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還好……」沈涵從卷成一團的床單被面里找出一個扁方小盒子,緊緊抱在懷里。這可是她娘給她的全部家當了,連府里陪嫁的莊子也都折成銀子放在里面,這要是丟了……沈涵自己也不敢想這些銀子丟了以後要怎麼辦。
沈涵也不避諱魚兒在場,打開盒子仔仔細細的把銀票數了一遍,確定一張都沒少。魚兒遠遠的站著看,估模著這盒子里滿打滿算也就五六千兩,沈涵生母出身並不好,能給女兒的支持有限,這已經是算上府里的陪嫁了。只是若陪嫁的是田莊,將來每年多多少少都能有些進賬,而現在折成了銀子卻是死物,女兒家到了外頭沒有根基,也難將錢投出去讓錢生錢。所以這些銀子看著是不少,可是花完了就沒有了,沈涵還指著這個過大半輩子呢,可不得省著點花。
當然,來的四人除了魚兒其他三個都把嫁妝身家都帶著了,莫王不可能替她出嫁妝,要不是皇帝老爹出手大方,魚兒恐怕是最窮的那一個了。
待沈涵將手里的盒子重新找個妥帖的地方收好,魚兒便幫著她收拾整理其他細軟之物。沈涵之前從未自己動手收拾過東西,更何況是現在被翻得亂七八糟的情況下,她的妝匣也被翻得底朝天,里頭的東西散得到處都是。地上又丟滿了衣服布料等物,往往是這邊撿到一個耳環,那邊又從衣服里抖落出一根簪子。
一手拿著丟在地上弄髒了一塊的衣服,一手捏著從衣服里翻出來的簪子,沈涵手忙腳亂的一時都不知道先收拾哪樣好?魚兒笑著接過她手里的髒衣服稍稍整理一下和弄髒了的床單放在一處,等會兒這堆東西要叫漿洗的婆子拿去重新洗干淨。沈涵愣了一會,回過神來把倒掉的妝匣扶正,把手里的簪子收進去。看魚兒整理東西十分干淨利索,身邊腳下雖亂,但她仍然有條不紊的一樣一樣收拾出來放回原處。沈涵跟著歸整了幾樣,也開始上道了。雖然還不算熟練,可總算是沒有剛開始時那麼慌亂了。
若是在家發生這樣的事,當然是不需要主子小姐們自己動手的,叫幾個信得過的小丫鬟進來就完事了。可是出來了帶的人少,如果只有萍兒和小晴兩個,估計得整到明天早上去,那今晚就別想睡覺了。
「魚兒,看你做事真爽利,就像和萍兒她們平日里做慣了似的。」沈涵邊整東西邊說道,她和魚兒親近,有時候便直接叫她名字,把妹妹兩字省了。
「啊,有嗎?」魚兒詫異的抬頭。
「呃……」沈涵忽覺自己剛才失言,原想說魚兒能干的,怎麼就成了把魚兒和丫鬟下人們比了。「我是說你怎麼就知道這些東西要怎麼弄,不像我,離了人就什麼都不會。」
「這有什麼,不過是原來在哪兒的東西,現在給它原樣放回去唄。」魚兒只當是沒听出來。
四個人弄了一個多時辰,才將地上的東西都撿起來,萍兒和小晴去收拾箱子里的東西,魚兒陪著沈涵檢查妝匣內的首飾是不是都找全了,可有損壞。
香脂香粉之類的,不是打翻了就是摔壞了,自然不能再用。倒是那些金銀首飾,只有一只掐絲金鐲子掉在地上被踩壞了,其他倒沒什麼損失。開始找不到的一只耳環,後來也在髒衣服堆里翻出來了。那邊箱子里,沈涵出門沒帶在身上的現銀,包括準備進宮後打賞用的金銀錁子,一個都沒有少。待到傍晚時分都收拾的差不多了,萍兒把所有東西都清點了一遍,竟是什麼都沒有少!
