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笑城剛剛從台上走下來的時候,人群之中一個瘦高人影突然欺近身前,把護衛一旁的李忠義嚇了一跳,臉色不由大變,閃電一般橫在郁笑城的身前,準備抵擋隨時刺來的攻擊。
周圍的近衛兵轟地一下便圍了過來,死死按住那個瘦高人影,他手里的錦盒也被近衛兵們一把奪去,其中一個近衛兵舉起槍托正準備朝那人額頭上砸去,但卻被郁笑城制止了。
「住手,是自己人!」郁笑城撥開擋在身前的李忠義,走到那個瘦高個面前,對周圍的近衛兵沉聲道,「放開他!」
「可是……」李忠義還是有些不放心,腰上的毛瑟手槍已經拔了出來,緊緊地護住郁笑城,道,「他是個刺客怎麼辦?」
郁笑城扭頭看了他一眼,淡淡笑道︰「他不是刺客,他是我們的人!李隊長,你忘記他是誰了嗎?」
李忠義狐疑地走上前打量了一下那個冷漠而驕傲的年青人,眼楮突然一亮,失聲道︰「啊,我記起來了,他是情報處的人,叫……叫賀什麼……」
「賀志強!」郁笑城看著那瘦高個年青人,冷冷道,「你可知罪?」
賀志強面無表情點了點頭,沉聲道︰「標下知罪!」
郁笑城嘿嘿笑道︰「何罪之有,說來听听?」
「毫無預警之下,猝然欺近首領身側,罪當該死!」賀志強眼楮直勾勾地盯著李忠義,仿佛這話根本就是說給首領听,而是說給這個近衛隊長听。
李忠義瞪著眼楮氣呼呼道︰「首領,這廝好生無禮,就交由我來處置!」
郁笑城目光落在近衛兵手中的錦盒上,突然笑了起來,道︰「莫急!啟復,你既知猝然欺近,罪當該死,那你怎麼還敢這樣做?」
賀志強目光仍然直勾勾地瞪著李忠義,只有在郁笑城問他話的時候,才移過目光,微微地頷首,恭敬道︰「報告首領,因為啟復想親身體驗一下近衛隊的保衛工作是否嚴絲合縫,是否完全盡到守衛首領之重責!」
郁笑城听到這話,不由來了興趣,抱起雙臂,笑道︰「喔,那你說說,李隊長的保衛工作怎麼樣?是否如你所見盡到守衛之責?」
賀志強絲毫不理會李忠義瞪射過來的炙烈目光,淡淡道︰「報告首領,近衛隊的保衛工作存在極大漏洞,根本不有盡到守衛之責,甚至可以用失職來形容!」
李忠義听到這話,不由跳將起來,周圍的近衛兵們也紛紛變了臉色,沒想到這個狂傲不羈的年青人居然敢當著首領的面數落整個近衛隊,簡直是目中無人,不可一世,有的近衛兵氣得渾身發抖,一把按住賀志強的肩膀,準備將其按倒在地上,但卻被李忠義及時喝止,畢竟看到手下們在首領面前這樣胡鬧,他做為近衛隊的長官也顏面無光。
「讓他說話!」郁笑城有些不快地瞪了李忠義一眼,其實他在內心中也挺贊同賀志強的話,畢竟突然讓人無聲息地欺近身側,要是欲行不軌,那可真是後果難料。
「放開他,讓他說話!」李忠義悻悻地將按住賀志強的近衛兵撥開,但他仍然警惕地護在郁笑城的身前,忠實地履行自己保衛首領的職責。
賀志強慢慢地挺起了腰,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撇了身邊近衛兵手里的錦盒一眼,道︰「我想問李隊長,如果有人突然抱著這麼一個錦盒欺近首領身邊兩米的距離,你會不會感到十分的失職?」
李忠義呆了一呆,看了看那近衛兵手里的錦盒,又看了看這個冷漠安靜的瘦高青年,沉吟了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那個錦盒里是什麼東西?」郁笑城眯起了眼楮,突然笑了起來,道,「一定是很不尋常的東西!」
「炸彈?」李忠義終于領悟到賀志強後面要說的話,禁不住月兌口而出,他才一說完自己就被嚇了一大跳,臉色立刻刷地變得像死人一樣慘白,他這話也把周圍的近衛兵嚇壞了,有幾個近衛兵已經橫在郁笑城的面前組成厚厚的人牆,隨時準備替首領擋炸彈。
如果那錦盒里真是炸彈的話,那李忠義真如賀志強所說的,此次保衛工作不僅極為的失職,而且還可能鑄成彌天大錯。
想到這里,李忠義額上豆大的冷汗嘩地便淌了下來,手指禁不住微微地顫抖,如果首領有什麼不測,他就算是用最嚴厲的刑罰來自裁也無法寬恕自己的失職。
「干什麼,這是干什麼?都給我讓開了,你們真以為那錦盒里藏著炸彈嗎?」郁笑城狠狠地瞪了李忠義一眼,雖然李忠義這人忠厚實誠,可靠能干,但離自己的要求總還是差那麼一點點,在賀志強面前氣場完全被壓倒,處處被動,這讓他感到非常的失望,畢竟自己的身家性命,自己的夢想追求,全都系與他身上,片刻疏忽不得,如果剛才欺近而來的是個日本特務,攜帶自殺炸彈,那可能歷史又要重新改寫。
雖然他讓近衛兵們讓開,但近衛兵們死活都不肯讓,這些年輕勇敢的士兵仍然將那錦盒看成是個隨時都會炸開的炸彈,每一個近衛兵都準備在生命最後一刻忠實履行他們在加入近衛隊這個紅標軍最為榮譽部隊前許下的誓死保衛首領的諾言。
