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洪烈雖然自小習武,但那多是馳騁疆場的武功,和江湖武功多少有些出入,也無法分辨人到底是真暈假暈,但看包惜弱臉色蒼白,衣衫骯髒,身上臭不可聞(……)心中生出許多憐憫來,立刻請來又去請了大夫又讓人花錢雇了兩個女童,裝備讓她沐浴換身衣裳。
那方才就替唐梨把脈的老醫生大約是鼻子失靈,總之他十分親切的拉起唐梨的手,仿佛對待自己閨女一般,嘆道︰「這丫頭身子太單薄了,有了身孕之後若不能補一補,怕是不妥。」
完顏洪烈在一便十分焦急,忙道︰「大夫……我、我娘子身子如何?」
唐梨立刻被嚇得渾身一個哆嗦,但好歹是硬抗了下來沒有睜眼,那大夫十分納悶,「老夫就是說她身子單薄啊。」
完顏洪烈道︰「那她昏迷是為何?」
唐梨偷偷偷偷睜開眼楮瞧了下,完顏洪烈雖然站著但是因為床頭簾子半掩,老大夫又坐在床頭,幾乎將她遮去,她飛快的動了下胳膊,成功吸引了大夫的注意,朝著那老先生擠了擠眼楮。並且暗中祈禱此老眼楮一定要亮堂。
那老大夫忽然一瞧這眼神,忽然心領神會,對唐梨微微一笑,再看對方男子那情深意切的樣子,心道,閨房情趣,這就是閨房情趣啊。
誰沒個年輕的時候啊。
他當大夫多年,也不是個沒見過世面的,于是便對完顏洪烈道︰「你夫人昏迷是因為身子單薄,更是因為懷有身孕後情緒不穩,你切記要多陪伴她,替她寬心,好好養胎。」
……
唐梨欲哭無淚,這大夫到底領悟了什麼!
倒是完顏洪烈十分高興,拿出一錠銀子就給了他。
唐梨這時候悠悠‘轉醒’張口就要說話,完顏洪烈搶上前來,握住她的手道︰「娘子受苦了!」並且也朝著唐梨擠了擠眼楮。
老大夫表示自己真的老眼昏花,什麼都看不清楚了,這才揣著銀子走了。
大夫一走,完顏洪烈就道︰「方才多有得罪,但我若不這麼說恐怕……」
唐梨十分感謝他的‘體諒’,「我困了,且先休息休息。」便立刻截了他的話頭。
「……」完顏洪烈有些鬧不明白,只得叫來兩個丫頭幫她沐浴,並且十分仔細的吩咐不可蹲坐,切記只是擦擦便可。
……
換好了衣服的唐梨叫住了那個替她沐浴的小姑娘,低聲道︰「我有些想吃酸的,但我們方才來到這里還不熟悉,你能幫我去買點麼?」她說著摘下了自己僅有的一個耳環,「我路上奔波,丟了一只耳環,也不值錢了,你幫我換了,買點酸菜什麼的,我自會給你小錢的。」
那丫頭十分欣喜,方要出門,就听唐梨在身後說︰「我丈夫帶了十幾人過來做生意,本就十分操勞,你且小心過去,他若問起便說要出去方便,切勿讓他再擔心我的身體。」
那小丫頭本就是客棧打雜的姑娘,拿了錢財自是不敢打歪念頭,何況她見唐梨丈夫出手闊綽,自是覺得唐梨所言都是真的,更加上听了她一番話,感動的無以復加,當即表示一定會辦的妥妥的。
唐梨又道︰「你順便幫我買柄小刀吧,我日夜睡不好覺,需要墊在枕頭下壓壓邪氣。」
小丫頭連連點頭,不出半個時辰就辦好了,唐梨拿著一大把碎銀子,挑出三四個遞給她,看那小丫頭激動的模樣,也知道自己應當是給足了。
這一夜過去唐梨也算是睡了個舒心覺,早上簡單一番梳洗,坐著等待完顏洪烈的到來,果然有人敲了敲門,她道了聲‘請進’便見完顏洪烈親自端著早飯進來。
她嘆了一口氣,這男人當真是對‘她’一往情深。
但是她若弄不清楚自己身份很可能就再也無法投胎了,她忽然站起身來,學著早日那小丫頭的模樣恭敬的朝著完顏洪烈拜了一拜,「王爺恕罪,奴家這些天的舉動實在是僭越了。」
完顏洪烈一听這話,頃刻間呆愣在了原地。片刻後表情倏然暗淡了下去,「你想起來了。」
唐梨也只能就坡下驢,她憂傷的凝視著窗外,點了點頭。
這時候忽听完顏洪烈說道︰「我完顏洪烈雖然是個金人,是個王爺,但我對你一片真心,我擔心你心中會有間隙便也沒有說明身份,何況你的丈夫……也是因為而受到的牽連……」
完顏洪烈……楊夫人……
唐梨心頭猶如千萬只%%&奔馳而過,她終于悟了,她要積德積的是什麼德。
完顏洪烈見她不再說話,只溫和道︰「如今你丈夫已經……你又孤身一人懷著孩子,外面官兵還在搜查,你一個人實在很難生活下去,不如你先跟我回去中都……」
若是以前的包惜弱定會如此考慮,畢竟她的丈夫已經死了,她沒有任何維持生計的本事,如果不跟著完顏洪烈走她和孩子都活不下來,更何況完顏洪烈還是她的救命恩人。
好一個殺夫奪妻的救命恩人!
