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的書可以砸死人,一個月看完,除非我天天打興奮劑。
做頭發的時候對方說我一直心情不好,叫我不要太焦心……于是回來碼字,我想,你們是讀者,我是作者,你們是為了樂趣看文,我可不是純粹為了樂趣寫文,別跟我說都是你自找的……廢話我都知道。
其實大家愛怎樣怎樣,一開始就追文的姑娘們,也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思君如故,我可不想透過我愁眉苦臉,連外人都看穿。
還有一句,文才開始,別忙著說看不懂,我會盡量讓它慢慢明了,我信大家都是聰明人。臨安侯府佔地不知是否有千坪,極大的一處府邸,人卻不多,因為謝輕禾並不喜歡人多。
他素有剛正不阿的美名,日子過得不算清苦,但絕不算奢華。
這侯府是天子所賜,卻稍嫌冷清了點,不過謝輕禾認為他自己喜歡便好。
謝輕禾不大喜歡官場,也不愛交際,太府寺卿一職,成日里與銀錢打交道他也不喜歡;可惜如今四海安定,邊疆也少有敵國來犯。
可憐當年金戈鐵馬,今日就只能在小花園之中,一劍飛掃,斬斷落花無數。
今日謝輕禾很閑。
雖然閑,可他並沒有留在府上;當然,他是國舅,也有許多人想要巴結討好,時不時來請他賞戲喝花酒,可是他從來是不會的。
今天卻是個例外,侍從自前門,將今日遞上來的拜帖交到他手里的時候,他先是皺眉,然後就令人備馬,晚間好去怡紅別苑。
出門並不稀奇,可稀奇的是,他要去的地方。
天底下的花街柳巷內,總會有一個叫怡紅院;怡紅二字,說的是佳人紅妝,妙語怡情,最能勾得男人歡喜。
而帝都尹豐內的怡紅院,卻是這扶姜最大,也是尹豐一絕。
怡紅別苑與尋常的勾欄妓院也不同,自有官家背景,又因三絕聞名天下。
美酒,佳肴,以及美人。
酒是碧樓春,掌勺的大廚比那宮中御手亦不差,還有美人,名曰小取。
若說起美貌,天下第一便是謝輕禾那不知道好歹的三妹謝輕容,艷名天下皆知;而怡紅別苑內,也有一人,色艷天下,其名小取,外相既美,亦有內德,眉目含情,妙語解頤。
普天之下,男人只喜歡兩種女人。
一種是得不到的,一種是能得到的。
謝輕容是皇後,對這天底下除了皇帝以外的男人來說,自然是遙不可及,猶如天上明月;而小取,卻是可以得到的,近如眼邊薔薇。
小取並不是清妓,她接客,而且明碼標價。
她不是不賣,而是很貴,貴得尋常人,苦熬一世也模不到她的手。
怡紅別苑是官營青樓,而尹豐城內,最不缺的就是官;世人都說到了尹豐,才知自己官小,人微言輕;昔年潼親王還在的時候,亦笑說要敢在這怡紅別苑內鬧事,還要先模模自己有幾個腦袋。
世人都只有一個腦袋,所以都愛惜得緊。
不過即便如此,去怡紅別苑為求美人青目的人還是很多,其中大多年輕,有些才名,這些達官貴人,文人騷客,南來北去,小取的名聲越傳越廣。
何況就算不能擁美人入懷,好歹能听清歌一曲,看得一次小取的凌波舞。
薔薇有刺難摘,聞得清香細語,也是好的。
有小取在,怡紅別苑總是熱鬧,謝輕禾下轎,見里頭人多語雜,更是不願抬腳進去,忽然听見一聲︰「謝輕禾。」
謝輕禾抬起頭,對方就在二樓上,朝他一笑。
他登樓而上,又看向院內,原來表演樂舞的台子上又搭了一層高台,謝輕禾一看,原來是在表演著凌波舞。
那高台上的舞者,約莫都是十三四歲的女子,各個芙蓉如面,巧笑言兮。
那人坐的廂房,門一開,位置正對著高台,謝輕禾走過去。
「來坐。」
「令之,你是何時回來的?」這是個好位置,謝輕禾並不推辭,皺眉坐下。
戚從戎,字令之。
老實說,如果讓謝輕禾選的話,他可不會同這樣的人做朋友。
