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幸英攻上小山包時,看到陣地上只剩下兩個身負重傷的紅標軍,不過令他大感驚訝的是,這兩個紅標軍卻仍然不肯投降,端著毛瑟刺刀,相互扶持著仍然沖著圍在四周的日軍進行刺殺。
等他撥開人群走到那兩個紅標軍面前時,不由大吃一驚,因為那兩個紅標軍,一個已經雙目失明,一個大腿上仍然穿著一把折斷的刺刀,鮮血和泥土凝結在一起,覆在早已傷痕累累的肌膚上,但即便如此,當日軍沖來時,他們仍然奮力戰斗。
「庫魯死!」一個日軍嗷嗷怪叫著挺起村田刺刀突然從背後沖來,一刀就從那雙目失明的紅標軍左肋處刺入,前胸穿出,然後獰笑道,「支那豬,死啦死啦!」
那紅標軍臨死之前,突然抽出工兵鏟,反手一揮,便將那日軍的雙手齊刷刷地削了下來,當他倒在地上死的時候,臉上卻是帶著滿足的微笑。
那偷襲的日軍被削去雙手,直痛得倒在地上不停翻滾,但他很快便停止滾動,因為旁邊那個大腿上插著折斷刺刀的紅標軍已端起毛瑟刺刀,狠狠地朝那日軍的臉部刺去,噗哧一下便將那日軍的腦顱刺穿,那紅標軍冷冷地掃視四周日軍一眼,然後彎下腰去,從容不迫地將刺刀從尸體上拔出來,周圍端著村田刺刀的日軍見狀無不駭然,居然沒有一個敢上前襲擊。
「投降吧,支那人,我們大日本帝國優待像你這樣的俘虜!」小林幸英在後面目睹了這一切,慢慢地走到那紅標軍面前,用極為生硬的中國話,一字一字道,「只要你投降,我們不僅會治好你腿上的傷,最後還會將你送回到你的親人身旁!」
「呸,汝個草雞掰,阮台灣人死都不會讓汝踐踏阮家園!讓阮投降,真系丟死人!阮紅標軍寧願人人戰死,也絕不活著讓汝個雞掰囝侵佔阮土地!」那紅標軍環顧戰場四周,只見雙方尸體縱橫交錯,已然分不出彼此,整個陣地上,除了自己之外,再沒有一個活著的同伴,他仰天哈哈大笑,厲聲喝道,「弟兄們都戰死了,阮還獨活做蝦咪?來吧,林娘有種就一槍挑了阮,看阮怕不怕死?」
小林幸英臉色鐵青地瞪著那紅標軍,終于他扭過頭去,用力一擺手,周圍早就蠢蠢欲動的日軍立刻發出如同野獸一般的嗥叫︰「庫魯死!」紛紛端起村田刺刀齊齊地朝圍在中心的那紅標軍刺來。
噗噗噗,連續數聲刺刀透體的聲音響起,那紅標軍低頭看著貫穿身體的四、五把村田刺刀,鮮血像涌泉一般從刀口處冒了出來,只一瞬間便染成赤紅。
日軍想把刺刀從那紅標軍體內拔出,但他們發現刺刀竟然全卡在對方身體的肋骨中,一時之間竟拔不出來,也就在這時,那紅標軍獰笑著從後背抽出工兵鏟,朝著正前方的一名日軍頭顱狠狠劈去,只一下工夫,那日軍腦袋下頜以上部位便被鋒利的工兵鏟給削飛,鮮血像箭矢一般噴射而出,化為濃濃的血霧籠罩在四周,其他的日軍見到如此血腥慘烈的景象駭然失色,本來緊握的村田刺刀步槍都不由自主地放開來,後退一步。
那紅標軍在劈掉日軍半個腦袋之後,再想劈另一個日軍,卻已經使不上力量,手中的工兵鏟「啪嗒」一聲掉落在地,身體因為再無支撐而緩緩倒下,他身上插著的四、五把村田步槍刺刀居然還緊緊地卡在體內,一同倒在地。
「八格牙魯!」小林幸英看到這麼多日軍居然對一個身受重任的紅標軍流露出畏懼神色,而且連手中的村田步槍刺刀都握不緊,不由氣得火冒三丈,沖上前去,把那幾個刺死紅標軍的日軍士兵一個個痛甩大耳光,吼道,「你們是帝人之恥,面對垂死待斃的支那人,居然連手里的刺刀都握不住,那是何等羞辱之事?近衛師團的名譽都要毀在你們手上!」
「八格牙魯!八格牙魯!八格牙魯!」小林幸英像頭狂暴的獅子來回不停地扇著那幾個日軍的耳光,直到手掌都扇腫了,這才停了下來,而那幾個日軍根本不敢動彈,微躬著身體,每挨一記耳光便渾身一震,大喊一聲「嗨」,有人被打翻在地,也急忙惶恐地從地上爬起來繼續躬著腰接受耳光和痛罵。
小林幸英指著那倒在地上已經停止呼吸的兩個紅標軍尸體,對周圍的日軍厲聲喝道︰「這才是真正的武士道精神——蔑視死亡,光榮赴死!他們雖然是帝國的敵人,但他們與那些卑躬屈膝投降的清國奴完全不一樣,他們這種毫無畏懼的精神卻是你們每一個人都必須認真學習!為了八百萬神明庇佑的帝國,你們也必須擁有敵人這種蔑視死亡、光榮赴死的武士道精神!」
