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不缺縱是心中有再多的不滿,也不會當眾表現出來。他只能憋了一肚子的氣,帶著人離開。
柳末末跟和尚一邊喝著茶,一邊吃著零食。後來,和尚又買了牛肉干,香酥餅,芝麻烙等等一堆食物,倆人就這麼坐在太陽底下,對著碧綠的湖水,吃到太陽落山。
貪吃的下場就是,我們的柳小姐在半夜模著發脹的肚子,說什麼都睡不著覺。
在床上滾了十多圈之後,柳末末毅然起身,隨手拽了個外衣沖了出去。沈越陵被她順利驅逐出境之後,一直住在不遠處的獨門小院里,他的書房也在那邊,想來是比較方便吧。
從窗戶往里看,他屋子里一片漆黑,倒是書房還亮著。柳末末踮著腳往書房走,還沒踫到門把開了。
沈越陵站在她對面,因為背著光線,所以看不清他的表情,「怎麼不睡覺?」聲音輕柔,帶著幾分沙啞。
「睡不著。」柳末末站在門外,仰頭看著他,第一次覺得,原來沈管家這麼高,不過這也有可能是光線的原因。
沈越陵點頭,側過身讓她進了書房。
書桌上放了不少賬冊,上面寫著密密麻麻的字。桌子上擺了個精致的盒子,里面放了一顆嬰兒拳頭大小的夜明珠,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關上門之後,沈越陵走到桌子後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柳末末打量了一眼四周,然後十分自覺地朝沈越陵蹭了過去,最後蹭上了他的大腿。
沈越陵一手拿著賬冊,另一只手在她小月復上輕輕揉著,對乖乖窩在他懷里的柳末末道,「下次別吃那麼多了。」
「我盡量。」柳末末吐了吐小舌頭,還不是平日他不讓自己吃那些零食,不然她會「饑渴」到那種地步麼。
「在這里還習慣麼?」隔了好久之後,沈越陵再度開口。
「唔?」剛剛已經小睡了一覺的柳末末听到聲音後茫然地抬頭看了眼沈越陵,壓根沒听到他在說什麼。
「沒事兒了,睡吧。」沈越陵模了模她的腦袋,將蓋在她身上的薄毯往上拉了拉。柳末末听話地閉上眼,纏在他腰間的胳膊緊了緊,繼續睡覺。
一直到所有的賬冊全部看完,他才低頭看向懷里嬌小的柳末末。比第一次見她的時候胖了不少,可他還是覺得有些不夠。手掌輕輕握著她縴細的胳膊,望著她泛著粉紅的臉蛋,沈越陵不禁有些失神。
她看起來真小,又好像脆弱到一陣風都能吹跑一樣,偏偏一睜眼就鬧得他頭痛,膽子似乎也越來越大。身上一兩銀子都沒有,就敢學人家空手套白狼,更可氣的是,她竟然還賭贏了。
沈不缺設計套她的話,什麼話沒問出來不說,還讓她問出了顏韶的身份。從頭到尾她什麼都沒問自己,想必還是憋著一股氣吧。
他可以確定,就算自己不在她身邊,柳末末一樣可以過得很好。這是不是意味著,她身上的毒解了之後,自己可以安心放手?
然後呢?沈越陵忍不住嘆了口氣。他現在一點都不確定,若是下次他說要離開,而柳末末依舊不肯,他能不能安心離去。
更大的可能就是,她撒嬌,而他妥協。這對他來說,並不是個好兆頭。
和尚推門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沈越陵抱著柳末末發呆的情形。他腳步頓了下,剛想退出去,沈越陵卻已經抬起頭,表情恢復了一貫的冷漠。
「坐。」
和尚走到書桌對面坐了下來,目光在柳末末身上繞了兩圈,才落回沈越陵身上,「藥老的信上說,七傷石在水家。」
沈越陵點頭,「顏韶一直跟在他身邊?」
「是的,沈略這會兒應該也接到消息了。」和尚一動不動地盯著沈越陵看,想要知道他會如何應對他那位大哥。
十年前,若非那件事發生,如今坐上沈略那個位置的人,就應該是沈越陵。可是現在,沈越陵卻是一個死人。江湖上,各大世家的人都知道,沈家二少,早在十年前就死于族規之下。
就算擁有同樣的名字,也很少有人把他聯想成沈家二少。只有少數幾個人才知道,沈越陵還活著,而且活得很好。
沈略算是個有雄才大略的人,若是沒有沈越陵,他一直是最優秀的。偏偏沈越陵出現了,他更加優秀,就連犯下族規,竟然都被保了下來。
只要他還活著,沈略就一直安心不下來。
對于那位大哥的敵意,沈越陵一早就知道,只是從未與他正面交鋒過而已。若說他沒有那個興趣爭奪族長之位,偏偏沈越陵在沈家溝的勢力並不比沈略小。若說他有那個想法,這些年,沈越陵卻從未主動對付沈略。這讓所有人都模不透他,也正是因為這樣,沈略才會越來越心急,以至于妄想用黑廟的事來打擊沈越陵。
他這次輸了,可是機會很快又出現了。七傷石,對沈略來說沒有什麼用處,但是柳末末治病需要。
他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不管柳末末對沈越陵的重要性有多大,這都是一個與他撕破臉皮的機會。
「明天,去請水卿。」水卿是水家的現任族長,水歌月的父親,也是外門中的長老之一,他素來與沈越陵關系不錯。
「嗯。」和尚點頭,見沈越陵不再開口,他識相地起身離去。
走出書房之前,他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在沈越陵懷中睡得很熟的柳末末。她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成了這場家族爭斗的核心,沈越陵到底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呢?
