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影組織中,夜魅和影衛的地位並不對等。夜魅人數較少,且由沈清芫一手創建,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夜魅的存在。而影衛人數相對較多,皇家和林家都知道它的存在。但夜魅的人知道影衛的存在,影衛的人卻不知道有夜魅這回事。
魚兒現在只記得影衛的首領,並不像夜魅那樣,而是有一個公開的身份。在她的記憶中,那也是一個女子,且在皇室中地位並不顯赫,便于她隱蔽行事。
但是這一世,魚兒忘記了所有的前一世的親人。原以為這對她來說並無大礙,甚至可以讓她少一些感情上的阻礙,可不料,魚兒卻是無論如何也想不起影衛的首領是誰了?
「你是如何猜測影衛首領換人的?」魚兒抬起頭,突然問道。
「屬下觀察那些人得到指令後行動的速度,還有遇到情況突變時反饋和再次接到新指令的時間差,感覺那個指揮他們的人應該就在京城,甚至可能就在宮里。屬下雖未見過原來那一位,但是三年前他們行動的反應速度,可沒現在這麼快。」夜魅說完,發現魚兒正盯著她,猛然意識到,她剛才的這番分析卻是逾越了。
作為夜魅的首領,她雖然知道影衛的存在,也派人暗中監視影衛的動向,但並不能夠隨意探听影衛首領的事。
「主人,屬下……」夜魅見魚兒目光不動,忙又要跪下,卻被魚兒攔了。
「罷了,你起來。」魚兒擺擺手,「影衛那邊的事,已不是你我之力所能挽回。若是貿然插手,只怕是禍不是福。你現在繼續盯緊了,先靜觀其變。」
夜魅領命稱是。
「太後那邊……你怎麼看?」魚兒又突然換了個話題,問到瘋太後的事。
「據屬下在慈壽宮那邊的人回報,今天早上主人在偏殿等候之時,皇後令人按住太後給她灌了一碗藥。不過後來皇後離開後,太後似乎又有一段時間恢復了神志,把藥摳出來吐了,且都吐在里面的衣服上,是負責漿洗的人發現的。」夜魅先說了自己這里已經探听到的事。
「你確定不是灌藥的時候灑在衣服上的?」
「確定。灌藥的時候我們的人就在場,當時怕外人看出來,是用帕子在領口衣服上墊著的,並沒有弄髒太後的衣服。不過之前皇後是如何服侍太後服藥的,屬下並不清楚。皇後以前一直是屏退眾人,只留自己的心月復,要不是今天主人也去了,我們的人也插不進手去。現在太後的狀態,應該是時好時壞,並不是徹底的失去神志。」
「這事兒只怕有詐!」魚兒說著,眯了眯眼楮。每當她有這樣的表情,夜魅就知主人必是心里已經有了什麼決斷或是有什麼計謀。
林太後像今天這樣故意吐藥,怕不是第一次了。今天同沈涵一起用早飯時,沈涵就不經意間當笑話般說起過,她有次撞見太後身邊的宮女把藥汁悄悄倒掉。沈涵說這話,原是打趣魚兒之前在王府里生病時,鬧小孩子脾氣死活不肯吃藥的事。但這會兒魚兒把這個和夜魅探來的消息合起來,可就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了。
「能不能搞到太後所服藥物的藥渣?」魚兒像是在提問,又像是自言自語。
「這個,恐怕有些困難。不過我們可以去試試。」夜魅如是說。
宮中貴主們服藥,不僅前面請脈、開藥、抓藥、煎藥等步驟都有多人負責相互監督,就連最後剩下的藥渣都有專人收起來,保存一段時間後才銷毀。為的就是萬一服藥後病情不好,或是有別的什麼變故,需要查看藥渣以確定用藥是否正確。夜魅組織組建的時間短,實力有限,要在這些環節里面下手,實在不怎麼容易。
「不用去試了,太危險。」魚兒搖頭否決。一來此時風險太大,馬上就要去穆國,她現在手下可用的人也不算是很多,不必要因為好奇心而折損人手。二來問題也不一定是出在煎藥的時候,等藥煎好了,送過去的路上加點什麼,那也不是什麼難事,何況蔡皇後手里還有祝氏這麼個人才呢。
只是林太後想必已經知道了她每日服用的藥里有問題,但迫于某些原因卻不得不服,所以才會想盡辦法把藥吐出來,以減少吸收的量。
今天早上在慈壽宮的事,也許是太後前些日子已經積累下來的藥量開始發作了,讓她一時之間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神,也許只是她裝的。魚兒覺得。後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蔡皇後想借魚兒試試林太後是不是真瘋了,而林太後未嘗不是在裝瘋賣傻,看蔡皇後的反應,以確定那些藥里下的到底是不是能致人喪失神志的瘋藥。
不過有一點魚兒暫時還想不明白,興帝因為要對付林家,爭奪影衛的控制權,所以借病把太後軟禁起來。現在蔡皇後又給林太後下藥,這下藥的事到底興帝指使皇後去做的,還是趙家想要對付林家?
