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以大妖之名 射雕十四

作者 ︰ 花兒與少年

緊閉了一夜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黃藥師抱著襁褓中的嬰兒,茫然地走了出來,幾乎是全然失神地走到旁邊書房內,將蓉兒放入早就制好的搖床中任她酣睡,自己卻又返回妻子所在的臥房,站在門口失魂落魄。

「黃藥師。」

狻猊走到他身後,靜靜喚道。

黃藥師慢慢地轉過身來,眼神對上了他,視線卻十分遲鈍,仿佛眼中看見的根本不是他。

狻猊張了張口,還想說些什麼,卻見面前的男子疲憊地閉上了眼,身子斜斜一傾,便向著他的方

向倒了下來。

幾乎是本能地,狻猊張開手臂,將黃藥師抱了個滿懷。

剛自產室出來,黃藥師身上還帶著濃重的血腥味,那是他妻子身上的味道。狻猊迷惘地朝室內看了一眼,目光自床上一掠而過,手臂卻無意識地緊了一緊。

黃藥師這一覺噩夢連連,即便是無知覺的昏睡,身體似乎都還記得現實中的痛苦,比之不睡更加疲憊。睜開眼楮的時候,他只覺一片渾渾噩噩,竟不知自己是清醒了,還是依然在睡夢之中。只是眼前情形極為熟悉,身下的床榻、蓋著的錦被、床前小嘴微微蠕動的嬰兒,以及四壁滿架的書冊,都可看出這是在他書房之內。

唯一的問題就是,他是如何安然睡在這里的。

「黃藥師。」室中突然有人喚道。

黃藥師一驚,卻見窗前書桌上坐著一個少年,年紀不過十三四歲,眉目俊秀,衣裳單薄帶著寒霜之氣。

「黃藥師,你可認得我?」

黃藥師已然警醒,眼神中對這莫名出現在桃花島上的少年有了一絲戒備之意,他迅速坐起,收斂心神沉聲問道︰「敢問閣下是?」

狻猊微微笑了起來,面容上的神情,仿佛有些失望,但卻並不感到很意外。

他從桌上跳了下來,緩步走到搖床旁邊,伸出一根手指湊近嬰兒的臉頰,那香軟如花瓣的小嘴便一口將手指含住,本能地吮吸了起來。

黃藥師身上一僵,但轉而想起若此人有惡意,不要說剛出生的女兒,便是自己也早就死了一萬次,便也沒有動手。狻猊瞧著嬰兒安然的小臉,輕聲說道︰「方才她一直哭,我就抱到附近的漁民那兒,他們說這是餓了,給她喝了些米湯。」

「還有,你幾個徒兒,都還留在漁村那邊沒走。」

狻猊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搖了搖頭︰「就這樣吧,你不是我要找的人,我的名字也不用跟你說了。」他走到門邊,回頭笑了一下︰「再見,黃藥師。」

化為原形飛到空中,勇氣趴在狻猊鼻子上,很是失落地叫了一聲。

狻猊一爪子將它拍開,平靜地說道︰「再找。」

……

當蓉兒未滿一歲時,狻猊又來過一次。

島上已經起了新墳,秋風之下松柏森森。獅子模樣的狻猊在墓前看了片刻,便輕巧地飛到屋舍那邊,縱身躍入黃藥師的臥房內。

搖床上的蓉兒神完氣足,自顧自咿呀著,不知在咕噥些什麼。黃藥師顯然被這個小家伙折騰了很久,眼下還在床上休息,面容帶著疲憊。狻猊在他床前走了一圈,不見他醒來,便索性從搖床內叼起蓉兒,跳到窗外去了。

不到一個時辰,黃藥師氣急敗壞地找來,眼前情形卻讓他驚駭到十分。

枯黃的草地上,碩大的獅子蹲坐著,大頭俯下,鼻子頂在小嬰兒的胸口輕輕磨蹭。穿著小衣服的蓉兒躺在下面,小小的手掌拍在狻猊臉上,興奮得咯咯直笑。

听到身後的腳步聲,狻猊轉頭,在黃藥師發作前出聲道︰「你醒了?」

黃藥師一愣。桃花島出現一只獅子就已經很不尋常了,跟他女兒逗樂更加古怪,現在這獅子居然說話了……

狻猊歪了歪頭,淡定地問他︰「黃藥師,你可認得我?」

黃藥師︰「……」

狻猊失望道︰「你知道我的名字麼?」

黃藥師︰「……妖怪?」

狻猊眼神頓時冷淡了下來,瞥了他一眼,徑自走掉了。

……

再一次來到桃花島,已經是真正的春天了。狻猊一步步走在桃花陣當中,伸手撥開搖曳的花枝。那是江南最美的桃花,如女子白玉面頰上的一抹紅暈,又如新調好的一色胭脂,濃淡且相宜。

