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放逐者報告 68 要高調

作者 ︰ 金龍魚

地下城市區的戰局陡然反轉。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可能就是轉眼之間,在這地下城市區的負層,聚居在內的囚犯居民就毫無征兆的,不可抗力的,接著茬,連著片的死去,來不及搶救,來不及治療,前僕後繼的死去,就象是在魚塘里丟了一個深水炸彈,轟的一聲,滿眼都是肚皮翻白的魚。

驟然、突然、猝然以及猛然的,大規模大面積的聚居囚犯暴亡猝死,場景至為慘烈至為驚悚,很多人都在瞬息間就灰飛煙滅了——是的,那些共生智能體好一點的、技能等級高一點的、身體素質強壯一點的囚犯還多少能勉強在暴死之後留個全尸,那些個弱一點的囚犯干脆就‘燃燒’成了花肥一般的人渣渣兒,甚至連共生融合智能體、生化智腦這般號稱是星際災難黑匣子的玩意,也不免要隨後化為一地的焦炭渣末兒。

許多薩克森廣場的聚居居民,地精靈-日耳曼裔囚犯,在那一刻恐慌的想起了上古時代的黑死病;想起了上古時代的鼠疫;想起了夢魘一般的保護傘公司(Ubrella),那個出現在上古《生化危機》系列游戲中的公司;想起了那以紅色、白色兩個‘馬耳他十字’嵌合組成‘傘面’Logo的公司標志,還有那恐怖的喪尸潮和暴君T病毒及其眾多的發展變異株、惡魔幽靈G病毒、天敵Neess病毒等等等病毒譜系。

面對末日一般的死亡場景,再怎麼修養到家處變不驚的戰士,士氣與斗志都不免要滑落到谷底。

雖首戰失利但整體實力上仍然勝券在握的薩克森廣場一方,從聚居囚犯大批暴亡猝死開始的那一刻,失去了掌控局面的權柄。當路易放出‘勝負手’,形勢戲劇性的轉折,戰局天平轉眼間就嚴重傾斜到了路易團隊這一邊,原本實力對比極度不平衡的城市戰攻防態勢驟然間天翻地覆,一下變成了‘藍方’路易勝券在握,而薩克森廣場一方則到了形勢崩盤的危急時刻。

這個時候就是黎明之前的最黑暗階段,勝利曙光將出而未出之際,戰斗是最殘酷、最血腥、最激烈的。

俗稱‘電光狼’的一頭狼形A機械獸長聲嗥叫,頭部的一對光電信號傳感器也在這時驟然亮起爍爍藍光,如同兩盞小射燈一般幽藍刺目,而泛著金屬光澤的身上更是電光疾走,空間能量爐組滿功率運轉,釋放生成強大的力量,閃電一般撲擊上來,身後殘影重疊,目標直指路易。

‘電光狼’這種型號,也是聯邦陸戰隊常用的機械類通用戰斗獸之一,性能比較均衡全面,成本比較低廉,成群結隊的戰斗力相當不俗,不是很好對付。以薩克森廣場能夠聚居近百萬人的實力來說,量產‘電光狼’這種機械戰獸還是在其能力範圍內的。

置身于戰場中,到處充斥著有毒的濃煙,迸裂的電火,轟鳴的音爆,五顏六色的火焰,迎面飛來的電漿球,幾無光華的死黯射線,被電磁力場賦予了高初速的動能彈頭,乍亮倏沒的能量光束,敵我纏斗,鏖戰不休。

「喝——!」

叱 出聲,路易在電光石火的剎那,捕捉到了直沖自己撲來的有威脅目標,就在那一剎那,小幅度高頻變向的同時,極度扭曲著自己的身體,穿越流光與彈頭的空隙,磁能光盾牽引側轉,迎面擋開‘電光狼’噴吐的一個電漿球,同時揮劍斜劈而去。

兩米五長度的光劍倏然幻變伸長,如龍出淵,化為匹練也似的金光,撕裂了‘電光狼’身體外圍電光環繞的電磁防護力場,薄薄的光粒子束如熱刀滑過黃油,激起燦爛的電火,輕輕松松將這頭A機械獸攔腰斬斷成兩截。

劍刃上凝聚的能量在某個刻意選定的時間節點上,激發出一個極短促的高頻振蕩波,模擬磁能振蕩刀毀傷機理的高頻振蕩能量波,定向傳遞至機械獸被一劍斬開的兩截金屬身體上,能量波所到之處,合金的力學結構點就如同連鎖反應般,紛紛遭到摧毀性的破壞,瞬間化為高溫粉末爆裂開來,然後被翻涌散逸的能量吹卷而去。

