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樺把電話還給胥克念後,再無尋釁的心思,站起來就走了。胥克念看他臉色實在太差,只好自己付錢。不過想到所向無敵的莊樺也會露出這種吃癟的表情,突然又覺得其實這茶錢很值回票價。于是一手拿著電話問秦維賢到底跟莊樺說了什麼,一邊順手挑了包茶葉想著下次帶給秦伯伯喝。
「想知道?那今晚來我這兒,我給領導匯報?」
「不去,不說拉倒。」胥克念知道所謂的「去他那兒」,一定不單單只有听取匯報那麼簡單。
「我說我說,我就告訴他點兒王偉的事兒。你不知道吧,他跟王偉有一腿。」
「哈?!」胥克念一邊往胥媽媽家的方向溜達,一邊為這個八卦感到無比的震驚,于是本能的就問了出來︰「我還以為他對你……」
「我一開始也是這麼以為的……」秦維賢在電話那頭大言不慚。
「秦先生,您臉掉了一地,不撿起來沒關系嗎?」
「不要了。」秦維賢在電話那頭呵呵笑了幾聲,接著道︰「莊樺這人,其實誰也不愛,就愛他自己,小時候喜歡我是因為有你,只要是你看上的東西他都要搶,你那啥了以後,他對我也就是個慣性的執念,‘一定要當最後的勝利者’那種感覺。而對王偉呢,誰知道呢,可能是‘日’久生情吧。」
「……」胥克念還是無法接受這個論調,但是很顯然秦維賢的主要目的也不是跟他討論莊樺,九曲十八彎的還是繞到了胥克念晚上務必要去秦維賢那里。一直到進了家門,胥克念還沉浸在秦維賢最後那句「小念,真的不來嘛?維賢哥洗白白等你喲」的流氓話里。以至于胥媽媽看到兒子笑的一臉蕩漾本能的接口︰
「談戀愛了?哪天把姑娘帶回家看看啊?」
「啊?沒呢,我哪有時間啊。」胥克念這才斂起笑容,摟了摟媽媽。
「沒談戀愛你笑成這樣,你爹年輕時候一見我就這樣笑。媽媽是過來人喔,是不是要給我帶兒媳婦回家啦?」
「……」胥克念總不能告訴他,自己這輩子可能都帶不回個兒媳婦了,只好轉移話題道︰
「媽,你快過生日了,今年你生日,我可能又不能在家,給你買了點東西……」胥克念
把挑好的禮物拿出來交給胥媽媽,順便又拿出一張卡遞給她︰
「或者跟爸爸出去轉轉,度個蜜月啥的。」
「禮物媽媽收下,卡你自己留著,這是你的老婆本,爸媽都是工薪階層,雖說幫不了你什麼,但也不用你貼補,你現在掙錢雖然多,但是也別亂花……」胥媽把卡塞回兒子的錢包里。胥克念還想掙扎,被媽媽摁住了手︰
「別鬧了,爹媽就你一個兒子,若是缺錢,肯定不跟你客氣,現在不缺,你就自己留著。沒事兒多回來看看我們,比啥都強。你啊,一年也就中秋春節能在家呆幾天……」
胥克念模模胥媽媽,這個母親雖然沒什麼文化,不似莊家女主人那樣端莊得體,但卻在他重生後的這麼多年,給了一個媽媽能給的一切,自己在外拍戲,時不時打個電話過來嘮叨加衣保暖,自己講些好玩的見聞逗的她前仰後合,在鄰里面前自豪的吹噓「我兒子又給我買好多東西孩子太孝順什麼的真是讓人沒轍。」雖然她都是因為「胥克念」這個身份,而付出一個母親的本能,但這份愛確是真真實實的被他感受到了,而且誰又能說,他不是「胥克念」呢。
