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放逐者報告 37 在路上

作者 ︰ 金龍魚

大星際時代,宇航飛船,河外星系陌生星球,A級重犯,冰雪皚皚的冷寂星球世界,恐怖襲擊之後的域外星球戰場,搜尋救援行動,這些詞听起來就很讓人心潮澎湃、心馳神往、浮想聯翩。

然而搜救作業的標準程序,並不那麼詩意浪漫,總是枯燥而機械的,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例行公事,遠遠沒有常人想象的那麼美好,那麼讓人激動不已。

無人飛行器中隊的前出偵察,沒有發現隱藏窺伺著的,仍在星域附近逗留未走的恐怖分子——僅僅以微小衛星星座所觀測到的星上證據,就足以肯定在這顆無人居住行星上發生了一起恐怖主義襲擊事件,造成了行星地質環境的大破壞,大量原生生物因此滅絕,不管是依據《聯邦反恐怖主義行為法》,還是依據《聯邦星球法案》、《聯邦原生生物保護法》、《聯邦域外星球探索開拓法》或者《聯邦刑法典》,駭客俱樂部的襲擊都是具備恐怖主義特征的犯罪行為——按照搜救行動標準作業程序,搜救隊伍這時當然要首先確定了作業目標區的安全威脅級別,才能展開正式搜救。

出于謹慎,搜救艦船編隊還出動了三個中隊的星際戰機在星系外圍部署警戒,將防御識別區擴大了三倍。

接下來圍繞目標行星展開的正式搜救作業就很枯燥了,全部按照標準作業程序的步驟執行,乏善可陳。

有著智能鐐銬環的定位碼,在這個並無空間屏蔽與干擾陣列的星球上,搜尋一個特定目標並不困難,實施救援也不太困難,關鍵是要鎖定位置坐標,建立超空間雙向穩定通聯,然後一切都簡單了。搜救編隊的兩艘宇航飛船,既可以派遣搜救人員和搜救裝備登陸星球實施救援行動,也可以在星球上就近開闢空降登陸場,編隊艦船直接登陸實施救援行動,但最最簡單的方式,莫過于開啟搜救艦船上的近程空間雙向躍遷裝置,鎖定目標人物,將其反向躍遷至懸停于空間軌道上的宇航飛船內——近程空間雙向躍遷技術與近距離空間轉移、空間折疊等空間學技術相比,雖然都是時間學理論、空間學理論在工業領域的實際應用,但技術基礎、技術實現路徑、作用距離上各不相同。近程空間雙向躍遷技術遠達數千上萬公里的作用距離上限,就比近距離空間轉移的兩三千米上限要遠得多,最適合于在目前這種狀況之下運用。

對于搜救艦船編隊的兩位部隊長星紈馬、里胡安來說,自然不願意在這仍可能存在‘安全威脅形勢’的星域,作時間過長的停留,盡快離開此星域方是上策。因此,他們在正式搜救作業開始以後,就致力于盡快達成使用近程空間雙向躍遷裝置的技術條件。

期間種種,也無須贅述,總之在地層岩漿中隨波逐流的路易,通過多種技術手段確認了政府搜救隊的真實性之後,搜救者與被救援者的超空間雙向通聯就建立起來,短程的空間躍遷也就順理成章地進入一小時倒計時階段。

至于說,搜救隊會否被諾頓家族買通,在路途中對他有所不利,路易對此是沒有任何辦法的。他身上的智能鐐銬環,其內置固化的人工智能A有著它自己的自主判斷邏輯,在滿足條件時,他這位被聯邦法律禁錮了自由的‘A級重犯’,就是想躲藏在星球深處的某個地方,不出去與搜救隊匯合都做不到——智能鐐銬環的人工智能固然是非常之高,但執行起聯邦法律來也是絕對鐵面無私的黑包公,不會放縱他一星半點的。智能鐐銬環的懲罰手段,不管是‘多重矩陣疊加禁錮之力場’,還是‘雷炎審判’(其實就是高溫等離子電漿)、‘絕對冷凝空間’、‘空間切割射線’,他一樣都不想嘗試。

旗艦‘亞歷山大’號的智能服務器嚴密監測各種參數變化,掌控著整個進程︰

「開始近程空間躍遷程序。倒計時開始——」

「躍遷保護矩陣配置。成功加載。鎖定目標,一分鐘倒計時。」

「空間通道開放,準備接收,10,9,8……」

艙室中的黃色警報燈猛然跳變為綠色,近程空間躍遷已經順利完成了。

一陣白光閃過,帶著一團朦朧光暈的路易——朦朧光暈其實是躍遷保護矩陣殘余的能量——倏然出現在旗艦的接收艙內,半懸浮于空中。這是艙室中的反重力裝置在運轉,使主動躍遷者或被躍遷者突然出現在艙室中的時候,正好處于半失重的狀態,不至于因為猝不及犯,摔一個狠狠的大馬趴,以致于人前丟臉出糗。所謂‘有朋自遠方來’,到訪的客人,在儀態風度上總是要講一講,表示一下對主人家的禮貌;但如果艦船方面照顧不周讓客人‘出丑’,也是大失禮數的事——雖然以現在公民基礎技能的普及程度,根本不可能會有什麼人,真的就摔一大馬趴,但事出突然,來客猛地踉蹌一下出點小洋相,或者就是不可避免的。艦船方面自然就要想方設法預防,絕不能讓這種令客人出糗的事情出現了。如此這般,久而久之,反重力裝置自動運轉,讓到訪者臨時處于半失重狀態,也就成為宇航飛船上的慣例了。

