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制造局。
烏黑發沉的夜幕中,閃電一亮一亮,猶如一條條渾身帶火的赤練蛇,從空中一掠而過,劈出道道燦爛的白光。
「呀嘰給給,呀嘰給給!」真木杉原狂熱地揮舞著武士刀,指揮日軍向制造局大門沖擊,在他的號召之下,所有的日軍都瘋狂了,呲牙咧嘴,像發怒的野獸咆哮著向制造局沖來。
「手榴彈,手榴彈!」鄭逸在制造局高高的牆頭往下看,發現已有日軍沖到制造局大門前,狂熱地用槍托砸著用鐵皮包起外面一層厚厚的大門,不禁對身邊的紅標軍大聲吼叫道,「炸死這幫狗日的,全部炸死!」
其實不用鄭逸命令,牆頭上的紅標軍也早已按捺不住,將手榴彈成捆地往牆頭下面扔去,要不是有些手榴彈受潮沒有爆炸,否則全都炸開了,大門前的日軍必定被炸得尸骨未存,但即便如此,沖到大門前的日軍也被這雨點般落下的手榴彈炸得哇哇大叫,許多人是同時被幾枚手榴彈的爆炸沖擊波包圍,尸體被凌厲的彈片撕裂成幾掰血肉模糊的碎片。
「向牆頭大蛇軍射擊!」真木杉原見到制造局牆頭上的紅標軍頻頻向下面投擲手榴彈,給己方造成了極大的傷亡,不由怒火中燒,面對近戰裝備極為齊全的紅標軍,他的所有優勢都變成了劣勢,徒勞地讓手下的士兵用血肉之軀去對抗鋼鐵彈片,這讓他不由恨得咬牙切齒,如果他手里也裝備了手榴彈,早就率先投擲過去,把牆頭上的紅標軍炸倒一片,方解心頭之恨。
「梯子,梯子!把梯子架上去!八嘎,這個時候才上來!你們都快爬上去,殺光大蛇軍!」他回頭看見後面的日軍正氣喘吁吁地抬著四具竹制梯子奔了過來,不由興奮地大叫道,「先進入制造局者,連升一級!」
「板載!板載!」日軍紛紛將竹制梯子架在制造局牆頭上,梯子的頂端有兩個帶彎的鐵鉤,一當搭上牆頭,便像牙齒一般死死地扣咬住,光憑人力是非常難將其架開。
「噠噠噠!」牆頭上的一名紅標軍機槍手突然又可以噴吐火焰,不由驚得欣喜若狂,他直接將槍口對準梯子下面正要攀爬的日軍,一個掃射,便將兩名日軍打成血刺蝟。
「啪啪!」梯子下面的其他日軍見狀,也顧不得攀爬,急忙舉槍向那紅標軍機槍手射擊,一陣槍聲響過後,那紅標軍機槍手胸口、額頭同時被洞穿三個血口,他「啊」地大叫一聲,便從牆頭上翻了下去,尸體重重地摔在地上,直摔得血肉模糊,梯子邊上的一名日軍見到此景,瞪著嗜血通紅的眼楮,嗷嗷怪叫地沖上去,舉起槍托狠狠地砸了一下那已經變成死尸的紅標軍機槍手腦殼,只一下就砸得腦漿迸射,頭顱變形。
鄭逸站在牆頭上看到這一幕,直氣得火冒三丈,他一把奪過身旁的一名紅標軍手里的輕機槍,使勁地扣動板擊,但因為這台輕機槍也受了潮,除了板擊發出機械式的「喀嚓」聲,槍口中卻沒有噴吐任何的子彈,不由氣得將輕機槍扔回那紅標軍的懷里,大吼道︰「里面都積了水,他媽的還怎麼打?趕快擦干了,快擦干了!」說著,他轉身對大院里的人大喊道,「把所有雨具都拿上來,給牆頭上的人遮雨,不要讓機槍再受潮了!下了那麼大的雨,你們就不懂得要防水嗎?其他人都給我上刺刀,听我指揮,只要一下命令,便打開制造局大門,打狗日的一個反沖鋒,听明白了沒有?」
