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過來把魚兒扶起來,還有人過去把狂躁不安的林太後制住。太後的位置旁邊,鋪著厚厚的絨毛地毯,加之魚兒在意識到林太後處于瘋癲狀態後,已經加以防備,這一跤倒也沒怎麼摔疼。
蔡皇後使了個顏色,宮人領著魚兒出來,先到偏殿歇著。
林太後雖被人按住了,口中仍西斯底里地叫嚷個不停。若她喊的是些別的東西也就罷了,偏偏太後叫嚷的這些,連殿內幾個在太後皇後身邊貼身伺候的宮人都擔心听了會小命不保,更何況殿外頭的人。蔡皇後無法,只得叫人用帕子團作一團,把林太後的嘴給堵上了。
太後到底是年邁之人,掙扎了一會兒,便沒了力氣。軟軟地癱坐在一旁的軟榻上,嘴里發出嗚嗚的叫聲。
宮人端了太後要用的藥汁過來,蔡皇後上前又勸了林太後幾句,太後只是拼命搖著頭,死活不肯吃藥。蔡皇後便叫兩個粗壯的嬤嬤過來將林太後按住,拿掉塞在她嘴里的帕子,把藥汁強灌了下去。
服過藥,林太後沒一會兒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蔡皇後這才把在殿外久候多時的太醫宣進來,重新診過脈,換了新的藥方。蔡皇後親自看過,才令他們下去抓藥。
幸而今天跟來的都是心月復之人,但蔡皇後仍免不了要囑咐警告一番,直忙活了一個早上,全部安排妥當了才從正殿出來。
等蔡皇後到偏殿來看魚兒時,只見這孩子已經恢復了往日平和的模樣,和剛才在正殿里被林太後抓著手時驚恐不安的樣子判若兩人。
魚兒見到蔡皇後進來,忙站了起來。
「餓了嗎?」蔡皇後上前,輕輕拍了拍魚兒的肩膀。
「剛才涵姐姐來過了,看兒臣還未用早飯,就讓我過去她那邊一起用了。」魚兒答道。
沈涵來過了?蔡皇後放在魚兒肩膀上的手一頓,剛才事情來得突然,她還來不及囑咐魚兒什麼,也不知道這孩子是不是和沈涵說了點什麼。
說起來,蔡皇後隱隱有些後悔自己一開始的決定。原本她只是想著魚兒這孩子,舉手投足間像極了曾經的清芫,所以便讓她跟著進去,試試林太後是不是真的瘋了。可沒想到那個瘋婆子不光說了清芫的事,竟然把之前的舊賬都翻了出來,也不知道魚兒這孩子剛才听懂了多少。可是看她剛才那樣子,似乎是真的被嚇到了……
盡管對魚兒那個生母,蔡皇後是十分的看不上眼,可對這個孩子,她這些日子以來倒是越來越上心了。也不知道今天林太後瘋瘋癲癲說的那些話,會不會對這孩子有影響。
「涵姐姐今天未能拜見皇祖母,甚是記掛。」魚兒又道。
「那你怎麼同她說的?」
「皇祖母病得很重,母後在里面侍疾。」魚兒答完,又輕聲問道︰「母後,皇祖母這次的病,是不是要養很久?」
林太後瘋了的消息,當然不能隨便對外頭講。若是連這點眼色都沒有,那魚兒也就不用在這個宮里混了。
「是啊,太醫已經看了,確實是要養很久。」蔡皇後點點頭,心內不由想到,若是自己的皇兒也有這丫頭這般的心智,那該有多好。可惜那孩子如今做事,還是太過莽撞。
蔡皇後沒有再提早上在正殿發生的事,還有林太後說的那些瘋話,魚兒當然也聰明的沒有問。這邊的事情說完,她便又提了要去看看昭菁帝姬的事。這事兒原就是昨晚已經說定了的,今日若因太後突然發病,皇後就匆匆帶著魚兒回去了,反倒是給人空間讓他們猜想正殿內到底發生了什麼。若是仍按原計劃,讓魚兒去見昭菁,自然能打消那些人的猜忌。
如此想著,蔡皇後便應了魚兒,只是囑咐身邊的人跟緊著點,不可讓帝姬有什麼閃失。
魚兒道了沈菊樺住的院子,只見大門緊閉,叩了門過了半晌,才有一名宮人出來。卻是道要先進去通報,請魚兒在外等候。
誰知這一等,竟是等了有小半個時辰,也不見那宮人出來。
今兒跟著魚兒出來的是芳菲,見如此狀況,不禁有些著急。可看自家主子還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安安靜靜地繼續站著等,便也只好在邊上不出聲。
其實這等事在宮里也算是常見,高位嬪妃對低位嬪妃,或是婆媳之間,常會用等通報之類的理由就讓人這麼站著等。也算是看人不順眼,就讓你罰站的意思。
如今昭菁帝姬從輩分上算是魚兒的姑姑,那是長輩,而將來到了穆國她又是皇後,乃是主母。不管哪一層關系,她現在要魚兒罰站,魚兒都得受著,沒有任何理由可以逃避。
又過了約有一刻鐘,開頭給她們來開門的宮人才又出來,魚兒看她,似乎有一點兒氣喘,好像是方才是跑著從院子里出來的。那宮人走到門口,對魚兒行了一禮,卻道是昭菁帝姬今日事務繁忙,無暇見客。