可是要說起來,戚從戎也是個無可挑剔的人物。
昔年太祖封賞功臣,戚從戎的父親封的是敬國公,卻不貪圖富貴,自願請纓到邊關駐守,戎馬一生,盡忠報國,可為群臣表率;戚從戎十二歲離京,隨著他父親在邊關,而後敬國公故去,他襲了爵位,這麼些年,回京的次數屈指可數。
他生得高大俊朗,多年的軍旅生活,造就他一派硬漢的模樣;性情又爽朗不拘小節,雖然時常說話討打,但總是一副笑臉,叫人下不去手。
謝輕禾掃了一眼桌上,並無瓜果點心,只有一壇子酒,兩只海碗。
果然是戚從戎的風範。
只听戚從戎笑嘻嘻地道︰「你說錯了,我明兒才回來。」
「你怎麼進城的?」謝輕禾想,這人好大的膽子,皇令急召他回京,還敢這麼悠哉︰「你的兵馬呢?」
「這個嘛……」當然是全丟給副將,他自個前來尋樂了。
听他像是要回答,其實他半個字都不打算說,謝輕禾擺擺手,示意自己其實也不想知道。
戚從戎倒了兩碗酒,與謝輕禾一齊干了。
這酒不是慣常在京城內喝的佳釀,而是來自北方,普普通通的燒刀子,一灌進喉嚨里,燒得火辣辣的痛。
只有這樣的酒,才喝得出豪氣干雲。
謝輕禾恍惚覺得自己仍在北疆,那片蒼茫大地上,風吹露冷,比不得尹豐城內華麗舒適,卻更自在。
忽听戚從戎道︰「快看,小取。」
謝輕禾看過去,果然見小取已經登場。
別的舞姬穿得雪白,獨她一人穿紅,頭上金步緩搖,長長水袖翻舞如潮,足尖點地,歡快躍起,輕盈若無物。
戚從戎合著拍子哼了幾句,小取那手自袖中露出來,好一雙翻雲覆雨手!
嗖嗖數聲,只見天上煙花綻放,絢爛無比,委實勝景。
小取在高台之上,眼波流轉,顧盼生情,每個男人都在期盼著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滿堂兮美人,忽獨與余兮目成……」
戚從戎才哼了這句,果見小取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笑容更甜。
謝輕禾兀自喝酒,並不搭理。
「你覺得小取如何?」戚從戎忽然問。
謝輕禾點點頭︰「不錯。」
「也是,你從小兒看著阿容長大的,再看別人也覺得沒趣。」
一听到這話,謝輕禾的臉就僵了︰「說過多少次,人都這樣大了,別提小名——」
「有什麼關系啊小禾?」
戚從戎故意的。
真想給他一拳,只是戚從戎的笑容實在太燦爛,他才下不去手。
戚從戎十歲前,時常來宰相府,因為戚從戎跟著他們父親學文,眾人當中數他與謝輕容最懶惰,最愛玩鬧。
「一個大男人還笑成這樣……」
听見謝輕禾的微詞,戚從戎也不惱︰「阿容也說了,要多笑。」
謝輕禾白眼。
謝輕容當然喜歡笑,她統共也只有這兩招,笑得含情脈脈,哭得梨花帶雨。
她若是犯了錯,就先對著人笑,笑得別人不好意思再責備她出錯。
這招若是不靈驗,就開始哭,聲音細細的,叫你惱也不是,不惱也不是。
聖人說的,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正是說的像謝輕容這樣的人物。
文也不成,武也不就,幸得生為女子。
戚從戎就不一樣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好多笑笑,把不能哭的那部分補齊。
他從五歲起就追在謝輕容身後說要討她當媳婦,,十三歲那年參加武試,望一舉奪魁,好有臉面去求親,可惜被太子給搶了先;雖然有心要爭,可爭什麼都爭不過天家,于是,戚從戎一怒之下,收拾了行裝去了北疆。
他自校尉做起,本想腳踏實,奈何他父親一死,他就被襲了爵位,封了將軍。
別人求都求不來,他在背地里罵,這老背晦的!