站在院子正中央的獨立營三連長李南和四連長趙家木听到命令,立刻轉身召集本部人馬,在院子里排列地整整齊齊,密密麻麻,只听軍官們大聲喝道︰「獨立營,上刺刀!準備白刃戰,準備打開大門,打東洋鬼一個反沖鋒!」
听到命令,獨立營的士兵們立刻低下頭,嫻熟地將刺刀護手上的圈套到槍管上,往下一推,「喀嚓」一聲鍥型的卡子便卡住椎管下方的卡座上,便上好了刺刀。
由于獨立營已經與日軍血拼過好幾場刺刀戰,因此對上刺刀極為熟練,短短幾秒鐘的時間,所有獨立營的士兵便已經上好刺刀,然後將步槍刺刀斜握在胸前,瞪大眼楮听候軍官的命令,隨時準備沖出大門,與外面的日軍拼殺成一團。
為了方便院子里其他紅標軍往牆頭上運送彈藥和物資,獨立營的士兵在院子中央留出了一個通道,制造局警衛連的士兵們接到命令,紛紛從這通道奔過,向牆頭上的戰友運送雨具、彈藥和防水油布。
整個搬運場面雖然熱火朝天,但卻顯得格外的規整有序,再沒有出現之前搬運手榴彈箱時的手忙腳亂,甚至還發生手榴彈滾得滿院子都是的情景。
很顯然,鄭逸的指揮能力比起泥腿子出身的趙成棟來說,不知高了幾個台階,當時滿院翻滾的手榴彈沒有爆炸,實在是極為幸運的事情,也幸好鄭逸不知道這事,否則真會當場撤了他的職。
看到牆頭上不斷被擊中倒下的紅標軍,就連鄭逸也不得不感慨日軍的單兵素質比起自己的紅標軍確實高出不少,己方打出三槍都未必能擊中對方一下,而日軍往往一兩槍便能打得紅標軍人仰馬翻,他心里不禁如著火一般燒得干急。
紅標軍可能打白刃戰還不會太輸給日軍,但單兵射擊水平卻差得太多,這不是英勇無畏就可以解決差距,而是需要嚴格訓練以及一槍一槍用子彈喂出來。
日軍雖然也都是新兵,但整個軍隊全面向西方列強軍隊靠攏的規範化建設使之可以短短時間內快速提高新兵戰斗力,相比紅標軍,僅靠德國老兵漢斯。雅恩一人,要訓練兵員飛速膨脹的紅標軍新兵,使之達到與日軍新兵一樣的水平,簡直是不可能之任務。
這也使得紅標軍在迅速擴軍過程中,整體實力雖然也跟著水漲船高,急劇提升,但單兵戰斗力卻反而大幅度地下降,與日軍的差距反而拉得更大,要不是靠著鐵血斗志和嚴明軍紀圍系,恐怕與腐朽的清軍戰斗力都差不多了。
「庫魯死!庫魯死!」牆頭下面的日軍見上面的紅標軍槍聲再次稀疏,不由興奮地大叫起來,紛紛攀上那架上牆頭的竹梯,狂熱地向上爬來,而梯子邊上的日軍則拼命地開槍,壓制牆頭的火力,由于紅標軍開了整整一夜的槍,許多槍都積水受潮,再沒有當時那頻繁射擊的情景出現,這也讓牆頭上的紅標軍士氣大為受挫,要不是鄭逸直接在牆頭一線壓陣,鼓勵了不少士兵的斗志,恐怕士氣還將更為挫錯。
一個紅標軍從防水油布下面的手榴彈箱內一手一個取出兩枚手榴彈,用牙齒拔了手榴彈末端的硝繩,一左一右就往那竹梯下面擲去,只听「轟」地一聲,雖然兩枚手榴彈投下,卻只響了一枚,但也將那竹梯下面的日軍炸得飛了起來,就連竹梯也被炸成兩截。
竹梯上正在攀爬一半的兩名日軍頓時發出「哇哇」地慘叫聲,隨著那翻倒的竹梯一起摔到地上,摔得鼻青臉腫,手腳折斷。
「哈哈,塞林娘東洋鬼,看你們還拽什麼拽?」那紅標軍見狀不由哈哈大笑,他從牆頭探出身體朝下面堆積如山的日軍尸體狠狠地吐了一口痰,但也就在這時,牆頭下面的一名負傷倒地的日軍軍官舉起步槍,瞄準他的腦袋,「啪」地一槍,正中他的額頭,只一擊,便將他從架子上打翻到後面的院子里,差點兒還將院子里上好刺刀,整裝待發的兩名紅標軍砸傷。
