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兄弟異聞錄 神的十二門(中)

作者 ︰ 夏也

不由自主跟隨著牽引,雅各布跌跌撞撞地跟在威廉身邊。無邊的黑暗壓過來,重重的樹影閃過視線,雅各布不清楚威廉在這樣的黑暗中依舊能準確認路的原因。他只是跟隨者威廉行走,雖然滿月復疑問,卻依然相信著對方。

不知在黑夜里行走了多久,等到雅各布回過神,周圍已經是村莊的建築。威廉帶著他在一戶人家門口停下來,「等我一下。」這樣說著,威廉抱著孩子穿過庭院消失了蹤影。

等到威廉重新出現,是空著手的。孩子應該已經回到他的父母身邊了,雖然威廉沒有說,但是雅各布心里清楚。

剩下的只有心中的疑問了。

深夜的街上空空蕩蕩的,穿梭著夜風,安靜無聲。威廉懷抱著雙手,站在雅各布一米遠的地方,蹙著眉頭。表情與其說是不耐煩不如說是不悅來得更加恰當。

只是被這樣不悅的目光注視著,雅各布就覺得心虛的低下頭去,明明感覺自己沒有做錯什麼,卻依然覺得愧疚,奇怪的情緒。

微涼的夜風纏過手背,又繞上脖頸。雅各布沉默無言。

良久之後,雅各布听到一聲輕微的嘆氣。

「跟我來吧。」手腕被再度拉上,比微涼的夜風要溫暖許多的熱度覆上手背,威廉的聲音听起來比寂靜的深夜還要安靜,「我帶去你一探究竟。」

隨後,雅各布跟隨者威廉再度回到了那片漆黑的樹林,站在了那棵巨大的樹面前。

「威爾,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看著威廉彎腰仔仔細細的在大樹根部探索,不明所以的雅各布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

「剛才那個人,就是小孩消失的犯人。」威廉彎腰在樹根附近探查,不時用手敲擊著樹干,耳朵湊上去像是在辨別什麼。「找到了。」威廉高興的把雅各布招呼過去。

黑暗中,什麼也看不清。雅各布轉頭看向威廉,對方拉住再次拉住他的手腕,溫暖的觸覺讓他覺得很安心。

威廉回頭對著雅各布笑笑,聲音像是午後的柔風一樣有著安定的力量︰「相信我,不要害怕。」

修長的手指觸踫到粗糙的樹干上,然後徑直穿了過去,像是輕易穿透了一層薄膜。威廉的手臂伸進巨大的樹干之中,被黑暗吞沒,緊接著是肩膀,然後是頭顱,最後整個身體全部隱沒在樹干之中。

「進來,不要害怕。」威廉的聲音從樹干之中傳出來,只有拉著雅各布的手還露在外面。

「嗯。」雅各布深吸一口氣,一閉眼,也跟了進去。

樹干之中,是無邊無際的黑暗,無風無光無聲。唯一真實的觸覺,是緊握在手腕上的溫度。雅各布反手握住了那雙手。

「害怕嗎?」渺然無邊的黑暗空間中,威廉的聲音听起來尤為清晰,像是直接響蕩在耳邊。

從來沒有經過這樣的情況,對于突然發生的事情並不能好好的整理出什麼思緒,而面對這樣漫無邊際的黑暗,如果是一個人的話,大概會害怕到不敢動彈。然而不可思議的是,只是能清楚地感受到威廉在自己身邊,那些恐懼的情緒就消退得一干二淨。

雅各布搖搖頭,而威廉像是能看到雅各布動作一樣,輕笑了一聲。

「放心,不會有事的。」

雅各布並未真的認真去考慮過將要出現的自己面前的是什麼事情。驚喜或者可怕。只是威廉這樣說了,他就深信不疑。

跟著威廉在黑暗中前行,不知過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現了一線亮光,那線亮光朝著他們迅速擴散過來,最後變成炫目的白光。雅各布反射性閉上眼楮,等重新睜開眼楮,他發現自己身處在一條長長的走廊。

高挑的天穹彎構起完美的弧度,全是整塊磚石砌成的走廊一眼看不到盡頭,牆壁上掛著燭台,台內燃燒著蠟燭,跳動的火焰散發著昏黃的光暈。兩人的影子投射在牆壁上,變成巨大的扭曲的怪像。牆壁上雕刻著無數的畫像,像是人間眾生百態。

雅各布呆呆地站在森嚴的走廊,想要發出感嘆,聲音卻像被扼住了一樣消失在了喉間。他只能呆呆張著嘴,完完全全被震懾住。

「看來傳說是真的……」威廉環顧著四周,琥珀色的眼眸里閃過既震驚又興奮的光芒。

「傳說?」雅各布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我沒有猜錯的話,這里就是天國的住房。」威廉撫模上那些牆壁上的石雕,那是一個妙曼的少女,微微仰著下巴的側臉即使在昏黃的燈光下仍舊能看出那份美麗的純真。