這話究竟罵誰,謝輕禾可不敢多問,不過大約不是罵得是戚從戎那嚴父。
後來太子登基,謝輕容成了皇後;其後先皇故去,文廷玉做了皇帝,謝輕容還是皇後。
得知此事,戚從戎在邊關喝了幾個月的悶酒,把帥印留在邊疆,連夜趕回京城,人又不出現,引得眾人擔心;後來突然出現抓著謝輕禾說要比武,二人打了一場,沒分出勝負。
後來這事傳進宮中,龍顏震怒,罰戚從戎三年俸祿,令他再不得隨意回京。
戚從戎一笑,對謝輕禾道︰「這小子,扮出皇帝樣子唬誰呢?他也配?!」
當時謝輕禾沒有答話。
現如今三年多了,皇上終于又招他回來,謝輕禾想,大約是為了那煙雨樓的緣故。
為了煙雨樓,皇上當年折損不少愛將,再也不想貿然出手。
至于戚從戎麼……
他嘆了一口氣,道︰「你可要小心些。」
戚從戎道︰「我早知道,文廷玉那小子不是什麼好東西。」說話帶笑,心中卻在咬牙切齒。
這里人聲鼎沸,都在為小取絕妙的舞姿鼓掌喝彩,沒有人注意去听他那大逆不道的話。
除了謝輕禾,他听到戚從戎的話,只淡淡一笑。
戚從戎看他這樣,笑著勾了他肩膀,大大咧咧笑道︰「你也覺得是吧?」
謝輕禾不置可否。
只听戚從戎又問︰「阿容近來可好,還在吃藥麼?吃的都是些什麼藥?」說完又嘆息︰「不知道她夜里睡得安穩不安穩……」
謝輕禾擰起兩道眉毛。
「你這做哥哥的,全不上心;就讓她在那龍潭虎穴里受罪……」
謝輕禾笑都笑不出來。
龍潭虎穴?他倒覺得謝輕容進宮,那是老鼠進了米窯,安寧長樂得緊;不過話說回來,若是把謝輕容丟強盜窩里,估計她也能自得。
不回答他,只怕他會喋喋不休,于是謝輕禾道︰「她生什麼病吃什麼藥,都是太醫院——」
戚從戎似乎是沒有听到他在說什麼,忽而一嘆氣︰「若是大哥還在……」
戚從戎是獨子,能被他叫一聲大哥的,除了謝輕汶還能有誰?
謝輕禾立刻變了臉色。
戚從戎似乎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閉口不言。
謝輕禾沉吟了許久,才開口道︰「令之,再別在我跟輕容面前提起這話。」
戚從戎不語。
謝輕禾太恨謝輕汶,焉知不是太過愛他的緣故?
