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曾記否 恨水長東

作者 ︰ 何不語

又是一個秋天,光陰又一載,胥克念自己是很喜歡秋天的,天氣不太熱,陽光不太毒,既無春天的浮夸也無夏日的焦躁,天高雲淡,楓林盡染。但今年的秋天胥克念過的很是不舒服,處處都透露著跟他作對的意思,八月底接到一個劇組鋼琴師的通告,本來不想去,掙不了什麼錢還浪費時間。但B城這里有太多他想逃離一陣子好仔細思考的東西,尤其是自己關系網里很關鍵的兩個人紛紛錯位,胥克念考慮之後,簡單的收拾了一番,想了想,還是帶上了秦維賢送給他的領帶夾,奔赴異國他鄉去了。

外國的天氣很不給力,月亮也沒有中國的圓,甚至以往一向喜愛的秋天如今看來也是落木蕭蕭,寒蟬淒切,一副沒有精神紅衰翠減的倒霉樣。

鋼琴師不需要演技,因為正式播出時只能看到彈琴的手,所以只需要發揮技術就可以了,胥克念沒什麼壓力,按部就班的看劇本,彈奏出符合劇本情境和導演要求的鋼琴曲目,一般的鋼琴師不需要跟演員搭配,只需要彈好曲子,由後期剪輯人員將曲子插入至合適的部分,但這個導演比較講究,非要胥克念全程都在,星河娛樂是這部戲的出資方之一,所以喬桐也很重視,囑咐胥克念要好好表現。

但鋼琴師的戲份實在不多,所以胥克念在外國的時間,其實是很充裕的,看戲看山水,順便試圖理順自己的感情,一個多月的時間很快過去,走的時候剛過處暑,回來時已迎來秋季最後一個節氣了。

霜降水痕收,苒苒物華休。

胥克念的拍攝任務其實尚未完成,但喬桐以「緊急事件」為名將胥克念召喚回B城,雖然好奇納悶,但想著估計是有什麼只能見面說的原因,便也依言回去了,這一個月的時間里,他沒有跟任何人聯系,不管是秦維賢還是水長東,秦維賢倒是打過幾個電話,但胥克念都讓助理幫自己婉轉的拒接了,水長東那里音訊全無,飛機上廣播讓乘客將手機關機時,胥克念心里想,水大媽這是跟自己置氣呢,算了,下飛機主動打個電話哄哄老家伙吧。

「老師愛你」,胥克念記得,水長東說這話時,坦誠又淡定,似乎根本就不指望回應,愛誰疼誰,似乎都是水長東自己一個人的事。而且那天晚上的意外也不能全怪水長東,誰讓自己發春夢了,胥克念想起自己發春的對象,又是一陣頭痛,只好繼續專注于緩解跟老師的關系,水長東不過是愛上了自己的學生而已,這有什麼錯呢?如果道德,倫理,邏輯能夠解釋清楚愛情的話,那愛情也就不是愛情了。

「Loveserelyaadness.」胥克念想起水老師在戲劇史課上神采飛揚的說出《皆大歡喜》里的名句後,緊接著一臉嚴肅的八卦道︰「據說莎翁是個同性戀者,十四行詩全部是寫給同性戀人的情書。」然後這節課就變成了一堆姑娘嘰嘰喳喳的詢問那個傳說中的美男子「亨利-里奧謝思利」的生平,當時胥克念還覺得無聊,水老師也忒能扯了,合班上課的小姑娘們也跟打了雞血似的瞎湊熱鬧,這年頭還真是什麼話題都有市場啊。如今胥克念想想那種名為「腐女」的物種和水長東自己,倒顯得是自己疏于觀察生活了。

飛機落地,胥克念一出閘門,就被一坨記者烏泱烏泱的包圍起來,與此同時,兩個保鏢和秦維賢也跟著插了進來,擋在胥克念的面前,秦維賢在一疊聲的說著︰「麻煩讓一讓好嗎小念現在不方便接受任何采訪拜托合作一下好嗎……」但記者嘰嘰喳喳的最關鍵的問話還是傳入了胥克念的耳中︰

