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的西路軍混成編隊從台北出發後的第二天,楊賓的東路軍混成編隊才剛剛在瑞芳集結完畢,經過短暫的誓師動員,便也開拔了。
由于東路軍混成編隊要穿越花東縱谷,而花東縱谷聚集著大量的高山族土著,鑒于可能會造成的沖突,郁笑城給他的另一個命令是,不要與之沖突,能收編盡量收編,一旦沖突不可避免時,也只以驅趕為主,消滅為輔,但東路軍混成編隊所過之處,必須插下紅標軍的旗幟,以宣示其主權,而他還會再派出近衛軍第二支隊跟隨其後,專門處理東路軍混成編隊沿途收編的各路義軍與清兵。
對于這個附加任務,楊賓其實頗有微詞,因為這將極大地減緩他的行軍速度,對他來說,最緊要的便是以最快速度趕到台南,將日軍全部殲滅,但命令即已下,他也只得遵照執行,在集結完全部人馬之後,他率領東路軍混成編隊離開了瑞芳,幾千人的隊伍,浩浩蕩蕩便向南而去。
東路軍混成編隊開拔的第二天,近衛軍第二支隊也匆匆從瑞芳出發,支隊長林清述雖然手上只有1200多人,規模只相當于半個團,但是由于近衛軍是首領直屬的親信部隊,待遇比起普通部隊要高上半級,因此近衛軍的支隊長的級別與團長相當。
林清述算是與楊賓平起平坐,除非像李南的混成編隊里,近衛軍第一支隊特別編入西路軍中,第一支隊長胡冬寧要受到李南的節制,听從調遣安排,否則一般近衛軍的調動派遣,只需要向首領負責,甚至都可以不必向前指代理總參謀長的鄭逸匯報,更別說是向楊賓報告了,因此林清述率軍從瑞芳出發時,並沒有把自己的開拔時間報告給楊賓,而是默默地與他保持五十公里的距離。
當然,林清述沒有知會楊賓,並不意味著楊賓就不知道後面五十公里處跟著一支近衛軍,一團在紅標軍中是公認的主力團,從大榕村出來的老兵極多,因此也自恃極高,一向不把其他團放在眼里,更不用說是剛剛改編擴建,以新兵為主的近衛軍。
原來的近衛軍僅僅只是做為內衛部隊,負責首領的警戒保安工作,自從專門成立了內衛部負責首領的保衛工作,近衛軍的職能就發生了重大的變化,從一支警衛部隊升級成為作戰部隊,並且直接由首領指揮,其地位隱隱凌駕于其他野戰部隊之上,這也引得像一團這樣的主力團士兵十分的不滿,大家有事沒事的時候便以調侃近衛軍來說笑,此次近衛軍的一個支隊跟在自己的後面掃尾巴,很快便也成了全團上下取笑的話柄,大家都嘲笑近衛軍打仗不行,撿他們落下的殘羹剩炙卻十足的賣力。
本來郁笑城對于近衛軍的職能更加偏重于對內進行保衛工作,但同時他發現做為一支直屬的親信部隊,僅僅只是做為貼身警衛將極大限制他們的作戰能力,再加上李忠義一直很想到戰場上鍛煉,因此他便試著讓近衛軍派上戰場。
在台北和滬尾戰役,近衛軍的表現雖然並不比其他野戰部隊耀眼,但是其英勇表現卻也令人刮目相看,而且近衛軍有著比其他部隊對榮譽感更為狂熱的追求,再加上他們有著比其他部隊更加可靠的忠誠度,也讓郁笑城萌生了將直屬的這支親信部隊擴編改建成作戰部隊,但非是最艱苦最困難的戰場,也一定會出沒近衛軍的身影,一來鍛煉近衛軍的戰斗力,二來由此激勵其他部隊奮勇作戰。
只是因為近衛軍在戰場上與其他部隊相比,經常以一副我行我素、瘋狂凶惡的亡命之徒形象出現,因此時常令友軍格外的厭惡排斥,敬而遠之。
楊賓後面跟的這支近衛軍還算好,並不直接由楊賓節制,與友軍沖突的地方減少很多,而李南的西路軍混成編隊里包括了近衛軍的第一支隊,再加了第一支隊長胡冬寧的級別與李南同個水平,而且又直屬于首領,因此對于李南來說更是頭痛得要命,幾乎都指揮不動這支近衛軍行動,即便命令下了,胡冬寧也可以找出種種理由來拒絕執行。
如果踫上強敵,近衛軍甚至為了搶功,根本就不顧李南的指揮,便自行出擊,如果是打了勝仗還好說,功績就直接劃在近衛軍名下,如果是打了敗仗,那就全記在李南的賬下,這簡直就讓李南氣得發瘋,幾乎天天都要與胡冬寧大吵一架,但卻根本解決不了這個問題,而他即便將這情況上報前指總參,也被鄭逸壓了下來,根本就不敢報到郁笑城那兒,所以近衛軍與其他部隊的沖突和矛盾越演越烈,紅標軍中人皆盡知,就只有郁笑城自己倒被蒙在鼓里。
楊賓的東路軍混成編隊盡量沿著東海岸向南行軍,也幸虧軍中有不少宜蘭人及高山族人,因此他們在抵達宜蘭之時,並無遇到任何的阻礙,相反,當地許多義軍和鄉勇听說紅標軍南下打東洋鬼,紛紛前來投靠,尤其是以為高山族的義軍最為熱情,幾乎是整寨整寨地要求並入紅標軍,這也使得東路軍混成編隊的行軍速度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遲滯,讓立功心切的楊賓極為的頭疼。