來勢洶洶的‘電光狼’,瞬間變成兩小塊扭曲變形的多金屬與高分子復合材料燒結塊。

匹練橫空,斜斬而至。

以光劍模擬磁能振蕩刀的毀傷機理,能達到磁能振蕩刀50%的效果就算不錯了,在單位能量密度和毀傷效果等指標上都是有所不如。在此情形下,路易劍光所及,微妙楔入機械獸合金身軀上的關鍵結構點,一舉斬開,兼而摧破,其光劍搏擊術的精準猛銳,仍是令人驚詫。

此時,機動到路易側前方攔截敵方攻擊的活傀儡黑格,對這頭‘電光狼’機械獸突破了自己的攔截防線卻是甚感惱怒,狂喝一聲,重力戰錘連擊,迫退當面之敵。

黑格順勢躍起在空中,如猛虎出柙一般縱身一撲,手中的磁能光盾,轟然下拍,如流星隕擊,凶猛絕倫。

磁能狂暴如潮,當面飛來的電漿球砰然破碎,電漿迸流四逸,一頭蜘蛛形生化戰獸也被余波撞得遠遠的,死活不知。

黑格這次出手的主要攻擊目標,從對方戰獸群中突然搶出的一個羽靈裔囚犯,吃黑格這狂猛凶悍的一盾拍擊,立刻應手拋飛,一頭撞進其所屬建制的戰斗隊形中,中間捱了敵我雙方n多死黯射線和能量光束的貫穿性殺傷、n多的動能彈頭穿爆摧殘、n多的電漿球黏附燒蝕、n多的力場撕扯擠壓,破破爛爛的尸體挾著狂野的力道還砸倒了閃避不及的一個戰術小組組合(一位地精靈裔囚犯+一頭配置重鎧裝甲的生化基因人),使得當面戰斗的這支敵方戰術分隊在戰斗換位上出現了一個極短暫的空當。

音爆連響,虛空回蕩。

路易趁機換手,舉槍連射,沒有放過敵方這微小的一道縫隙。他在‘精神力學’領域上的修為頗是不弱,生化智腦的並行計算能力更是遠超常人,因此‘直覺預判’能力也遠遠超過他現在進階一段的技能水平,而‘直覺預知’能力同樣超勝同一技能階段的其他聯邦人類,一旦抓住了敵方的換位空隙,火力全開,急襲狂攻,大口徑的電磁動能彈頭在中近距離上毀傷力那是極為可觀的,頓時便以壓倒性的彈雨,在敵方陣形上撒開了一道大口子。

轉眼之間,轟轟暴響,煙塵飛揚,地裂石崩,整支戰術分隊就在路易指揮下,如浪潮般順勢切入敵群,沖垮敵方的節節抗擊,瞬間形成敵潰我追之勢。

眼看就要擊敗當面對手,轟雷般的吼嘯涌來。

一小隊敵人,逆勢發起了決死的反沖鋒,路易這方立時便有數頭被寄生轉化的炮灰級戰斗獸和多頭奪取于敵人之手的機械戰斗獸,瞬間進入戰斗損失列表。

路易瞳孔猛的一縮,他當然知道這種垂死掙扎的反沖鋒很是瘋狂難當。

聯邦人類都有公民基礎技能的學習鍛煉經歷,每一位成年的普通公民或前公民,不管其個人後來專注于什麼發展方向,都會有相當扎實的近戰搏斗基礎。眼下,在敵方本身建制已趨于潰散的當口上,當面之敵中仍敢于逆勢向路易直屬分隊發起反沖擊的這支隊伍,其中成員很可能在近戰搏殺方面都有著近乎于偏執的自信,有著遠遠超乎常人之上的戰斗實力;這類人往往表現出過人的膽勇,也往往能爆發出瘋魔般的戰斗力,爆發出數倍于普通隊伍的殺傷力。路易直屬的分隊若是與這樣幾乎與瘋子無異的敵人對陣廝殺,損失必然逼近甚至超過己方可以承受的底線,而這絕不是路易想要的。