「胥先生,您對水長東入院怎麼看?」

「胥先生,听聞水長東對您很是關愛,您也在多個場合提到他是您的恩師,請問您對他病危怎麼看?」

「胥先生,您知道水長東老師如今已是肺癌晚期了嗎?」

「胥先生,您在國外擔任鋼琴師如今驟然回來,是因為水老師即將……」

「胥先生,請您說幾句……」

「胥先生……」

秦維賢和兩位保鏢合力護著胥克念,突出重圍,總算進入等在一旁的汽車里,車上居然還坐著喬桐!

胥克念就算再大牌,也不至于讓星河娛樂的老總親自相迎的地步,但胥克念也只是照例詫異的看了喬桐一眼,腦子里還停留在剛才記者們蜂擁而至的問題里。

肺癌?!

病危?!

水長東?!

胥克念根本就無法將這幾個關鍵詞串聯在一起,大腦幾近當機,水長東雖然老是咳嗽,但那不是因為教師的職業病咽炎嗎?水長東近幾年已經很少抽煙了啊,每次一抽煙,不都是含著棒棒糖嗎?水長東頭發剃光了不是因為天熱懶得梳理嘛?

但很快的,主管分析的那部服務器恢復了工作,將水長東的信息整合在一起,很快的就得出了比較靠譜的結論︰

水長東的光頭是因為化療……

水長東的咳嗽不是因為咽炎……

水長東不跟自己來港島是因為病重……

水長東說「我還能陪你一輩子啊」不止是說說而已……

水長東說「老師愛你」是……

秦維賢和喬桐一臉擔憂的看著他,胥克念握著手機的手一直在發抖,自己剛剛在飛機上還打算好好的跟水老師說清楚,自己能理解水老師的愛,但卻無法接受,那天自己將他當成別人誤傷于他,很是抱歉,希望老師能原諒自己,以後各歸各位,水長東永遠都是自己的恩師,水老師無家室子嗣,他年年邁之時,自己定會在他膝下盡孝,養老送終。

養老,送終。

自己去他宿舍,用水長東的話來說是「陪老師解悶」,但自己不管何時過去,每次都有自己愛吃的一桌子菜,每次都是熨燙的干干淨淨的毛巾,第二天總有換洗干淨的衣服,自己還沒為其養老,卻已經被水長東照顧了太多,水長東卻從來舍不得為自己添麻煩,還未來得及變老,便讓自己送終!

「小念,小念。我們這就去醫院,說不定來得及見最後一面。」秦維賢擔憂的喚了幾聲。

最後一面?!胥克念茫然無措的抬起頭,滿臉的淚水,順著臉頰撲簌簌滑下,眼楮里棕色的小痣不復以往的靈動活潑,變得暗淡而悲傷。

「水長東是在上課的時候暈倒被送往醫院的,醫生跟送他去醫院的學生們說,水長東已經做了很長時間的化療了,本來有些好轉,但九月之後突然急劇惡化……」

「醫生說肺癌最忌抽煙,但水長東在暑假之後基本煙不離手……」

「水長東在醫院的時候昏迷的時間超過清醒的時間,但一清醒,就總是看手機,還問護士,‘我睡著的時候,有沒有電話過來?’……」

「水長東昏睡時偶爾會說夢話‘他是在怪我,他是在怪我啊……’醫生想問問水長東是不是有什麼放不下的人……」

邵游的聲音平板而晦澀,這里面就他跟水長東沒什麼交集,所以可以旁觀者清的陳述事實,但這些話停在胥克念的耳朵里,去如同凌遲一樣將胥克念的心剜成一片一片的,眼見著自己的鮮血流了一地但意識卻出奇的清醒,拼命的想著受不了啦不如就這樣死去算了,但邵游隨之而來的話總能像在傷口上潑鹽水一樣將他再次刺激的醒轉過來,迎來新一輪的劇痛︰

