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桌面是陳家杰剛滿10歲的女兒的照片，正對著空白文檔發呆的時候，忽然跳出了新郵件的提示。
陳家杰機械地打開郵箱瞟了一眼，是個陌生的地址發來的，想必又是什麼廣告吧，那麼想著他順手點開看了看，這一看當即讓他震驚得差點捏碎了鼠標。
「你好，陳家杰警官。我有一些你感興趣的東西，如果想知道是什麼，請務必回信。」
來信是這麼寫的，陳家杰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
此人似乎不但認識他，還知道他正在為什麼煩惱。
這個人究竟是誰，他所指的東西又是什麼……無數猜測在陳家杰的頭腦中盤旋。
陳家杰立即查看了來信的P地址，毫無意外地是個境外P，這個人如果不想讓自己的信息泄露就必然會隱藏真實P地址。
思索再三，渴望知道答案的心情暫時打敗了一切其他念頭，陳家杰決定回信。
沈沉幾乎把顏毅房間里的書翻遍了，本身就擁有良好的學習能力，病假期間哪都不能去只能打發時間，倒也看得細致，十多天下來對那些專業知識基本有了個大致的了解，以後應對起來也能更從容。
所幸身體素質還是很好，雙手的傷日漸恢復，紗布漸漸不用裹得那麼厚，手也比以前靈活了不少。
心里最放不下的自然是發給陳家杰的郵件，他有沒有順利收到，有沒有回信，有沒有追蹤到發信地址……每時每刻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
這些天宋皓依然對沈沉照顧得無微不至，沒有一絲厭煩。每天服侍他起床，給他帶三餐，陪他去換藥，給他講白天發生的事情，自然得像是一同生活了多年的老友。
宋皓一向缺乏表情，看起來始終有些冷漠，講話直來直去不會變通，不過他的行事風格也一樣嚴謹可靠，這些天相處下來沈沉明白宋皓必然是一個優秀的前輩與同事。
關于宋皓的性取向問題，兩人很默契地沒有再次提起。
世人似乎都對此很避諱，沈沉倒是全然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有的人明明可以找到那份感情，卻還要因為諸多因素畏首畏尾。有的人卻根本嘗不到那甜美的味道，就比如他自己。
外面傳來開門的聲音，宋皓帶了晚餐回來，沈沉走出房間去。
「小雞炖蘑菇、肉末茄子、羅宋湯。」宋皓把兩個袋子放到方桌上，「快過來吃飯。」
沈沉坐到桌邊，雖然還不太靈活，不過已經可以動筷子。
「食堂師傅做得普通了一點兒，我媽做小雞炖蘑菇是一絕。」宋皓嘗了嘗飯菜，說道，「听說你老家離這兒不太遠？」
「我老家在……」沈沉愣了愣，「嗯，不遠。」
顏毅的老家離這兒不遠，可沈沉的老家他幾乎都快忘記是什麼樣子。
小小的城市，經濟不算發達，街道狹窄卻不擁擠，有任誰都難忘的湛藍色天空。
大家都不富裕，可生活得也算安逸，從小被灌輸只有努力念書才能找到出路的理念，所以沈沉一直都十分刻苦，從來都不會比其他孩子學得差。
直到父親染上了毒癮，一切都變得不同。
從那天起母親再也沒有露出過笑容。
「怎麼了，菜不合胃口？」宋皓的聲音打斷了沈沉的回憶。
沈沉搖搖頭︰「我一直都覺得食堂的飯菜很好。」
「你要是有機會嘗嘗我媽做的菜就不會那麼說了。」宋皓有些自滿地說，「我們家在北方，冬天不像這兒那麼濕冷，四處都有供暖，有機會帶你去我老家玩。」
「嗯。」沈沉微微彎起唇角，又低頭吃飯。
宋皓盯著他看了一陣，回過神來，又說︰「對了，我們還是決定重新招一個人。」
「跟我一樣見習的？」沈沉問。
「對，雖然培養新人不容易，不過大家都缺人手，還是吸納新人比較好。」宋皓把一碗湯推到沈沉面前，「希望能找到像你一樣優秀的人。」
「不，我還需要好好磨練。」沈沉謙遜地說，端起碗喝了一口湯，渾身都暖和起來，想了想他又說道，「組長，我的手已經好很多了，每天都悶在宿舍實在太難受，明天可以去辦公室嗎？」
「不還是包著紗布麼，這樣能叫已經好很多？」宋皓擰著眉頭問。
「其實傷口都差不多愈合了，不過任馨說新長出來的皮膚比較脆弱還是再包一段時間紗布比較好。」沈沉彎了彎手指，「你看，基本不影響活動了，也不會痛。」