完顏洪烈愛包惜弱,是真愛。
為了包惜弱,害死了郭嘯天,並害的他們夫妻離散也是真的。
唐梨冷笑一聲,「王爺,你當我什麼都不知道麼。」
完顏洪烈一凜,就听‘包惜弱’繼續說道︰「我真是瞎了眼,當初救了一個金人,不僅害死了自己的丈夫,還害得我的好妹妹家破人亡。我若是隨你去了中都,我便是豬狗不如!」
完顏洪烈自認為他已經捏到了包惜弱的弱點,卻不想忽然被揭發出一切陰謀,愣是一個沒回過神來。
唐梨繼續道︰「我早就奇怪了,為何你恰巧這個時候再次路過牛家莊,為何那些官兵沒有發現你我二人,為何……王爺,你太多破綻,我都不好意思再說下去。」
「……這」
「王爺,你對我的心意……我自是心領了,但王爺這番心機實在讓我心顫,我是個村婦,知道何為三從四德,我是個宋人,你是個金人!」
完顏洪烈忽然被她一番說辭怔在當場不知如何開口,只愣愣看著那讓他為之顛倒的容顏。
唐梨說完拿出那柄小刀,抵在胸口,「王爺若發了善心,我便為先夫生下孩子,王爺若是……我便和康兒去地下陪著他。」
完顏洪烈倒退幾步,不敢想象自己這幾日的守護竟然抵不上她那個死去的丈夫,他忽然怒道︰「你若離去,如何生存!」
唐梨展顏一笑,「替人洗衣做飯帶孩子,房後還有一點地,我為何活不下去,你當時離開了男人便要尋死覓活麼!」
她打開了窗戶,看著外頭人來人往,道︰「王爺,理論上我應該與你拼個你死我活,但實際上不可取,如今你……你想想吧。」
完顏洪烈萬萬沒有想到事情弄到了如此田地,如果他強行帶她回去又能怎樣,天天防著她尋死麼,他還能得到她的心麼,她已經知道了自己害死了他的丈夫。
……
罷了罷了,古人雲︰求而不得,舍而不能,得而不惜乃人生三大哀事,如今他算是體會的到了。
唐梨瞧他神色松動,知道是自己賭對了。
她賭的便是完顏洪烈對包惜弱的感情。
這個對包惜弱二十年如一日的王爺,這個不斷忍受著王妃精神出軌的王爺。
他愛她,便是他最大的弱點。
唐梨深深嘆了一口氣,那是曾經的她做錯的事情,但顯然現在的她和曾經的她已經判若兩人,她不知道自己的決定對錯與否,但她知道若是包惜弱當初知道楊鐵心沒有死,得知完顏洪烈設計了這些詭計想來也不會有後來的悲劇。
包惜弱心里頭的結,是祖祖輩輩的貞操觀念,是世代的民族大義,她不得不跟著完顏洪烈走卻又不能放段做那個雍容華貴的王妃,一輩子在自責和內疚中度過,最終和楊鐵心兩人雙雙赴死。
雖其愚不可及,但其情著實可憫。
下午時候,完顏洪烈親自派了馬車送唐梨回到了牛家莊,那守門的官兵果然已經沒有了,她打開門,里頭擺設十分貧寒,完顏洪烈一路默默無話,心里卻是難受的幾欲崩潰。
送她到家,完顏洪烈幾乎是三步一回頭,最終馬車北去,駛出了牛家村。
如此過了十余日,倒也不錯。唐梨那耳環換來的銀子也夠她生完孩子了,她不知道自己如何度日,也不知道自己是否達到了積德的程度,她似乎開始漸漸融入這般的生活,又過數月,肚子終于開始越來越大,唐梨心中又是焦急又是委屈。
她一個十七歲的姑娘穿越過來就要生孩子,哪里能不害怕,而且看著手里的錢越來越少,是否請得起個小丫頭陪著她都是問題。
但很快,這些問題解決了,或許是因為完顏洪烈始終放心不下,派了月婆過來,尋常起居倒是無妨。
懷胎八月,唐梨在月婆的攙扶在出門曬太陽,正昏昏欲睡間,忽听門咯吱響動,一個男子狂奔而入,待瞧見躺椅上的唐梨時,忍不住熱淚滾滾而下。
「惜弱……讓你受苦了!」
———end———
後記︰
包惜弱懷胎十月,成功誕下兒子楊康,楊鐵心唯恐官兵追捕,舉家遷往浙江一帶,丘處機南尋一年,機緣巧合下發現了五歲的楊康,成功收其為徒,並且告知楊鐵心夫婦江南七怪已經傳來找到郭靖音訊的消息,楊康跟隨丘處機去了終南山習武,準備赴十八歲嘉興煙雨樓之約……
——
唐梨閉上了眼楮,待醒來時候自己正站在一個十分簡約的辦公室里,西岐正在蓋章,他身邊站著一個美女秘書,唐梨問,「我算是積德了吧?」
西岐道︰「你克服了自身的軟弱和貪念,積德+1。」
+1你妹!唐梨暴躁了,「如今的我已經不再是當初的包惜弱了!」
西岐道︰「所以說你去只是為了矯正你的失誤,而不是代入進去再過一次。你離開了,那個時空的時間還是繼續的。」
唐梨無力揮手,「我不懂。」
西岐笑,「你只要補考及格就行,他在唐梨的‘德’一欄目加了弱弱的一分。」
西岐說︰「繼續吧。」
唐梨忙道︰「我還要穿?」
西岐微微一笑,道︰「你實在做虐太多……」
「……」她憤怒的豎起了中指。
但西岐並沒有動怒,只說︰「你分數太低,還需努力。」
……
唐梨忽然想起一事,急忙道︰「好歹給我點回憶啊,這次是運氣好,下次我要是什麼都不知道怎麼積德。」
西岐略一思考,準了,唐梨眼前一黑,再次沒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