「剛醫院那邊傳來消息,水長東昏迷時間超過72小時了,醫院說,讓我們……」

「別說了!!」秦維賢心疼而擔憂的看著胥克念,此時的胥克念全身都跟篩糠似的哆嗦,幾次將手機解鎖欲播出一個電話,但總是找不準位置,到後來已經連解鎖鍵都按不下去了,秦維賢想將他抱進自己的懷里,事實上他也這麼做了,他摟過胥克念,在他耳邊低聲道︰

「你是想打電話嗎?來,維賢哥幫你……」

「我……維賢哥,你說……我現在打給水老師,他會不會接我電話?」

「會的,一定會,我們打給他啊,乖……」

喬桐看著胥克念那雙眼楮,雖然現在承受還為時尚早,但生離死別,總是要去面對,縱然不忍,卻還是說道︰

「別打了,水長東一直昏迷,听不見的,剛醫院就讓我們,有個心理準備……」

「你胡說!」胥克念惡狠狠地盯著喬桐︰「我非要打給你看,我非要讓水大媽活蹦亂跳的接電話,我氣死你!」

喬桐︰「……」

秦維賢看了一眼喬桐︰「讓他打吧。」又低聲讀小念說︰「我幫你撥號,你來跟水老師說話好不好?」秦維賢一手環著胥克念,將其繞進懷里,一手在手機上撥號,胥克念只專心的盯著屏幕上出現的數字看,仔細的監督著秦維賢的動作,生怕他撥錯號碼,終于撥通後,在等待接通的事件里,秦維賢用口型一字一句的對喬桐說︰

「說不定听到電話,水老師還能多撐一會兒。總要見最後一面的吧。」

喬桐想想也對,只得悶悶的嘆了口氣。

「嘟嘟」車廂里令人壓抑的安靜,仿佛一切都靜止了。

同一時間,醫院里,水長東的病床。

生命體征測量儀里顯示著一堆不容樂觀的數字,得知消息的老師,同學守在門外,病房里遠離病床的手機鈴聲不知疲倦的一聲聲的響著︰

「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玫瑰的紅,燒空綻放的夢……」

有護士要將手機摁掉,但觀察的醫生制止了她,指著驟然正常起來的生命體征儀說道︰「讓手機響,你們看,他對這段鈴聲有反應……」

胥克念一遍遍的打,直到車子連闖若干個紅燈,交警在後面跳著腳的罵,喬桐趕緊往交警大隊去了好幾個電話之後,終于車子停在了醫院。

胥克念下了車,瘋了一樣奔向水長東的病房,期間一直在反復撥著水長東的號碼,未曾間斷,直到越來越接近目的地,隱隱已經能听到水長東的手機鈴聲︰

「握在手中流失于指縫……」

「水老師……」胥克念淒厲的喊著,在沖入病房的時候,腳下一軟,跪了下來,有護士想扶他起來,但胥克念顧不了這麼多,跪在地上的角度,恰好可以平視水長東的臉,這張臉,明明就是平常睡覺的樣子啊,仿佛隨時都能醒來,溫柔的對自己說︰

「小混蛋,餓不餓?老師給你做好吃的啊?」

「老師喜歡你,你比他們都真,不管你如何出名,都是來我這兒蹭吃蹭喝的小混蛋。」

「小混蛋,老師走啦……」最後一句,胥克念覺得自己出現了幻听,水長東明明躺在床上,身上插著各種管子,但胥克念就是听見水長東用平常溫柔的語調,輕快的跟他告別。甚至能感受到水長東如平常一樣模他腦袋時溫柔的觸感。胥克念下意識的回道︰

「老師別走……」

「嗶----」生命體征測量儀發出一聲哀鳴,顯示器上一排毫無起伏的橫線,手機鈴聲仍然在唧唧歪歪的唱著︰

「又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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