魚兒听完,似乎早就料到是這個結果。便站在門口,對著里面正屋的方向行了禮,謝過前幾日昭菁帝姬派人來探病。接著又客套幾句,就如無其事的回來了,一點兒也不為剛才的事生氣似的。
沈菊樺是因為什麼被興帝軟禁的,這點魚兒比誰都清楚。照理說,這個節骨眼上,以沈菊樺在宮中多年的經歷,應該是不會做出這種明面上的和魚兒不對盤的事情來。再看這個來開門的宮人的樣子,似乎讓她們等了那麼久,中間是去找什麼人稟報了。而最後不讓他們去見的意思,也應該不是沈菊樺本人的意願。
不過現在林太後突然瘋了,沈菊樺被秘密軟禁了,而太子則是激情澎湃的想積蓄力量,將來打一場大仗。這眼前的局面,還真是有些亂糟糟的讓人模不著頭腦。而晚上夜魅給魚兒帶來的消息,又似乎幫她理清了思路,讓她把這些事情聯系起來。
今晚是該輪到芳澤值夜,所以魚兒讓她通知夜魅,今晚見面。因魚兒這邊長期守著兩個熊小喵的人,夜魅自然是不想讓穆國人發現他們的存在,所以她並沒有穿著夜行衣直接跳進院子也像熊小喵一樣從窗子里進來,而是換了芳澤的衣服,直接從大門進來了。
魚兒盯著宮女打扮的夜魅看了好一會兒,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家伙,樣子倒是扮得蠻像的,就是走路的姿勢不像,哪有宮女走路這般大大咧咧,還抬著頭的?
民間女子入宮為婢,必是先訓上幾個月才行。至于能到魚兒身邊貼身服侍的這些大宮女,都是已經進宮好些年,挑了又挑的。這些人那麼多年歷練下來,舉手投足間便顯出一股子謙卑,就算是平時在一邊站著,也是低眉順目不敢與人直視。
夜魅見魚兒笑了,不禁低頭看自己的衣服,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妥之處,「主人,您笑什麼?」
「啊,呵呵,沒什麼。你實在不怎麼適合這身衣服,要不下次……還是換身打扮吧。」魚兒笑完了,便立即嚴肅起來,「先說正經事,你那邊可有什麼發現?」
能讓夜魅冒險親自來和魚兒稟報的,自然是十分要緊的大事。
「影衛最近有活動的跡象。」夜魅也不賣關子,直接說道,「就是近兩天的事情,我們的人一直盯著他們的幾個埋伏在宮里的暗樁。現在宮里要選陪嫁去穆國的宮人,那邊有好幾個人也在想法子要跟去。」
「影衛動了?」魚兒低聲念了一句,隨即陷入沉思當中。
沉寂三年的影衛突然開始行動,這必然是上面給了他們跟去穆國的指令,意思當然也很明白,既有監視之意也兼保護之職。而就在這個時候,林太後卻突然失去心智,瘋了。而沈菊樺也被興帝秘密的圈禁起來。
魚兒當然不會簡單的認為,沈菊樺被關是邵嬤嬤搞出來的那等捕風捉影的事情。從興帝第一次和沈菊樺密談,還發了很大的脾氣,很快又來了第二次,然後就把她關了。她今天特地去拜見卻沒有見到人,也印證了一件事︰雖然沈菊樺已經是穆國未來的皇後,但興帝現在不想讓任何人和她有所接觸。
這也就意味著,興帝早就已經對昭菁帝姬不信任了。而現在的局勢,已經使他對這個妹妹的不信任感加劇,所以直接把人給關了。
知道並且能夠能掌控影衛的人,除了自己也就是興帝和林家那邊了。如今自己因為情況不明不敢也不能動手,林太後瘋了,那麼這是不是意味著,影衛已經回到興帝手里了?而這個時間點,應該就在最近這幾天。
「太後已經瘋了……你說,父皇會不會已經拿回了影衛的掌控權?」不知為什麼,魚兒總覺得有些不確定,「可是如果他已經把影衛找回,那麼當前首要的應該是先擴充自己身邊的那支力量。畢竟跟去穆國的那等事,現在看來並不算是很急,而且父皇要在跟去的人里安插人手,根本用不著那麼麻煩。」
「屬下也覺得此事有些蹊蹺,影衛組織除了安排人跟去穆國,其他動作一概沒有。可現在的局面,也不像是投靠了穆國人。」夜魅說道。如果是穆國人掌控了影衛,那麼他們應該是向啟國內部再安插人手,而不是在去穆國的人里佔名額。這些女孩子到時候人都嫁到穆國皇宮里了,還愁那邊找不出人來盯著她們?
「主人,屬下這里,還有一個並不是十分確準的消息。」夜魅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出來。
「什麼?」
「影衛的首領,好像是換人了。」
換人?魚兒突然感覺一陣腦瓜子疼,那些失去的記憶終于還是給她帶來了影響,她記不起影衛的首領到底是誰了。
作者有話要說︰終于趕在十二點之前,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