「天國的住房?」

威廉興奮的點頭,「沒錯,天國的住房,傳說中聖母掌管的地方,天國十二座門的所在。」

順著威廉興奮的目光轉身看向自己的身後,一扇巨大無比的拱形石門瓖嵌在牆壁之中,門的正中央有個黃金的數字一閃閃發光。

「傳說十二座門住著耶穌的十二個門徒。」威廉的嘴角揚起一抹贊嘆,入神的望著巨大的石門。昏黃的燭光照映在他臉上,刻印成明暗交織異常立體的輪廓。

威廉一邊說著,一邊朝著長廊的深處走去,安靜無聲。雅各布跟在他身後。果然,沒走過多久,他們就看見了第二扇巨大的石門,緊接著是第三扇,第四扇……一直到第十二扇。

可是,十二扇門之後,並不是走廊的盡頭。在昏黃的燈光也找不到的地方,是一片無聲的黝黑。前方的走廊沒有燈光,像是一個巨大的黑洞。

威廉只是在第十二扇門前停駐了短短的一會兒時間,他蹙著眉頭看著門上金光閃閃的數字,琥珀色的眼底里凝著一片沉寂的光。然後他轉頭看向那片黑洞一樣的走廊,毫不猶豫的抬腿走了過去。

「威爾,等等……」雅各布叫道。威廉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黑暗之中。並沒有得到對方的回答,威廉好像根本沒有听到雅各布呼喚的聲音一般徑直離開。

雅各布猶豫了一下,也跟著走進了那片黑暗之中。

並不能看清楚什麼,眼前是一片無聲的黑暗。和剛進樹洞的感覺不動,在這片黑暗里,連人氣都感覺不到。周圍死一般的寂靜。

可是這種感覺又很奇怪,明明應該是什麼也看不到的,雅各布又覺得其實自己是能看到的。因為他看見了在他前方行走的威廉的身影,並沒有被黑暗吞沒,而是鮮明的在他的眼前。

「威爾……」雅各布邁步追上去。威廉像是沒有听見,反而加快了腳步。

「威爾!」雅各布有些慌張,他全力追了上去,「等等我,威爾!」

前面的身影停了下來,一動不動。背影看起來寂寞而單薄。

「威爾……」雅各布搭上對方的肩膀,「你怎麼不等我。」他把對方的身體轉過來。

從在黑暗中看見威廉背影開始就滋生出的不協調感在看到對方面容的瞬間化作一聲重重的心跳,所有的反應都變成一片空白。

雅各布的手控制不住的顫抖,面容蒼白的僵在當場。

那是面容稚女敕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年紀的威廉,他的目光穿過雅各布看向不明的地方,琥珀色的眼眸里噙著淚水。他的嘴巴一張一合,似乎在述說著什麼。可是雅各布的耳朵里卻什麼聲音也听不到。

雅各布僵直著身體,看著年幼的威廉蹲體痛哭,嘴巴一張一合。他張了張嘴,干巴巴的發出兩個音節︰「威……廉……」抬起手臂想要撫模上那個痛哭孩童的頭,卻徑直穿過了孩童的身體。

雅各布呆呆的望著自己的手,內心深處漫上一種既無力又悲哀的情緒。感覺到臉上有些濕意,回手一抹,不知什麼時候自己竟然淚流滿面。

自己這是怎麼了?

雅各布覺得腦子有些混亂。面前的孩童還在無聲的慟哭。他只覺得在腦海深處,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

忽然肩膀被人搭住,一陣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杰克!」

雅各布回頭,眼淚模糊中看見一張英俊的臉。那張臉的主人正緊皺著眉頭,琥珀色的眼里浮現出嚴厲的光芒。

「威爾……?」雅各布看著眼前的人,感覺陌生。他回頭去看蹲在自己腳邊哭泣的孩童。

呼嘯的風從腳邊竄上來,吹干了他的眼淚。自己正站在懸崖邊,往前一步,就是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雅各布又呆呆地回頭看向面容英俊表情陰沉的男人。

「你在做什麼?!」男人生氣地叱責,忙不迭把他拉離懸崖邊。「要是我再晚來一步,你就跌下去了。」

「發生什麼事了?」雅各布仍舊呆呆的,他的腦子里滿是那張哭泣的少年威廉的臉。

「你被迷惑心智了。」威廉冷著聲音說,「剛才你突然就好像看到了什麼東西似的,眼楮直直盯著虛空的地方。我怎麼叫你都不听,還徑直就往前方走了,速度快得要命。我差點追不上。」

「我……」雅各布慢吞吞說道,終于慢慢回過神來。想起剛才所發生的一切,後知後覺驚出一身冷汗。

「我明明看到你離開了,所以才追著你走的。」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什麼開始被迷惑了心智。

「我們還是趕快離開這里比較好,看起來這里比我想象的要危險。」威廉拉著雅各布快步走著。

「這里到底是什麼地方?」威廉的力道很大,雅各布踉踉蹌蹌的跟著。

早已經不是那個點著眾多蠟燭昏黃不明的長廊了。一片黑暗之中,有扇巨大無比的門立在那里。門上盛開著猩紅的曼珠沙華,妖嬈而詭異。

「被詛咒的地方。」威廉頭也不回的說,「不要去看那扇門,會被迷惑住的。」

雅各布一驚,不敢再把視線在那扇詭異的門上多停留片刻。他轉頭,看見拉著他前行的威廉的堅定不移的背影,忽然間就覺得心安了不少,那從剛才見到幻象而滋生出得一縷悲哀的情緒也終于消散開去。

威廉帶著雅各布走出了樹洞,回到村莊。

「睡吧,今晚夠累的了。」一回到家里,威廉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似乎並沒有要解釋說明的打算。

雖然滿腔疑惑,可是看著威廉徑直走進房間關上房門,雅各布一肚子的問題也只能吞回肚子。原本以為會是一個輾轉反側難以入睡的夜晚,事實上躺到床上沒多久雅各布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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