這個答案,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又是一個美好的早晨,睡到自然醒的柳末末剛走出房門,就看見沈越陵面帶笑容地從書房那邊走來,他身邊還有兩人。
水歌月臉上掛著淺笑,站在白衣老者身邊,時而抬頭看一眼沈越陵。
「越陵啊,我的提議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水卿臨走之前,拍了拍沈越陵的肩膀。
「我會的。」沈越陵點頭,微微彎腰做了個請的手勢,「水叔,我送您。」
一直到他們都離開了,柳末末不禁皺了皺眉頭。剛一轉身,正好踫上了出來尋她的青絲。
「小姐,您跑哪去了,可讓我好找。」
「我餓了,吃飯去吧。」柳末末又往那邊看了眼,然後拎著裙擺往回走。
「是。」
吃早飯的時候,和尚與沈越陵都不在,柳末末喝了小半碗粥就放下碗筷,趁著青絲不注意,就跑沒了身影。
大門外,水卿坐著轎子離開,水歌月卻並沒有跟著離去。倆人並肩走在街上,雖然有人好奇地回頭張望,卻也沒敢議論。
水歌月臉上一直掛著淺笑,兩人走了一段路之後,她才開口,「越陵,听說你要七傷石是為了治柳小姐身上的毒?」
「嗯。」
「能告訴我,你與那位柳小姐的關系麼?」
沈越陵沉吟了片刻,淡然開口道,「沒有關系。」
水歌月輕輕點頭,「鳴鳳城柳家這些年只出了柳輕狂這麼一位俊杰,巧的是他失蹤之後幾年,雪域就橫空出世,據說那位當家原本姓柳,我說的對麼?」水歌月半轉過身,笑吟吟地看向沈越陵。
沈越陵嘴角勾起一個弧度,眼中並不掩飾對她的欣賞。聰明的女人,特別是聰明又漂亮的女人,總是賞心悅目的。
「爹的話你不必當真,小妹早有心上人,要是你娶了她,她怕是會恨死你。」
「我知道。」
「那好,就送到這兒吧,你大哥邀我過府一敘。」
「小心點。」沈越陵站在原地,目送水歌月離去,臉上始終沒有半分表情波動。直到她身影消失,他才轉身往回走。
回府的路上,和尚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興味盎然地盯著他看了半晌,「看來你這個水家女婿的頭餃是拿不掉了。」
沈越陵沒有回答,反而皺起了眉頭,「你沒陪她吃飯?」
「我剛從外面回來。」和尚攤攤手,接著開口道,「該見到她的人,應該都見過了,不需要天天帶她出去逛了吧?」
沈越陵沒說話,只是掃了和尚一眼,和尚猛地停下腳步,沒有再跟上去。
見沈越陵越走越遠,他站在原地苦笑,看來自己是說錯話了。
沈越陵回府之後,直接朝著柳末末的住處走去,才剛過拱門就看見青絲一臉焦急地沖了過來。
「少,少爺。」
「怎麼了?」沈越陵停下腳步。
「小姐不見了。」青絲心中惴惴不安,一邊偷看沈越陵的表情,一邊說道。本以為柳末末是吃完飯自己跑去玩了,可是她找遍了府里都不見她的蹤影,問大門外的守衛,更是沒有一個人見到她出去。
一個大活人竟然在府中就這麼丟了,而且還是在沈越陵的府里,這簡直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她實在想象不到,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劫走柳末末。
「派人出府去找。」
「是。」青絲听到這命令似乎有幾分驚訝,不過很快便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