謝輕禾看完了歌舞,便稱累回去了;戚從戎卻沒有走,他一直留到了燈火闌珊的半夜。
他等得不算無聊,小取的屋內,溫香軟軟,又有好酒。
男人只要有了酒,就算沒有女人,也不會覺得無趣。
戚從戎喝酒喝得很快,可是醉得卻很慢,他習慣了在北方的夜里,在冷風中喝辣的燒刀子取暖,這里的碧樓春喝在他頭中,綿軟香潤,卻嫌稍微無力了些。
他正要喝最後一碗酒,忽然一只手按在他手腕上。
戚從戎頭都不回︰「太遲了。」
小取道︰「戚公子,我從來不要人等的。」
戚從戎道︰「也是。」小取是從來不要人等的,從來都是別人自願等著。
他又道︰「我今夜可是付了銀子的。」
小取嫣然一笑,道︰「我給你那麼多銀子,你可願意走?」
戚從戎笑而不言。
小取穿的還是方才的一身紅衣,此刻行走起來覺得不便;于是她走向自己的床前寬衣解帶。
她動作撩人,戚從戎看得目不轉楮。
「做什麼?」
戚從戎還是那句話︰「我可是付了銀子的。」
話雖這麼說,他也只不過看看而已。
小取也不覺得有什麼,她換好了一身家常的衣裳,在床頭的牆壁正中央拍了一下,又偏向左方三寸,連拍三次,兩長一短。
牆壁上便打開了一處半尺長的,半尺寬的缺口,小取自里頭拿出一只錦盒。
戚從戎的面色從容。
小取不慌不忙地走過來,戚從戎要取盒子,卻被一只手攔住。
這只簪花妙手,此刻冰冷異常,只要主人願意,能頃刻間取數人性命。
戚從戎也不慌不忙,自懷里模出幾張銀票,又取出一只錦盒,樣式與小取那只差不多,小巧非凡。
小取的一張臉頓時變得十分親切,她放下錦盒,數了銀票,眉開眼笑,然後抄起戚從戎的錦盒。
戚從戎將小取拿來的錦盒收進懷中︰「我已經看到了你屋里的機關,你不擔心?」
小取不以為然︰「機關就跟女人的心一樣,每日都在變。」
戚從戎點頭不語,轉身要走,忽然又問︰「你當真從來看過自你手上傳遞的東西?」
小取眼珠子一轉,就在戚從戎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她卻又開了口。
「這是自然,就好像戚公子在我這里,也從來不嫖一樣。」
她堂堂一個武林販子,賣的是消息,做的是生意,正經的很。
莫要多事,莫要胡說八道,才能保命,這在官場上是正理,在江湖上也是。
這話帶著刺,戚從戎歡笑︰「不必在意,我從來未把你當成□。」
小取好教養,立刻也道︰「好說好說,奴家也從未將公子當做男人。」
饒是戚從戎,笑容也一僵,但他立刻又笑起來。
二人笑望,都覺得對方是王八蛋。
「那在下還是先走為妙,不擾小取姑娘清夢。」說著腳步一動,轉眼人在數丈之外。
小取扶著門,笑得咬住了帕子,隱約還听得一句︰「區區一個武林販子……」
她含笑反譏︰「區區一個戚將軍,哼……」
可惜戚從戎已經听不見。
其實小取並不討厭戚從戎,來這怡紅別苑的男人,薄情寡性的多了,像戚從戎這樣的,卻當真少見。
一個男人,未有隱疾,來這紅香綠玉妙不可言之處,卻從未有片刻留情。
能有人鐘情至此,端是妙事。
卻說戚從戎走出了怡紅別苑,實在夜深,一路上清冷得很,僅有幾個醉漢與乞丐,都各行各路,互不相礙。
其從走得時快時慢,細心听著周圍的動靜,最後七拐八拐,拐到一條暗巷。
結果那更夫竟也跟來了,仍舊高叫著「小心火燭」,戚從戎看著那更夫來來回回自自己身邊走了三趟,終于忍不住問︰「到底劫財還是劫色,兄台可有想好?」
那人嘿嘿一笑,臉沉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他的口吻似是很嫌棄,只道︰「色就不要了……倒是把東西拿來是正經。」
「你來遲一步,我已經放在怡紅別苑去了,」戚從戎不樂︰「總是放在我身上怎麼得了?誰叫你動作不快些?」
那人頓時苦了一張臉,一雙眼楮亮晶晶地盯住他︰「方才怡紅別苑內外,四處都是眼線。」
「那又怎樣?」
對方苦︰「天下有一等人,是逛不起窯子的。」
逛窯子不止是進了溫柔鄉,更是進了銷金窟,不說白嫖會被打死,就連喝個酒模個手,也要白花花的銀子。
戚從戎道︰「我怎麼會知道別人有錢無錢?」說完還不怕招打,笑盈盈又補充一句︰「畢竟在下一直很有錢。」
說完懶與對方爭拗,轉身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