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莉莉在門口出現的一剎那間,吳普才突然意識到一個事實,他前世後半生里的生活落魄而頹唐,然而即使在這樣的生活下,他依舊欠下了無數的感情債。
翻翻腦海里的記憶,裴娜如是,劉子薇如是,眼前的牛莉莉亦如是,這是愛情。
而于其他方面的情懷里,他依舊欠下了巨額債務。親情上虧欠母親、外公還有泉叔,友情上他虧欠老鬼……
如是細細一數,他腦子里不禁冒出一個奇怪的想法來——蒼天大老爺安排我重生在少年時期,莫不就是讓我還債來的?
天曉得,世間最難壞的債務莫過于情債!
親情、友情倒是可以退而次之,暫不予糾結,這些情債尚能尋覓途徑償還。可是愛情呢,這不是一夫多妻的舊時代,這片土地亦不是可以合法納多妻的南非某國,那在愛情世界中欠下的債該如何去還?
以朋友視之?那棄誰?
裴娜?這念頭都不可能生的出來,前世里負了薇子和莉莉,不就是因為心里牽系的是她麼?
棄劉子薇和牛莉莉麼?卻也只能苦苦一笑,前世里就是因為棄了,所以才欠下的債,今世再棄,債上加債,不就是高利貸了嗎?
這片土地上生活的上位者之間倒是有擁著多個女人且美美滿滿過一輩子的寵兒,他們超月兌世俗、法理之外,單以彼此心靈上的滿足活著。
可距離他們生活的層面,我尚在哪兒?
…………
門口的牛莉莉依舊保持著方才的動作、表情,一半驚喜一半羞澀的望著已經高出自己快一個頭的少年,見他臉上的神情忽而愁忽而驚忽而喜忽而茫然,她終于禁不住瞪了瞪大而圓的漂亮眸子,含嗔似怨地道︰「小沒良心的,就這麼不歡迎我來嗎?」
「當然不是,快進去吧。」吳普整整思緒,反手掩門,暫時將那蛛網般交錯的惱人問題拋在一邊,將牛莉莉再次迎進了屋里。他渾沒有料到,便在那一個短暫的瞬息,一個簡單而霸道的解決法子已經在心底里顯出了淡淡地輪廓。
「剛回來的路上莫名其妙的去商店里買了這些東西,還奇怪自己的舉動,看到你,才知蒼天大老爺在悄悄知會我咧。」將袋子里的零食盡數倒出來,不顧劉子薇刀子般的怨毒目光,吳普笑嘻嘻的說了一堆肉麻的話,臨了才瞥了一旁的劉子薇一眼,「你也吃點吧,莉莉一個人恐怕吃不完。」
因為牛莉莉的突然到來,劉子薇不敢太出格穿那件超薄睡袍,只穿了一身得體的牛仔褲加短袖T恤,卻也將發育良好的身材襯托的婀娜挺拔。听見吳普故意而為的話,她只將潔白脆牙咬的咯咯直響,當下更堅定了穿那件絲質睡袍招搖的決心。你不是怕我穿的少嗎,我偏穿給你看,最好你一個忍不住做了禽獸,我也就省心了。
「薇子,餅干跟你有仇嗎?」牛莉莉的美麗並不亞于劉子薇,發育的甚至比劉子薇還要大一號,然而也不知是不是應了那句狼人們的至理名言,她肚子里的彎彎腸子卻少了許多,見劉子薇咬牙切齒的蹂躪手中的餅干,她認真而又茫然的問道。
「啊?」劉子薇渾不料自己的表情竟是如此出格,她的俏臉不禁一紅,深深地垂下了頭呢喃道︰「沒有,沒有,就是餓了。」
「哦。」牛莉莉竟就真信了,不再繼續追問,轉而向吳普道︰「小沒良心的,你都到市里兩天了,是不是我不來看你,你就不去看我了?」
吳普正為惹得劉子薇郁悶而暗暗心喜,听見牛莉莉突然發難的責問,他不禁一愣,道︰「怎麼會呢,這兩天不是忙著報名和入學考試嗎,原就打算趁著考試結束後再去看你和柳姨的。」
牛莉莉滿意地嘟了嘟嘴,道︰「還算你有良心。你不知道媽媽天天念叨著你呢,今天早上接到爸爸的電話,這不下午就讓我來看你了。還有啊,老爺子也知道你過來了,明天讓你過去吃飯。」
「哦。」老爺子自然指的是牛大成牛老爺子,听到這個名字,吳普臉上沒太大的反應,心里卻是重重地揪了一下。
「還有哦,我的樂隊組起來了。下午我還邀薇子過兩天去看我們排練呢,到時候你也要一起來,听見了嗎?」牛莉莉全然不理會吳普听到老爺子是什麼樣的反應,帶些命令似的口吻說道。
吳普點點頭,他倒是真想去牛莉莉堅守的世界里看看,這個倔強而單純的姑娘一輩子都沉浸在音樂的世界里,到終了也沒能大紅大紫,卻是悲涼的在自己堅守的世界里隕了。
那數年里,若自己稍稍花點心思和時間在她的世界里盤桓盤桓,她是不是就不會落得那般悲慘的下場呢?她避免了悲慘,自己往後的十年間應該也不至于徹底負罪地墮落下去吧?
听得牛莉莉的邀約,十年間的負罪不自禁地浮上心海,再抬頭對視過去的時候,吳普的眼楮里多了一抹淚光,也不顧一旁眼楮越睜越大的劉子薇,他道︰「好啊,莉莉姐,我一定去看你排練,而且會跟你一起排練,只要你喜歡,我就一直陪著你。」
「真的嗎?」牛莉莉似乎被突然而來的幸福沖擊的有些眩暈,她激動地捂著嘴巴,臉頰瞬息紅起來,良久才淚光爍爍地猛烈點頭,「嗯,嗯,小沒良心的總算有良心了。你不知道,沒你在旁邊听我唱歌,我總覺得自己唱的不對味兒呢。」
值得一提的是,在感情的世界里,牛莉莉一直是木訥的,她跟吳普相處的時間並不比劉子薇長,然而就是十歲那一年里的一次蹙眉,她便習慣了吳普站在旁邊時唱歌,習慣了為吳普唱歌。後來在唱歌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她總覺得自己唱不出最好的狀態,卻依舊沒能明白之所以唱不出味兒是因為心中悄悄長大的愛情沒有放到著落點上。
現在的她依然是如此木訥,哪怕吳普含情脈脈的說著話,她也只覺出了心中的依賴,只覺出了吳普站在旁邊時她能唱出最動听的歌聲。至于更深層面的緣由,她似是壓根兒都觸踫不到,或者說她不知道怎樣尋找觸踫的由頭。
于此,吳普只是無比心疼的往後挪挪,然後轉過臉去抹掉那顆快要滴下來的淚。
劉子薇卻是越發憤怒,她驀地發覺,她很大意地低估了吳普的誘惑力,這直接導致她又增加了一個敵人。她並不責怪唐突而至的牛莉莉,倒是滿腔憤懣地咒罵起了吳普,並再次堅決了絲質睡袍的戰略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