「你們全都準備好了嗎?毫不留念的死,毫不顧忌的死,毫不猶豫的死?」他頓了一頓,眼里布滿猙獰而狂熱的血絲,厲聲吼道,「你們全都準備好讓所有清國奴和支那人全部去死了嗎?」
「殺光清國奴!殺光支那人!」所有的日軍士兵舉起村田步槍刺刀在空中揮舞,如潮的聲浪響徹在整個山頭,就連空氣也震得微微顫抖。
「呀嘰嘰!」小林幸英側過頭來看到第二、第三中隊的士兵在山崎森和上野雄一的帶領下,已經爬上山坡,沖上陣地,不由轉過身來,對著不遠處的溫泉嶺主峰一號陣地揮了一下指揮刀,大吼道,「第一中隊的武士們,我命令你們繼續沖鋒,以最無畏的武士道精神攻下溫泉山,殺光大蛇軍,不要讓其他的馬糞中隊搶佔我們的功績!」
「板載!板載!」第一中隊的士兵立刻爆發出如雷的歡呼聲,再也顧不上傷痛和疲憊,端起村田刺刀繼續向溫泉嶺主峰一號陣地沖去。
守溫泉嶺主峰一號陣地的是二團四營一連的副連長連嘯良,如果不是當時陳國章給他下了死命令,令他無論如何都要堅守住主峰一號陣地,可能他早就率領一號陣地上的紅標軍殺下去支援陳國章了,但在紅標軍中,命令高于一切,他即便是看到戰友,甚至是上司在二號陣地中苦苦死戰,也只能坐壁上觀,畢竟溫泉嶺主峰一號陣地如果有失,那將意味著整個溫泉嶺阻擊戰的徹底失敗。
陳國章給連嘯良下的死命令便堅守溫泉嶺主峰一號陣地,無論如何都要堅守至援軍的到來。
可惜的是,一連此次在溫泉嶺打阻擊戰並未攜帶任何的重武器,他們甚至都沒有配備重武器,士兵們手中除了工兵鏟、毛瑟槍之外,就只有每人兩顆的手榴彈,如果配有機槍和火炮,恐怕小林幸英的精銳中隊可能連二號陣地都沖不上去便要在山坡下面全員陣亡。
其實別說是一連,就算是奉命駐守基隆以北的整個三營、四營,因為屬于最後兩個成立的部隊,無論是槍械還是人員,都遠遠比不上前面成立的幾個營,尤其是一團的幾個營,戰斗力在紅標軍中也算是墊底,但即便如此,他們在溫泉嶺阻擊戰中,卻也表現出極為頑強的戰斗意志和不遜于近衛師團精銳的戰斗力。
他們徹徹底底地履行了郁笑城在創軍時的要求——我們要拿出遠遠超過那些雜碎的大無畏精神,我們要有比他們更加凶猛頑強的戰斗作風,我們要比他們更加勇敢,更加不怕死!
由于溫泉嶺主峰一號陣地比它延伸出的小山包二號陣地來得更加陡峭,而且地勢上極有利于防守,雖然小林幸英和山崎森、上野雄一的三個中隊輪番攻擊主峰陣地,但全都被頑強的紅標軍打了回來,這也得益于連嘯良的先見之明,他在小林幸英尚未攻佔二號陣地前,便讓部下們構築堅深的塹壕,為了節省彈藥,還帶領士兵們一起搬來了眾多的石塊堆在塹壕前,光憑著這些石塊,他們便能打退日軍進攻。
小林幸英的精銳中隊也在攻擊溫泉嶺主峰中第一個敗下陣來,因為面對如此陡峭的山勢,面對頑強死戰的紅標軍,士氣已然陷入低迷的第一中隊在漫山遍野滾下的大石塊面前精神完全崩潰,當看到一個又一個同伴倒在半山坡上,被大石塊砸得頭破血流、肝裂腸斷,就連小林幸英本人也忍受不了這種地獄般的死亡折磨,終于在他被一枚流彈射倒在地,不醒人事時,他的部下便找到了合理退兵理由,將他搶下山去救治。
由于最為精銳的第一中隊首先撤離攻擊主峰的沖鋒戰場,山崎森和上野雄一的中隊也支撐不住,在山坡上丟下幾十具尸體後便狼狽不堪地跟著撤了下來,至此,溫泉嶺阻擊戰進入了一個相對平靜的階段,日軍在這之後的一段時間再也沒有組織進攻。
當然,這也並不意味著日軍的士氣完全受到挫折而再無力發起攻擊,鑒于溫泉嶺山勢的陡峭和易守難攻,他們不得不求助于後方,畢竟他們所攜帶的重火器也就只有從金包里守衛清軍手里繳獲的加特林機槍,對于台灣這種多山,高山和丘陵面積佔全部面積的三分之二的地形來說,單憑機槍是難以勝任,還需要大量的山炮和野炮。
他們現在就在等著後方運送上來的大阪炮廠最新制造的口徑70毫米、最大射程5000米的野炮,他們要用火炮將整個溫泉嶺主峰完全覆蓋,將死守主峰陣地的紅標軍全部消滅。
「這就是澳底海岸大敗我軍的支那大蛇軍嗎?」匆匆趕來的第二聯隊副聯隊長吉川夏輝大佐拿起從德國進口的10倍變倍卡爾蔡司雙筒望遠鏡,看到溫泉嶺主峰上迎風飄揚的紅標軍紅旗時,不由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