宋皓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站起來走到沈沉身邊。
「把你的手拿來。」宋皓蹲下來向沈沉伸出自己的手。
沈沉略帶遲疑，還是把自己的手放進了宋皓的手掌里。
宋皓輕輕握住那雙挽救過自己生命的雙手，忽然低頭將嘴唇貼在沈沉左手手背上，表情虔誠地閉上雙眼。
沈沉有些驚訝，隔著紗布他能感受到宋皓嘴唇的柔軟與溫暖，那種莫名的安心感竟讓他忘記將手抽出來。
「好吧，覺得無聊你就去辦公室坐坐吧，大家也都想你了。」宋皓放開沈沉的手，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向著陽台走去，「我去把衣服收進來。」
沈沉回過神來，忽然意識到心跳不知何時加快了起來。
很多天沒有踏入這個辦公室，沈沉的出現讓隊友們很是欣喜。
葉旭大喇喇地跑過來笑著打招呼，任馨急著叮囑他不要大意。
「顏毅，精神不錯啊。」唐 抬頭微笑。
梁川和周燁也沖沈沉點頭打招呼。
這種和睦融洽的正常工作氛圍實際上讓沈沉有些不習慣，他微笑地回應每一個人的關切，心底或許非常想融入這個環境，可仍然有些局促。
沈沉打開電腦登陸郵箱，陳家杰的回信赫然躍入眼中，心中立即涌起一陣興奮，沈沉不動聲色地打開郵件。
「你是什麼人？你所說的東西是什麼？請開門見山地告訴我，什麼條件我都答應。」
想必陳家杰已經被這事折騰得心急如焚才會在沒弄清楚發信人是誰的情況下就說出這種話。
「我是跟你站在同一陣線的人，你只要知道這個就足夠。
我所說的是你正在尋找的東西，在我決定是否把它給你之前，我需要你回答我一些問題。
我知道通過郵件交流非常不安全，如果你相信我，請在本周六上午9點去本區T超市門口，那里有一個公用電話亭，在我確認是你本人之後我會打那個電話與你聯系。
請務必一個人去，也不要試圖找到我，一旦發現你違反要求我就會離開。」
沈沉在鍵盤上一字一字地緩緩敲下這些內容，回了信。
他打算守候在電腦邊，哪怕早一秒看到陳家杰的回復也好。
周圍的人都在忙碌，隨時準備著出發救援。
沈沉按捺著心情裝作若無其事地等待，臨近午休的時候終于有了回信。
「好，屆時等待你的聯絡。」陳家杰回信道。
沈沉立即把所有郵件刪除，將上網記錄清除，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周六他就能得到疑惑已久的答案，也終于能夠把證據交給陳家杰。
心情忐忑地等來了周六清晨，宋皓還睡得很沉，沈沉躡手躡腳起床，將手上的紗布拆了下來，手掌上新生出來的皮膚呈現柔女敕的紅色。
沈沉活動了一下十指，已經不礙事。
做好了一切準備，將藏有記憶卡的吊墜重新掛到脖子上，臨出門之前沈沉回頭看了看熟睡的宋皓。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決定就此與過去的身份告別，就像最終接受了這個身體一樣，沈沉打算連同這個身份也一起接受。
如果這是他的宿命，他不會再逃避，對于死去的顏毅這也是最好的祭奠。
12月的早晨寒風刺骨，沈沉搭乘公交車顛簸了很久才來到T超市，鬧市區域的人群熙來攘往，離約定時間還有15分鐘。
沈沉遠遠地站在T超市門口十字路口的對面，那里也有一個公用電話亭，剛好可以望見對面的電話亭和超市門口的情況。
沈沉握著吊墜忐忑地等待，他不知道陳家杰是否真的信任自己，不知道一切會否順利。
等待了大約十多分鐘，有個男人進入了沈沉的視線範圍，他一邊接近超市門口的電話亭一邊不經意地觀察著周圍。
沈沉睜大眼楮望著他，那正是陳家杰沒有錯，雖然離得有些遠，沈沉依然感覺到了他的憔悴與不安。
沈沉立即掏出硬幣撥下了事先查好的號碼，對面的男人听到公用電話的鈴聲驚得頓住了腳步，隨即立刻沖進電話亭接起了電話。
「喂，是你嗎？」陳家杰的聲音從听筒里傳過來，竟顯得有些不真實。
「陳警官，你好。」沈沉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