路易的判斷馬上就得到印證,當面逆襲之敵的反沖擊戰斗,確以近戰肉搏為主,後陣則以少量遠程火力作必要之掩護。

逆襲之敵展現出來的近戰搏殺技法,明顯有著上古日本劍道的影響痕跡。「唐竹」(當頭直劈)、「袈裟斬」(右斜切)、「逆袈裟」(左斜切)、「左雉」(左橫切)、「右雉」(右橫切)、「左切上」、「右切上」、「逆風」(從下而上)、「刺突」,上古時代日本各古劍道流派的技藝都以這九種斬擊為基礎衍生蛻變。譬如‘薩摩示現流’即以「袈裟斬」和「逆袈裟」為基礎;‘居合流’劍道則是以「左雉」或「右雉」為基礎。這些從鮮血和尸骨中打熬出來的實戰殺戮技藝,在大星際時代早已經不是倭人的專利,聯邦各族裔中都有不少深研日本古劍道流派技藝的高手。路易以前也研修過古傳雙手長刀技藝和‘薩摩示現流’技藝,他從逆襲之敵的攻防技法中,分明看到了倭人太刀劍道的影子,架勢拙而氣勢盛,凶狠酷厲,幾乎不留余地,而且象絕大多數起源于軍伍實戰的拼殺肉搏技一樣,基本上保留了實戰技法簡單樸實不尚花巧的本來面目,幾乎所有的日本古劍道流派,刀法架式看上去都顯得簡單而拙陋,甚至于可以用‘難看’一詞形容之,但就是這般拙陋難看的技藝,往往在一刀之間就決出生死,頃刻已分勝負。

說時遲那時快,路易心底念頭百轉,也不過是剎那間的事,連串的戰斗任務指令仍如江河奔流一般,不斷分配到戰術分隊的每個節點。

火力凶猛覆蓋,逆襲之敵中突在前面的幾個箭頭人物,都在路易的重點照顧名單上。一方近戰如瘋魔,一方火力似驟雨,敵我一時陷入膠著混沌狀態。

同一時間,四頭機械戰獸不惜拼著將機體壽命短時間耗損殆盡,硬是沖過火線,對路易形成左右夾殺之勢。路易卻也不改其狠人本色,竟是馬上以牙還牙,以一著‘沖撞勢’硬撼機械戰獸的夾殺之勢,蠻橫無比的中央突破,終于是露出了一點點當初越級絞殺豪門紈褲的凶威。

那一剎那,許多人是眼睜睜看著路易合身直撞過去,听得悶響如雷入耳,心魂皆為之俱震。

路易沒有花巧的蠻橫一撞,當然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內里是對身體、力量乃至能量、時機等因素的合理運用,其中還揉合借用了八極、形意、泰拳等搏斗拳技的拳理。

敵方的夾殺之勢,路易就這麼蠻橫的一著沖撞,硬生生給破解了。

之前被路易撞飛的一頭機械戰獸,金屬外殼在那瞬間就大半粉碎,不像是金屬造物,倒象是紙糊的一般。

四面攻伐,曳光如束,磁能翻騰。

這時的路易,等于同時分心兼顧著多個空間的不同戰斗形式,但不同空間的不同形式戰斗他都梳理得井井有條,忙而不亂。

在由智能微塵蜂窩互聯戰術網絡形成的非現實信息空間內,每一秒都有巨大數量的‘智能微塵’(即‘諦听’特五型真菌孢子)在湮滅,薩克森廣場的聚居囚犯並非全都沒有還手之力,侵入到強者體內的真菌孢子根本就無法對之造成明顯損害,往往會遭到某種程度的壓制,甚至是被直接抹殺,這一類情況在智能微塵互聯戰術網絡上就顯示為各種信息模糊區或者信息死區,路易也無法對這些目標進行有效監控;但與此同時,巨量的新生真菌孢子從死亡的尸體中快速吸食養分和能量,迅速增殖繁衍,並作為‘智能微塵’網絡的新增節點,持續填補蔓延到鄰近的區域,使路易的戰場態勢感知能力持續得到增強。我強則彼弱,制信息權的爭奪就象是滾雪球,優勢會越滾越大,對手的劣勢也會越滾越大。信息空間的戰爭,是一個此消彼長的動態變化過程,而且分析處理智能微塵蜂窩互聯戰術網絡上的信息流、數據流,並不啻于現實當中一場艱苦的星際大戰役,但路易一方要想駕馭城市戰局面,這制信息權又是勢在必爭,且不能稍有懈怠,否則這鴨子即便是煮熟了,也會有拍拍翅膀飛走的危險。