這也難怪,因為在三貂角澳底海岸痛擊日軍近衛師團登陸中,趕來助戰的宜蘭鄉勇與高山族義軍目睹了整個戰斗的過程,為紅標軍強大的戰斗力所折服,再加上紅標軍在台北、在滬尾、在金包里取得一個接一個的大勝,還擊斃了北百川能久親王,更是讓北部山區的義軍極為尊崇與向往,此次听到紅標軍途經宜蘭,大舉南下收復台南,哪里肯放過這等好機會,幾乎每天都有大量手持簡易粗陋武器的義軍鄉勇攔在楊賓必經的過道上,一來是想看紅標軍那獨特普魯士軍服究竟是啥模樣,二來便是想加入進來。
楊賓已經是極為的克制,但還是抵擋不了當地人的參軍熱情,最後已經是極為苛刻地設下投軍的門坎,但即便如此,當他離開宜蘭之時,原來2800人的隊伍,一下子擴充到4000人,還有一些義軍听到要南下打日軍,興奮得溢于言表,根本就不和他羅嗦,呼啦一聲便直接跟在他的隊伍後面,勸了幾次也趕不掉,最後他也懶得去管,任憑這些亂七八糟的兵馬追隨身後,只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這一路跟下來,東路軍混成編隊後面帶的尾巴,越跟越大,最後在花蓮進入花東縱谷時,已經是原先的好幾倍。
跟在後面三十公里的近衛軍第二支隊倒沒有楊賓的煩惱,因為有楊賓在前面開路,他們幾乎不用操心沿途會踫上的各種各樣的問題,那些歡迎楊賓部隊的義軍,同樣以極大的熱情歡迎他們近衛軍,他們只需要在楊賓路過的地方,將紅標軍的旗幟插上,並以早已準備好的委任狀,委任已經接受改編的義軍負責當地治安。
由于當時台灣各地的地方長官已經內渡回大陸,再加上唐景崧逃跑回對岸,台灣地方政務基本癱瘓,尤以中央山脈以東的宜蘭縣、花蓮縣和台東州為甚,需要依靠當地的大戶士紳組織的鄉勇維持地方起碼的秩序,自保已經極為勉強,如遇日軍攻擊,根本難以堅守,因此他們听到投靠紅標軍便能得到保護,便極為願意接受紅標軍的領導,再加上郁笑城名為台灣民主國的抗日總盟主,名義上統領全台抗日斗爭,因此在正統上更是毫無疑義,許多人還沿路歡呼紅標軍的到來,就仿佛在迎接自己的軍隊一般。
楊賓的東路軍混成編隊離開宜蘭之後,很快便進入花蓮縣的境內,比起宜蘭,花蓮的原住民更多,且聚居區高度密集,並有著極為深厚的族群意識,這也使得楊賓部隊的進入更加的磕磕絆絆,尤其是在經過阿美族世居的花蓮溪鳳林時,幾乎都要打了起來。
不過爭斗的起因卻是令人啼笑皆非,因為楊賓本部的一團軍中有一個士兵在隊伍經過鳳林時,趁著大軍連夜休整之際結識了當地的一個阿美族女子,由于第二天大軍馬不停蹄要往南趕,那士兵便沒有接受阿美族女子留在鳳林做入贅女婿的意見,而是回到軍中準備跟隨隊伍繼續南下,由此引發當地阿美族人極大的不滿。
因為阿美族是典型的母系社會,財產繼承大權操控在女性的手上,女性在阿美族中極有權力與地位,因此听到自己族人女子吃虧的消息,族長一下子便招呼出上千人來攔住楊賓的部隊,不讓其離開。
由于楊賓急著往南趕,見到部隊受阻,急切之下幾乎就要命令部隊進行突擊,沖開阿美族人在沿途上設下的阻礙,甚至向阿美族人開槍,要不是那士兵及時站出來解釋一切,可能就差一點打得不開交。
事情雖然得到澄清,但對于這個無組織無紀律的肇事者,楊賓顯得極為的憤怒,他立刻將其綁了起來送交隨軍的軍法處,準備當著阿美族人的面處以極刑,但也就在這個時候倒是那個阿美族女子出來求情,要求放過那士兵,甚至還以武力相威脅。
楊賓倒並不是害怕對方武力,但卻不想在南下打倭寇之前,與當地人沖突多生枝節,只得接受阿美族人的求情,饒過那士兵死罪,但活罪卻免不了,讓人重重地打了三十軍棍,直打得皮開肉綻,反正也無法再行軍打仗,便干脆將其留在鳳林阿美族人的村子里養傷,是否入贅做人家女婿,還是養好傷南下追上部隊歸隊,由那士兵自己決定,總而言之,楊賓並不想因為這樣的小事而拖累大軍前進的速度。
那士兵傷了雙腿,也只得接受留在鳳林阿美族人村子養傷的事實,但是他還是希望等傷養好之後能夠歸隊,也幸好那阿美族人女子也很體諒自己心上人,最終還是同意在養好傷之後放那士兵離開,只是提出一個條件,戰後務必回到鳳林來看她。
士兵答應了,最後也忠實地履行了誓言,在戰後回到鳳林,與那阿美族女子生活在了一起,當然,這是後話,戰爭雖然帶著強大的毀滅性和不確定性,但對于某些人來說,卻並非完全充滿黑暗與痛苦,還有姻緣與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