沈雁沈荷那邊也都收拾好了,因今天白天剛出了事,四人便聚在內廳一處用晚飯,並未像平時那樣分送到各人房里。
飯畢,下人們送上茶來,四人坐著說話。現在沈雁為長,自然是她來做主。她到底是王府嫡女,從小看王妃管家處事自是耳听目染,後來又管了一陣子家,現在看著倒還算是沉穩。
原來今天雖然東西被翻亂,可只有沈雁處丟了一個墨玉瓖嵌的龍頭戒指。那戒指原是莫王妃出嫁時林太後給的添妝,這次王妃便給了唯一的女兒,不過是個看著榮耀實際卻不能戴的玩意兒,就算拿到外面去也沒有當鋪敢收。不過後來有負責灑掃的人在花園後牆的角落里拾到交了來,恐怕是那竊賊逃跑時匆忙中落下的。
「如此,那賊人竟是什麼物件都沒有偷走?」沈涵好生奇怪。平常竊賊多是為財,偏偏這一個把東西翻得底朝天,居然什麼值錢的東西也不拿,好像專門就是來給她們搗亂的。
眾人臉上都充滿了疑惑,既然不是為財,那到底是為了什麼?魚兒想到那竊賊是最後才去的自己房里,看這樣子銀票首飾都不拿,那必定是來找什麼東西的。可若說他想找的就是沈雁的那個龍頭戒指,那既然已經找到了就不必再去自己房里翻,可見他要的並不是這個。恐怕這人是想找一個類似于戒指的東西,但對要找的東西不是很確定,所以才會在沈雁那里把看起來像的東西先帶上,再去別處找。
至于後來這個戒指又在花園里找到了,也許是真的逃跑是掉的,也有可能是他拿到外面一看不是要找的東西,便丟下不要了。
這人能大白天的在宮里來的侍衛們的眼皮底下溜進來翻了三個半房間才被發現,之後逃走時也沒有出重手傷人性命,且很快就溜得無影無蹤,絕非等閑之人。她們四個不過幾個女孩子,到底有什麼值得人這般覬覦?魚兒嘆息自己來的時間太短,知道的事情並不多,一時也找不出頭緒。不過看樣子這事並不是針對她一個人的,說明對方並不很確定誰就是目標,而且她的房間是最後被翻的,可見他們對她的關注最少。現在離京城越來越近,守衛也會越來越嚴,應該還不用太擔心。
「听說昨晚花園那邊的院子里硬是住進了別的客人,雖然早上就搬出去了,可接著就出了盜賊之事。所以我同主事嬤嬤還有侍衛領隊商量了一下,此處不宜久留。看魚兒妹妹今天精神頭兒還不錯,想來也恢復的差不多了。」沈雁看了魚兒一眼,繼續說,「所以明天一早,我們就離開這兒接著趕路。本地的縣衙那邊也會派一隊護衛跟著我們,一直到我們進京為止,想來接下來一路上應該問題不大。如此安排,你們可有異議?」
從昨晚開始接二連三的事情,魚兒就算是覺得身子再不舒服,也不想在這里繼續待著了。何況下午幫沈涵整東西動了一動,竟感覺好多了,晚上也有了些胃口。
如此,眾人都無異議,便決定第二日一早就繼續啟程。至于沒買完的補給,等下一處踫到集鎮再買也不遲,這里再待下去萬一真出點什麼事兒,那可是誰都擔不起這個責的。
「魚兒姑姑若是覺得身體不適,不如我們明日下半晌早些找地方歇息吧。」沈荷突然笑著說了一句。其實下一處落腳的地方離這里不過三四個時辰的路程,如果一早就出發,吃過午飯不久就可以到了。沈荷這麼說,討好之意甚是明顯。
「不礙的,照計劃行事即可。我今天已覺得好多了。」魚兒輕笑著點點頭,各人便各自回房休息。
因沈涵的被褥都髒了,漿洗後還未干,備用的又在後面大車上沒有卸下的箱子里。下午四個人一直忙到吃飯,根本沒時間去取,晚上魚兒便邀她過來和自己一起睡。
實際上魚兒還是抱了那麼一點兒私心,沈涵的鋪蓋真的要去取,下人們也不敢抱怨麻煩。只是昨晚小晴因為要守著魚兒所以天亮了才眯了一會,今天又出了這檔子事兒,就算外面守衛都加強了,照小晴的性子又是不肯睡的。不過沈涵過來,萍兒肯定也跟來,這樣她們兩個丫鬟就可以互相換著休息半夜,不至于太累。
兩人洗漱了上床,鑽在一個被窩里,腦袋湊在一塊兒說話。其實沈涵今天也挺不想再在那個屋里一個人睡了,她有點兒害怕。于是這邊魚兒伸出橄欖枝,她就忙不迭的接了。
「魚兒,我現在真的越來越覺得你像我姐姐了。你好像什麼都會,遇著事兒也特有主意,就像今天白天,你一點兒都不害怕。」魚兒不知道沈涵說的白天的事,到底是指哪一件,便只默默听著,「明明我還比你大好幾歲的說。」
「那我明兒起就不叫你姐姐了。」沈涵轉過身來佯怒的輕輕拍了她一下,魚兒扭了扭躲開了,「可是我也有很多不會的東西,寫不好字,也做不好女紅。」
「哎呀,那些多練練就好了,你還小呢,急啥?」沈涵終于找回點當姐姐的感覺了,「哎呀,說正經的。你說,今天那個竊賊是不是來找什麼東西的,銀子也不拿首飾也不拿,就那麼空手走了。他是不是沒找到他要的東西,他不會再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