雖然從情理上講,興帝軟禁太後還說得過去,若說是對生母下藥,似乎是太過了點。可這是在皇家,為了權利,任何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可能發生。手足相殘,乃至弒父弒母殺子,這些事並不能說鮮見。自己上輩子,不就是被……皇家果然沒有親情可言。魚兒苦笑著搖搖頭,不再想那麼陳年往事了。
「你還有什麼事情要回報?」魚兒看向夜魅,見她似乎還有話要說。
「今天主人去拜見昭菁帝姬時,應門的宮人並沒有去里面稟報昭菁帝姬,而是從後門出去請示了皇上那邊的人。昭菁帝姬應該還不知道您去過了。」
這不算是什麼大事,而且當時魚兒就猜到是這麼回事了,所以並沒有什麼驚訝之感。夜魅大約也是覺得此事不怎麼要緊,本是可以叫芳澤轉告的,不過既然她自己都跑來了,那就一並說了吧。
「嗯,我知道了。」魚兒點頭,想了想,又說了另一個事,「給我查一查我娘的事。」
「白氏,也許可能她過去並不姓白。我想知道,當年她和父皇到底是怎麼回事?」怕夜魅又理解岔了,魚兒補充道。
抬頭見夜魅的表情怪怪的,魚兒便知他們之前已經查過了。今天從林太後口里漏出的只言片語,魚兒也能猜到當年恐怕是有過一段十分不堪的過往,故而夜魅他們就算是已經查出些什麼了,也不好主動和她說。
「先把你們已經知道的說說吧。」
「皇帝率兵南下,一舉攻下捺月國國都,捺月國滅。貴妃娘家的兄弟恰有兩個隨皇上出征,攻下捺月國都後,便出了個主意,找些江南風塵女子來慰軍。皇上原是準了的,但是手下那些人去辦差的時候,找的不僅有風塵中人,還有好些因戰亂和家人失散的良家女子。那些女子剛送回軍營,皇上就得到消息,親自前去查看。」
「開始皇上只是把那些女子召集在一起,令她們中非自願前來的站出來,啟軍會登記她們的良民身份,發給銀兩送她們返鄉尋找家人。可是後來皇上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了白夫人,勃然大怒,勒令將所有女子全部發給銀兩送回去,一個都不許踫。還當眾以軍法處置了那幾個逼良為娼的軍士,連貴妃的那兩個兄弟最後也沒落著好。不過此舉倒是無心插柳,收服了不少江南文士的心。」
「白夫人應該是事後自願留下來的。中間有些事情,我們並不是很清楚。只是後來白夫人很快就有孕,又不願隨皇上回京進宮,皇上便在江南專門為她建了行宮別院。皇上還在白夫人生產後,又專門南下過一趟,去看望白夫人母女。再後來的事,主人您應該都知道了。」
「那我娘在軍營里踫到父皇之前的事呢?」魚兒很平靜地听完,問道,「還有邵嬤嬤,她原來到底是做什麼的?」
「邵嬤嬤是白夫人跟了皇上以後,皇上從外頭尋來服侍夫人的,至于之前的事,恕屬下無能。」夜魅低下頭。
「這事兒……也不急于一時,慢慢查吧。」魚兒也知江南距離京城太遠,夜魅調查起來十分有難度,且這是夜魅組建之前的事。若是興帝不想讓人知道的往事,現在要查起來,只怕是不易。
只是魚兒模模脖子上掛著的那把鑰匙,想到白姨娘給她的那個盒子,現在還收在興帝那里。還有邵嬤嬤的一系列老道的做派,總覺得白姨娘之前應該不是平民百姓家的女兒。魚兒很快就要遠嫁去穆國的,不知那個盒子,興帝要如何處置。
不過這事還真急不得,魚兒現在能做的事,也就是一個字︰等。那就慢慢等吧……
這一年的夏天,過得似乎是特別快。魚兒覺得夏天似乎是還沒有開始,而實際上卻是已經過完了。
大概是因為太後一直病著,昭菁帝姬又被關著,朝中氣氛也很緊張,所以宮中自然也跟著十分壓抑。那些賞花、品畫的聚會少了,人人都沒事就在自己宮里待著,免得不小心惹禍上身。魚兒大多數時候也在鳳鸞殿待著,皇後宮中冰塊供應充足,自然也熱不著她,所以這一轉眼的,就到了中秋。
中秋晚上照例有宮宴,完了就後宮女眷還要在皇後的帶領下拜月。
晚宴時昭菁帝姬倒是也來了,隨後又同大伙兒一起去跟著蔡皇後拜月。魚兒並沒有機會上前與沈菊樺說話,但看她神色如常,這幾個月應該過得很可以。她畢竟是未來穆國皇後,興帝再怎麼生氣,最多是關起來,也不能真的把她怎麼樣。
拜月過後,原是給大伙兒自由活動的時候,無外乎喝酒吃月餅賞月之類的。魚兒不想惹事,便早早的回去了。
宮里能玩的日子不多,魚兒身邊的人馬上又要跟著她遠走異鄉,所以今晚除了值夜的大宮女外,其他人魚兒都放他們出去玩了。可誰知這居然又讓某些人鑽了空子,熊小喵在她回來沒多久,又從窗戶里跳了進來。
你要不要對窗戶那麼有感情啊,每次都鑽窗進來!
魚兒看見熊小喵,這次也沒有十分驚訝,而是迅速地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還好好還,今天回來還未洗漱,所以穿的仍是見客的衣服。
「你又把我的丫鬟怎麼了?」魚兒劈頭就問。今天輪到值夜的是新補上來的芳玉,長得有些粗壯高大,不過看著還算老實。魚兒讓夜魅查過,此人是隨父母從西邊逃荒過來的,後來與家人失散便進了宮,已經記不得親人和具體的家在哪里了。
這人現在看著應該和啟宮里的那些主子們沒有瓜葛,但是外面……現在還不好說。所以魚兒還不能像對其他三芳一樣信任她。
「那是我的人,用不著把她怎麼樣。」熊小喵直言不諱,語氣里還帶著點兒得意。
魚兒剛還懷疑芳玉暗中有來頭,結果這家伙就直接跑來告訴她,這是他的人。
挑釁,這簡直就是赤果果的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