「媽媽,我要是,害你抱不上孫子怎麼辦啊?」胥克念一邊給媽媽捏著肩膀一邊裝作漫不經心的問著。
「孫女也行咯,不過你……哎,這個圈子里,媽媽也曉得,結婚太早的話對事業也有影響,港島不有個男明星,結婚好多年都一直瞞著,這叫……叫隱婚?」
「媽媽還挺潮的嘛,連隱婚都知道。也不是,也有結婚早但仍然很紅的,只是我一直沒踫上喜歡的女孩子。」
「那就隨緣咯,我總不能因為自己想孫女,而非逼著你找個姑娘什麼的吧,再加上你這個職業,周圍也沒什麼人給你介紹對象,反正呢,你媽我心寬的很,兒孫自有兒孫福,我也懶得管那麼多。」
嗯,今天的試探收獲頗豐,胥克念心下有些高興的想著,至少胥媽看起來是真的不急切需要兒媳婦,只是不知道對「兒婿」的接受度有多高,這個,就改天再試吧。胥克念更加殷勤的給媽媽捏了捏肩膀,卻被胥媽媽拽過來,模了模胥克念的臉,盯著兒子眼楮里的小痣又開始絮叨︰
「哎,你說你,車禍之後,莫名的多了這麼個點點,雖說還怪好看,可我總怕……」
「媽媽又來了,你怕什麼嘛,檢查過好多次,醫生都說沒問題的啦。這麼多年,我也沒什麼不好的感覺啊」。
「哎,也是,想想你高中那會兒,可真是調皮,把爸媽折騰的真夠嗆,好不容易拽歪著上個大學,結果還被車撞了,差一點哦,我就沒兒子咯,幸虧莊先生將你送醫院送的及時。」
「……」胥克念給媽媽捏胳膊的手頓在那里︰「媽,你說的那個……莊先生,是?」
「哦,就是莊樺啊,那個很有名的編劇哦。你不記得嗎?那天你非要去參加什麼秦維賢的影迷會,回來的太晚,路上出了車禍,地方偏僻的很,要不是莊先生偶然路過打了急救電話,媽媽就沒兒子啦。」
「那……那最後查出來肇事司機是誰沒有?」胥克念的聲音都抖了起來,他真希望媽媽能告訴他查出來了。這樣他就不會去往最壞的方向猜疑。
「沒哦,都說了,那個地方很偏啦,也不知道你是怎麼跑去那里的,別說電子警察,連個紅綠燈都沒有哦。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哎,算了算了,都多少年的破事兒了,好在你現在長大了,越來越讓媽省心。」胥媽媽在兒子的額頭上點了點,笑眯眯道︰「媽媽今天做你愛吃的蝦仁好伐?」
「好……」胥克笑看著媽媽進了廚房。現在倒是他迫不及待的想去見秦維賢了。
莊樺回到辦公室,往戒毒所打了個電話,沖那里的人發了一通脾氣,明明說好只有他
一個人能見王禹,結果還是讓旁人知道了,沒想到電話里的那人完全不似當時收自己錢時
那副奉承態度,冷淡的說道︰
「莊先生真是有意思,王禹又不是什麼大明星,他戒毒還要保密?倒是莊先生你,跟個癮君子過往甚密,被媒體踢爆的話,你再清白,也得惹一身腥吧。」
「我怕他家里擔心,他家里人並不知道他吸毒,他求我保密……」
「哦?我在王先生那里得到的可是另一個版本,他幾次想見他兒子,據說都是你百般阻撓,不過無所謂啦,反正他兒子今天已經接他出院了……」
「你說什麼?!他兒子接他出院?!」莊樺第一個反應是秦維賢接王禹出院,但又一想秦維賢是大明星,如果真的是他接人,定會被認出來,這麼說是秦維賢找別人接的?