「李忠義,你告訴我,那錦盒里藏著是什麼,你要是答錯了,我馬上就撤了你的職!」郁笑城有點怒不可遏,有人拿著這麼醒目的錦盒從人群中擠到通道邊緣,周圍的近衛兵一點反應也沒有,直到欺近到他的身側兩米距離才反應過來,這樣的效能讓他十分的惱怒。
「炸……」李忠義剛剛開口,立刻便捂住嘴巴,很明顯那錦盒里絕不是什麼炸彈,他雖然對這個年青的情報處官員並不很熟悉,但卻也絕不相信這個年青人敢私藏著炸彈欺近首領身側,而且從首領的話語中,似乎早已對這錦盒內的東西有所了解。
他突然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眼楮再認真向那近衛兵手中的錦盒看去,盒子邊緣似乎還殘存著暗色的紅斑,那不是血跡還會是什麼?他再看那盒子的尺寸,心中一動,忍不住月兌口而出,道︰「人頭,里面裝的是人頭!」
這一回,連賀志強都忍不住側目相視,一臉的驚異,很顯然,這個年輕的情報官也沒想到看似粗魯的近衛隊長竟也有如此心細如發一面,不由刮目相看。
「反應這麼慢!」郁笑城重重地「哼」了一聲,不悅地瞪了李忠義一眼,轉身對賀志強冷冷道︰「啟復,開盒!」
賀志強一把從近衛兵開盒子,立刻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味從盒內升騰而起,只見一個披著血跡斑斑的散發,呲咧著參差不齊的老鼠牙齒,滿臉猙獰扭曲的人頭展露在眾人眼前。
他一把抓住斷頭的頭發,單膝著地,微微躬,將那人頭高高地平舉過頭,向郁笑城展示,恭恭敬敬道︰「報告首領,玄洋社台灣分社負責人橋本源治人頭特此敬上!」
眾人看到果真是個人頭,都不由「呀」地發出一片驚呼,听到這個年輕的情報官報告說是鼎鼎大名的玄洋社台灣分社長橋本源治人頭,更是驚呼連連,因為玄洋社在台灣,尤其是在台北的地下勢力極大,台北一夜之間大街小巷貼滿懸賞唐景崧十萬兩白銀布告的杰作正是出自玄洋社之手,可見其能量之大,而這橋本源治更是人人傳聞的魔鬼,傳說他要誰死,那人絕看不到第二天的羲陽,但就是這樣一個可怕的人,現在卻只剩下一顆斷頭,安靜地躺在小小的匣盒之中,再無氣息。
「首領,還記得給啟復許下的承諾嗎?」賀志強突然抬起頭,目不轉楮地看著郁笑城,目光炯炯有神,閃爍著奪目的光彩。
郁笑城並沒有馬上回答他的話,而是將那裝著橋本源治人頭的盒子遞于一旁的李忠義,冷冷道︰「李大隊長,你應該知道怎麼處理吧?」
李忠義滿臉脹得通紅,胸脯一挺,後腳跟重重一磕,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大聲道︰「標下明白!」說著,急忙接過那錦盒,將匣子盒上,遞于身旁的一個親信,低聲囑咐一番,那親信便捧著錦盒退下,尋個僻靜地點掩埋。
賀志強見首領沒有回答,仍然不肯站起身來,保持著單膝著地,雙手高舉過頭姿勢,他也不再發問,而是靜靜地看著首領,仿佛他有的是耐心。
郁笑城輕輕地咳了一下,掃視了一圈周圍人群,他在這兒耽擱得時間太久了,前指還有很多重要的大事急需他去處理,他看了那個跪在地上十分執著的瘦高青年,低聲道︰「起來吧,啟復!既然你做到你該做的,我自然也會做到我該做的!跟我回前指,我有重要事情要交待!」
賀志強听到這話,不由大喜過望,立刻從地上跳了起來,端端正正地向郁笑城行了一個紅標軍的軍禮,大聲道︰「遵命!」
不過他並沒有馬上跟上郁笑城的腳步,而是猶豫了一下,突然道︰「報告首領,標下從台北順便帶來一個人,一個對首領很重要的人!」
「誰啊?」郁笑城已經邁開步子準備離開,但听到這話,忍不住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好奇地問道,「你怎麼知道那人就一定對我很重要?」
賀志強沉聲道︰「因為那人就是議院議長林維源!」
「林維源被你給帶來啦?」听到這個熟悉的名字,郁笑城又驚又喜,幾乎都要跳將起來,要知道林維源可是台灣第一富紳,家中產業不僅遍及台灣各地,甚至東南亞、日本及美國都有商貿往來,其影響力非邱逢甲這種土豪地主可以比擬,如果他落入倭寇手里,對台灣抗日大業之沖擊簡直不可估量,甚至可以這麼說,紅標軍日後想在敵後開闢游擊區,沒有龐大而穩定的經貿後援支撐簡直是不敢想象,林維源簡直就是他的大財神。
「林時甫現在在何處,快快帶我前去!」他幾乎是迫不急待地沖到賀志強面前,抓著對方肩膀,在其耳邊大聲發出吼聲,「我要記你大功,我一定要記你大大功績!」@Y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