這時的路易,已經能夠處理分析智能微塵蜂窩互聯戰術網絡上大約一半的即時反饋信號。制信息權優勢已慢慢確立起來,在一些優勢極明顯的區域,鋪天蓋地的智能微塵節點甚至彌漫有如濃霧,在這種信息單向透明的區域,敵意人員若是闖入其中,生死就由不得他自己了。

總之,隨著薩克森廣場大量聚居囚犯的驟然死亡,這一方大城市就此傾覆的勢頭已是再無可逆,除非西格公司馬上在此時介入干預,否則城市戰的敵我雙方爭奪,就要轉入到最後的定局收官階段了。

在不同空間的戰斗,不管是指揮整個團隊對敵作戰,還是制信息權爭奪,又或者是近戰搏殺,路易都逐漸佔了上風。尤其是在取得制信息權的相對優勢後,信息優勢越來越明顯地反映到現實的戰斗當中,路易下達的作戰任務指令更精確更具體,而取得的戰績也越來越大,戰爭進程正在不斷加速,形勢的劇烈變化超乎了所有人最大膽的想象。

大笑長嘯,路易驅眾而進,掃蕩殘余頑敵。己方勝券已然在握,自是氣勢如虹,幾近于棄用槍械的路易,這時專注于使用光劍,他對光劍搏擊術本質的領悟也愈深,技藝越發勇猛精進,聯邦的技能等級制已經無法束縛他的殺戮了。

刺,前刺、下刺、上刺……

劈,下劈、回身後劈、斜劈……

崩、斬、點、挑、削……

左撩、右撩、反手撩……

袈裟斬、逆袈裟……

這個時候,在超巨型母船中心、軌道空間站的超空間探測陣列以及其他探測儀器上,顯示薩克森廣場地下城市區有大面積的生命信號驟然消亡。即便遠離現場幾百萬公里之遙,戰爭的殘酷凶威仍撲面而至,冰冷入骨的煞氣遠在天邊卻似在眼前,‘藍方’舉手反掌之間就屠滅數十萬生靈,其狠辣凶殘的程度,幾乎要將圍觀眾們的心肝腸膽凝成冰塊,倒吸一口冷氣時,才恍然察覺自己下錯了賭注,震驚之余,懊悔不已。

但是也有歡呼,象馬鳴鳳、霍克這樣博中了大冷門的人也有不少,大發橫財的喜悅襲上心頭,不免都要得意洋洋的歡呼一把——戰局變化實在太快,讓很多人有一種滿頭霧水的感覺,眼楮這麼一眨啊,老母雞它變了鴨,這是為什麼呢?這是為什麼呢?但不明白歸不明白,這絲毫影響不了那些贏了賭注的人歡呼叫囂,該樂就得樂。

戰爭竟是戲劇性地駛入快車道,懸念早早被路易不按常理的‘勝負手’消滅,戰爭剛開始沒多久就要匆匆走向閉幕,結果實在令人瞠目而不敢信。

在地下負層戰區的局部,路易手下有一些戰術分隊甚至開始以打掃戰場為主了,路易直接命令將這些戰術分隊轉成了預備隊。當然,清理戰場的任務,哪怕是初步清理,也非常之繁重,把一具具尸體拖走集中處理,尸體上一切能用的裝備和器械都要收繳。俘虜和投降者、投誠者都要派人進行審查,提審記錄要做資料檔案的積累。另外,大量人員的食物、藥劑、能量供應,裝備器材的更換維護等等,都有大量的善後掃尾工作要提前部署安排。

這個時候的路易,已經抵達地下城市區負三十一層。在這里,有一個薩克森廣場行政機構‘居民委員會’直屬的大型生化實驗室,‘大艾森’實驗室。路易將大量的善後相關事宜都交給部下去處理,他目標就是在這里,就在這個實驗室,他要立刻以及立即和馬上解決諦听特五型真菌孢子的設計缺陷問題。

不過在此之前,路易還有一個問題需要先解決。

這場城市爭奪戰爭的速勝,已經讓路易及其團隊成功獲得了整個星系的矚目。但路易覺得這還遠遠不夠,這場城市戰爭的威懾力,還遠遠不足以壓住某些野心分子過于貪婪的野心;另外,路易也需要更高調的東西來引開人們的注意力,藉以掩蓋他在暗地里搞的某些動作。

是的,路易覺得現在他需要某些高調的玩意兒,一點小小的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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