「是啊,叫……王偉吧?這破名字,夠俗的。所里光接受戒毒的,就有三四個王偉。」
莊樺掛了電話,王偉知道了嗎?去的人是王偉嗎?生平第一次,莊樺拿起電話,主動打給王偉。
沒人接。
電話一直是嘟—嘟—的等待接听狀態,接著又一個電話打去市場部,告知王總今天沒來上班,莊樺靠在沙發上,只感覺身處極地寒天,外面的陽光根本就照不進心里的寒冷,莊樺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害怕,哈,自己居然也有害怕的一天。不就是……
不就是……
「篤篤篤」,平靜的敲門聲。莊樺心煩意亂的說了聲︰「進來。」隨機就呆住了。
是王偉。
明明是如同千百次那樣進來,可莊樺偏偏覺得,今天的王偉,真的是很帥。
莊樺歪著腦袋看著帶著笑模樣看著王偉,哦,真好,他又來了——
「莊總,我是來辭職的。這是我的辭職報告,相關交接我會在網上做好,這幾天就不來公司了,請您見諒。」王偉的聲音平靜溫和,只是再無一貫的寵愛。
以前的王偉總會說︰
「小樺不要再寫了,歇一會兒,往遠處看看,要不然傷眼楮。」
「寶寶你掙這麼多錢什麼時候是個頭,身體本來就不好還……」
「你啊,不管以前做過什麼,我都陪你面對,至于以後,我不會讓你再……」
王偉輕輕的把白色的信封掏出來準備放在桌上,莊樺第一次,主動伸手握住了王偉的手,莊樺的手還是冰涼,而且在微微發抖,只是王偉,再不會跟以往那般反手握住,替他捂熱。
「不……」莊樺囁喏著想說什麼,但卻也知道自己沒資格開口,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要不舍呢,別再抓著人家了,莊樺恨恨的自我暗示道,但握著王偉的手,卻怎麼也放不開。
「莊總,您這是干嘛呢,我……」王偉的話語亦有些哽咽︰「我當了這麼多年的按//摩//棒,累啦,趁我爸還有半條命沒被您折騰死,您放過我們父子吧。啊?」
「你什麼都听王禹那個老王八蛋的一面之詞,他就跟你說我引他吸毒,他怎麼不說我幫他還了賭債?!沒我?沒我他早不知道被高利貸砍死多少回了……」
「……」王偉看著他,眼里的淚完全控制不住,他實在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愛上這樣一個人,是啊,這人是替父親還了賭債,但卻以染上毒癮為代價。難怪老爺子瘦的厲害,難怪父親的胳膊上總是有傷。這麼多年,這人一方面毫無愧色的跟自己滾床單壓馬路雖然沒有情侶之名,但一樁一件都是情侶之實。另一方面還能從容的給自己父親提供毒資,只是為了「說不定哪天能用上」、「癮君子比賭徒好控制的多」這種可笑的理由。
自己還是對他認識不夠啊,總以為他只是對于觸犯自己的人還手太過狠絕,不留余地。卻不曾想到,人家只是手段狠絕,從來不管那人是否得罪過他。
「我替家父謝謝莊總這麼多年的照顧,謝謝您先引我父親吸毒又逼我父親戒毒,我智商太低,不知道您這樣做的原因,可能您只是想看看人對毒癮有多大的免疫力,不過我父親雖然一輩子活的窩囊,可他也還是我爸,我這一輩子也夠窩囊的,可我現在總想讓自己顯得不那麼窩囊,莊總,您能把手放開嘛,您手涼心硬,王偉無能,怕是捂不熱了。」
「我哪知道那是你爸?!我哪知道會遇到你啊?!我認識你以前,你爸已經染上毒癮了!不就是……不就是辭職嘛,你滾好了!速度滾!!」
莊樺受不了這樣對自己說話的王偉,又平靜又冷酷,像是對待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莊樺咬著自己的下唇,滲出血來都渾然不覺,手還是牢牢的抓著王偉的不打算放開。
「哦……對……對……」王偉一分鐘也不想跟這個人多說︰「不是我爸就可以,別人的爸就可以了??莊樺,您真是神邏輯,了不起,了不起啊……」
王偉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狠狠心將手抽回來,莊樺握的太緊,自己抽回來的力氣又太大,帶的莊樺整個人都站了起來,自己終于將手拿回來時,就看到莊樺愣愣的坐在那里,兩眼茫然,好像是看自己,又好像什麼都沒有看,王偉閉了閉眼楮,這人永遠在演戲,誰也分不清他有哪刻是真實的,王偉你居然還在犯渾,居然還會為人家嘴唇出血而心疼,傻逼!人家都讓你滾了,還留戀個屁啊。王偉終于將辭職信放在桌上,轉身走了出去。
門吱呀一聲被帶上,留下莊樺一個人靜靜的呆在辦公室里。
晚霞千里,夕陽西下,莊樺呆呆的坐在那里,嘴里喃喃。
夜幕降臨,冷月初升,莊樺仍然呆呆的坐在那里,嘴里依舊喃喃︰
「我知道錯了,你回來嘛,王偉,你別走,你回來唄。」
作者有話要說︰筆力不夠令人捉急……
為毛就老有一種……虐不到點子上的……無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