繁花如簾幕,一重重在狻猊面前開出最爛漫的姿態。狻猊緩步走著,不疾不徐,只是偶爾在那枝頭上信手一推,花枝便驀然彈開,幾片花瓣悠悠然在風中旋轉著,落到地上。

行了幾步,眼前豁然開朗。有聲音清脆地問他︰「你是誰呀?」

狻猊抬起頭。只見一個小小的女孩子正很努力地掛在花樹上,一身鵝黃色的春衫上沾滿了新泥,她抱著身前的枝條疑惑地問︰「你是爹爹請來的客人?」

狻猊搖了搖頭。

小女孩沉思了片刻,又問道︰「那,你叫什麼名字?」

狻猊微笑道︰「我是狻猊。你呢?」

這小小的女孩子笑了起來,比身後重重桃花更明媚燦爛。她說︰「我叫蓉兒,你來陪我玩兒好麼?」

狻猊也笑,點了點頭。

晚些時候,黃藥師找女兒來了,自屋內找到桃花林,又沿著小小的足跡走到去往水潭的路上,遠遠便听見自己女兒稚女敕的聲音,很一本正經地在那兒說著︰「……潭里有魚的,蓉兒釣到過。」

另一個清澈的少年聲音接口道︰「你會釣魚?是你爹爹給你網的吧,用那種很密的網子撒上一些飯粒,沉到潭水里,放一下午,等拿上來的時候大概有些小魚,是吧?」

蓉兒嘟著嘴小聲道︰「你怎麼知道的?」

那少年就得意起來︰「因為我就這麼干過,是他教的!」

黃藥師在後面沉聲喚道︰「蓉兒。」

兩個家伙一起轉過頭來,蓉兒先下手為強,笑嘻嘻地喊爹爹,見黃藥師臉色不見好轉,便起身撲

到黃藥師身上,抱著腿裝傻︰「爹爹,你今天出來得好晚。」

黃藥師面色稍霽,溫和說道︰「看得遲了些。」將女兒小身子一手抱起,而後看了狻猊一眼︰「你是……?」

狻猊臉上愉悅的神情漸漸散去,卻仍是微笑著反問道︰「黃藥師,你認得我嗎?」

黃藥師皺眉。狻猊便擺了擺手︰「不認得也罷,我走了。」

桃花島主父女疑惑地看著此人站起身,行了一步,而後便消失在空氣中,彷如從未曾來過。

十年匆匆而過,蓉兒長成美麗的少女,嫁給了一個傻小子。

傻小子成親後把六位師父接到了桃花島,黃藥師覺得跟這幫人相處不下去,雲游四方去了。

狻猊再一次來到桃花島,眼前見到的卻盡是些陌生人,黃藥師已然遠去。

他這許久以來一直將尋找黃藥師當成一項重要的事情來做,盡管找對人的希望已經有些渺茫,但執著的大妖總還是不想放棄。他總在想,他還有無盡的時間可以揮霍,而黃藥師卻只有區區數十年壽命,一旦錯過,便再也沒有重逢的機會。

在暗中觀察蓉兒許久,發現連她也不知道黃藥師去往何處之後,狻猊離開桃花島,去了江南。

跟當年黃藥師帶著他行走的時候不一樣,這會兒金國已經覆滅,蒙古正在興盛,大宋民間雖不願再興干戈,奈何北方的鄰居不肯,眼見著山雨欲來,便是江湖人士,也多多少少有了些警惕之心。

狻猊一路行來,雖然听到有讀書人議論蒙古大汗如何如何,語氣雖有些嘖嘖稱奇,然而終歸不信長江天塹攔不住這些北方蠻子,態度倒是頗為坦然大方。狻猊對這些一向不怎麼感興趣,也不過听听便罷,倒是黃藥師始終不見人影。

這片天地太大太廣,一旦失去黃藥師的消息,想要再找到他又何嘗容易。

幸而狻猊也不是拘泥之人,他覺得,與其自己一個個去打探黃藥師的下落,不如讓黃藥師自己找上門來。于是便索性化作少年黃藥師的模樣,自稱姓黃排行第二,與東邪有些淵源。其他的也不多作解釋,只見到一個門派便去找茬,其中因為丐幫弟子分布太廣,全真門下影響力太大,便成為首當其沖的受害者。

此時天下五絕已去其二,中神通死,西毒瘋,只剩東邪、北丐與南帝,便是這三人也已經久不問世事,算是隱退了。江湖上出頭的,多半是這幾人的小輩。

因此,當黃蓉收到丐幫長老的傳信,言道分舵出現了一個與東邪容貌極相似的少年,彈指神通出神入化,行事任性處簡直跟黃藥師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求幫主去看看的時候,簡直瞠目。但她終歸是桃花島的小妖女,嫁了人也還是那般性情,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便留下郭靖一人在島上陪六位師父,自己一人前去看個究竟。

狻猊哪里是肯安分的人,他本就存心將事情鬧大,讓黃藥師自己能注意到,自然不會將視線局限于區區一個江南。鬧過了丐幫分舵,耍過了不會捉妖的小道士之後,他又南下往閩粵兩地,頗吃了些新奇果子,繼而大大咧咧前往當年黃藥師沒帶他去的雲南,在大理國境內逗留了月余,把後面追殺的江湖人士扔給段家的人去應付,自己施施然去往蜀地。

丘處機本來就性子暴躁,現在更是追得吐血。尼瑪,到了一個地方就去耍道士,耍完了拍拍走人,丟下一堆爛攤子給他們收拾,更討人嫌的是忒難追,打一槍換一個地方,這誰家養的孩子啊這麼狡猾!

這時他才恍然反應過來,姓黃,十歲年紀,跟黃藥師如此相像的容貌性情,更有東邪一門的

絕學彈指神通在身……莫不是……

全江湖的人這時候差不多都已經在想了︰莫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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