指揮控制台。

船長座席上的星紈馬,這時有些吃驚。

接收艙的各種監測數據還是不少的,路易的身體狀況直接就能顯示在監控晶屏上——有沒搞錯啊?——星紈馬暗自思忖。

怎麼看起來,就只是大面積深度燒傷?很奇怪啊。

行星地表那種山傾岳倒,慘烈無比的末世場景,告訴星紈馬,那些恐怖襲擊者們下的本錢有多大。在他想來,路易就算不死,也該當奄奄一息,至少得是個半殘廢,哪能是眼前這般手腳都齊全,只是全身有大面積燒傷,依然‘活蹦亂跳’的一位兒?

但不管怎麼說,目標人物路易是給找回來了。接下來,還要將他押送到監獄星系去,這一路才是荊棘密布,真正的危機四伏,不小心著點,渣都不剩——諾頓家族的老瘋子,有時候是不可以用理性來衡量的。

事情總算告一段落,接下來的路,星紈馬、里胡安率領的這個小型艦船編隊,哪怕前路再凶險,他們也得走這一遭。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自古官身不自由,到了大星際時代也一樣。

處理了冰封星的一系列善後事宜,包括將恐怖襲擊的罪證呈遞聯邦相關機構,艦船編隊就回收了星際戰機、無人飛行器等作戰平台,踏上押送囚犯服刑的危險之路。

從昏睡中醒來,新的一天。

醫療艙內是人工失重環境,充滿著懸浮在醫療艙上方的液化能量和治療藥液,當然這不太容易以肉眼觀察出來,因為艙室中沒有多余的空隙。

渾身浸泡在其中的路易,燒傷創口上敷貼的人造皮膚層已經與自體新生的皮膚愈合為一體,這些人造皮膚也將被自體新生皮膚層不斷吸收代謝,在若干時日之後,徹底消失在人體的新陳代謝循環過程中。

路易並不確定,這樣的醫療過程還要持續多久,但是他感覺得到,搜救兼代押送的艦船編隊跳躍了一個又一個‘空間窗’和‘跳躍點’。狗屎的相對論總是讓時間在空間跳躍的時候‘變慢’,而讓無趣的生命變得‘漫長’——時空隧道被莫須有的蟲子扭曲,再壯麗恢弘的宇宙,再不可思議的世界,你都只能往來于兩端,從這個洞進去,由那個洞出來。被愚弄的蟲洞和可笑的人,一直就是這樣。人類總是好奇心十足,希望征服任何未知的領域,總是像一只只蟲子那樣,忙忙碌碌穿越在洞與洞之間。你並不知道,在你用顯微鏡窺視培養皿中的細菌生長情況時,還有沒有更高維度的觀察者,打著科學試驗的旗號注視著你這個屬于他的楚門世界試驗品。

我沒有跨越更高維度的能力,所以只能在觀察者清洗培養皿之前,關心身邊有限的那幾個人?或許是這樣吧!

路易想著,慢慢沉睡過去。

與此同時,星紈馬船長正緊張的關注著最新的戰場情報信息,額頭上有汗,雖然艦橋內一直是恆溫狀態。

戰術投影星圖,上面至少有三十幾個代表著敵意目標的紅點,超空間探測陣列系統判定其中有一條宇航巡洋艦——這里是無法無天的域外星系,拳頭大的擁有話語權,宇航巡洋艦的話語權顯而易見要比武裝增強型的多用途搭載旗艦‘亞歷山大’號要大,‘霧月’號國家安全巡防艦的話語權在宇航巡洋艦面前也完全不夠看。

這他娘的真玩大了,不豁出去,只有死路一條。

星紈馬、里胡安即刻緊急下達了一系列作戰指令。

十個以上的敵意目標,這時已經多路包抄過來。

星際戰機的第一波戰斗首先打響,雙方的戰機如同惡鯊競斗,各不相讓。

‘不明身份’的敵方,在第一波攻擊中,至少有三發高致密質量彈頭穿越艦船編隊的火力攔截圈,命中了‘亞歷山大’號旗艦,旗艦左側護盾的瞬時能量度幾乎一下見底,尖厲的告警聲可憐的在艦橋內回蕩。

紅色警戒燈急速閃動,智能服務器報告著損害管制情況︰「損管處理中……輸出功率降低……」

亞歷山大號艦身在顫抖,敵方後續射來的高溫電漿炮彈也穿透火網,連發連中,‘亞歷山大’號艦身披覆的能量艦甲已經有融化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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