遍地回蕩。
她撐著身子站了起來,倚著牆壁四處模索,想要找到重新開啟密道的機關,可幾乎把四周的牆壁全按遍了,密道仍是紋絲不動。她貼著牆壁滑坐下來,本以為再沒了眼淚,但回想起最後關頭,婉兒竟然用力將自己推了進來,淚水再也忍不住,驀地涌出,難以控制。
她一遍遍地敲打著牆壁,撕心裂肺地哭著,懊惱、後悔、怨恨、憤怒,無數情感交織在一起,一時間讓她無力承受,一口氣沒提上來,最終昏了過去。
與此同時,賞月殿中閃過一個黑衣身影,行動快得如同鬼魅。來人披著浸濕的斗篷,沿著被燒毀倒塌的木門躍了進去。
找了許久,他最後尋到了內室的位置,撥開掉落的木頭,來到房間里。一雙漆黑的眸子倒映著火光,顯得有些嗜血邪氣。他視線在屋中快速掃過,猛然間看到地上趴著的人影,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幾步躍到婉兒的身旁,翻過身子一看,一顆心瞬間冰冷。四下又看去,卻沒有其他人影,俊秀的眉頓時擰成了一個死結。他將婉兒扛在肩頭,飛快地躍了出去,卻沒發現她衣袖中掉出了一個香囊,直接被火苗吞噬。
南宮緋雪離開賞月殿之後,眼底的陰毒並沒有散去,她回頭睨了眼起火的宮殿,冷哼了一聲。
她到達外院的時候,偏巧踫見了雁兒出來散步,便笑笑然地上前打了個招呼。
雁兒對南宮緋雪並無印象,只是知道她是個不受寵的公主罷了,輕點了點頭算作打招呼。隨後她睨向遠處的天空,疑惑地問道,
「內院可是出了什麼事?那面的天看起來格外明亮。」
南宮緋雪心底一驚,連忙掩飾住內心的不安,笑答道,
「不過是丫鬟們為討女皇歡心,弄了些花燈罷了。」
雁兒又看向那片天空,覺得紅得有些詭異,于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與她告辭之後便回了自己的院落。
由于南月國皇宮極大,內院外院又相隔甚遠,里面的情形外面自然不得而知。雁兒雖想盡快除掉熙蘭,卻沒辦法硬闖進去,看來只能等到夜深人靜之時悄悄潛入,也不知道里面的守衛如何。
南宮緋雪輕車熟路地走進了一座殿宇,進去之前將瓷瓶中的藥丸含在嘴里,揭簾而入,見里面的女人正與兩個侍兒飲酒作樂,臉上笑得跟開了花似的,心中頓時一陣惡心。
她換上了平日千嬌百媚的笑容,笑吟吟地走到涑南王身旁,嬌滴滴地喚了一聲「娘」。
涑南王見她進來並沒太大的反應,只是揮了揮手,示意那兩個俊美的侍兒出去。她還記著先前南宮緋雪看中自己的一個侍兒的事,對此一直耿耿于懷,後來也就習慣在她出現的時候將其他人都趕出去。
「你來做什麼?」
南宮緋雪坐在榻邊,湊近了涑南王輕聲說道,
「女兒許久不見娘親了,甚是想念,這才趁此機會過來探望。」
涑南王輕勾了勾唇角,看起來心情不錯,又問道,
「你前些日子躲到哪兒去了?我派人找了你許久也不見蹤影。」
南宮緋雪微垂著眼眸,眼底閃過一抹陰毒。正因為她那次離開,才陰錯陽差的得知了親生母親的事,否則一輩子都會受這女人的擺布,為仇人賣命
「女兒當時受了傷,不小心到了一座山中,還好有人收留,傷好了之後才回來。」
涑南王點了點頭,像是不太上心,只是輕描淡寫地囑咐了幾句,便以身子乏累為由,將她匆匆打發下去。
南宮緋雪從殿宇走出來時步履堅定,眼眸半眯,發出如狼一般銳利的光芒。走出不遠,就听見身後傳來一聲男子低叫,隨後是丫鬟們慌慌張張的呼喊聲,
「快去請御醫涑南王吐血了」
南宮緋雪冷冷一笑,請御醫?只怕神仙也難以救活她了剛繞過不遠處的花牆,忽然覺得胸口一陣緊縮,她一手攥住胸前衣襟,一手扶著旁邊的石砌拱門,覺得心髒像是被剜去一般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