一個紅標軍將手榴彈往牆頭下面扔,但因為他手腳過于慌亂,居然沒有拔下硝繩,直接就投了下去,手榴彈自然不會炸開,他等了半天都沒听到下面傳來爆炸聲,忍不住探出身子,好奇地往下面黑烏烏的街道看,也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個什麼東西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呼」地一聲便飛了上來,正好落到他的腳邊架子上,滾動一下便卡在架子縫中。
當他看清那是什麼東西時,臉色不由變得慘白,因為那「吱吱」冒著硝煙的東西正是他剛才扔下的手榴彈,原來下面的日軍見牆頭扔下的手榴彈沒有爆炸,便壯著膽子上前撿了起來,發現硝繩居然沒有拔出,便拔下硝繩,反將手榴彈扔了上來。
「轟」地一聲炸響,那紅標軍大腦都來不及反應,手榴彈便在腳邊炸響,只一下便將他整個人從牆頭上炸得飛了起來,一只胳膊被炸得月兌身飛起,翻轉著落到院子里,砸得下面的人一陣驚呼,而他的尸體則是直接高高地拋起,一個曲線翻出牆頭,像麻袋一般重重地摔在下面街道上,已然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那枚手榴彈不僅炸飛了他自己,甚至還波及周圍的三名同伴,離他最近的一名紅標軍腦門上當場被亂飛的彈片擊中,不由慘叫一聲便撲倒在架子上,而另外兩名紅標軍則被手榴彈的沖擊波直接就震出架子,一人摔到院子里,將雙腿摔斷,另一個則從牆頭翻下去,將下面的一名日軍砸翻在地,不過他根本就爬不起來,其他的日軍見狀,便一窩蜂地沖上去,舉著刺刀將他刺成血人。
鄭逸離那手榴彈爆炸處並不遠,他看到這番景象也不禁搖頭,本來這等低級錯誤在嚴格訓練的正規軍中是完全可以避免,但無奈的是,這些紅標軍新兵剛剛從鄉民成為士兵,能夠打槍就已經不錯,要他們在極短的時間內全部都具備熟練玩弄手榴彈的戰斗素質,確實是強人所難,他現在知道這支草創的軍隊最缺的是什麼。
紅標軍現在最缺的不是人,也不是槍,更不是錢,而是一部完整規範的《步兵操典》,甚至這《步兵操典》比起同樣缺乏的《軍官綱領》都更為急迫,因為如果沒有基層步兵們優秀正規的作戰素質和單兵能力,即便指揮官再如何運籌帷幄,再怎麼用兵如神,也無法發揮出軍隊的整體作戰水平。
在那一刻,他突然明白自己真正的使命,自己今後要為之投入的精力和時間是什麼,在那一刻,他的心卻是那麼的沉重,因為他不知道命運之神是否會給他機會去改變什麼,因為街道下面的日軍發出震天如雷的喊殺聲一地傳遞過來,就像巨浪一般不停地拍打著脆弱的堤岸防線,而首領交給他的使命還並不止于此,他還要擔起整座城市的防務責任,肅清城內所有的日軍,對于年輕的他來說,這簡直是一項不可能完成之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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