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阿哥的事情一了,各部落又巡視得差不多,八旗官兵也陸續抵達,轉眼入得金秋八月的中旬,在木蘭圍場將舉行秋。
木蘭秋是由康熙朝發起,延續整個清代的一項傳統,算是一場大規模的練兵演習,即操練武力,又強身健體,也可在太平時日中隨時保持滿族人驍勇善戰的風氣,可謂是意義重大。
幾乎所有八旗男兒均以能參加秋為榮,胤祺也不例外,臨近秋之際,他在習武練箭方面比往日更加用功,再加上要參與木蘭圍場一些檢查巡視的準備工作,一整天下來,都累得精疲力竭,可就算如此,他還不忘日日擦拭弓箭,不模過弓箭,他就不會上`床歇息。
福蕙在一旁看著,雖沒說什麼,可她心里老是想起胤祺說的「我再也回不去了」這句話,看來,自從他戰場上受傷而返後,滿腔的熱血就隱藏了起來,只有在這種時候,才稍稍顯露一角。
待到了秋正日,天空萬里無雲,穿著各旗甲冑,身跨健壯馬匹,背掛強弓,腰別箭簇的將領精兵整齊地列隊,個個散發著雄赳赳氣昂昂的男子漢氣魄,蓄勢而待發,一股悍勇磅礡的氣勢暗潮洶涌,只待皇上登上點將台,一聲令下,便可噴薄而出。
在氈帳里,福蕙親手為胤祺穿上鎧甲,可以明顯感覺到他的興奮,此時,他正昂首挺胸地列在隊伍的最前方,盔甲在陽光下閃耀熠熠,與他並列的還有其他幾位阿哥,也同樣全副武裝,精神抖擻,全不似往日熟悉的神情模樣。
福蕙她們這些福晉們雖不能參加練兵,可滿族向來不限制女子騎射,也頗多馬上英雌,所以,福晉們同樣可以參與其中,甚至可以角逐狩獵,因此,福晉們也都全身騎裝,一眾英姿颯爽的裝扮。
福蕙雖在眾福晉的逼迫、哄抬下,也背弓掛箭,勉強上了馬,等著參與練兵後的狩獵,可是卻一點底氣都沒有,心里頗有些惴惴不安。
待到官兵們都收歸整隊,眼見狩獵即將開始,福蕙更加緊張,手心都握出了濕漉漉的汗水,而其他福晉依舊面不改色、談笑風生,尤其是八福晉,據說她的馬術是安親王手把手親自教導的,可謂是滿族女子里的精英。
遠處嗚嗚的號角聲連綿不絕響起,秋狩獵正式拉開帷幕,其他福晉全都抽馬撒蹄奔去,這時,福蕙已騎虎難下,只能硬著頭皮上了,韁繩一提,踱開馬步。
正在這時,一道身影疾馳而來,在她身前急勒而停,福蕙抬頭一看,已月兌了甲冑,換上輕便馬褂袍子的胤祺出現在面前,不等福蕙反應過來,胤祺便急急開口道︰「不要進林子里面,你只需在水泊或林子邊轉轉,能獵些雉鳥野兔便可,要是實在獵不到也無妨,咱無需講這種面子,切記。」話一說完,便鞭馬奔去,遠遠地還喝了聲︰「記住。」
福蕙楞楞望著胤祺遠去的背影,半晌嘴角露出絲微笑,心里不覺安定了不少,眺眼望去,福晉們早已經不見身影,她實在落後太多了,于是,穩了穩緊張的情緒,慢慢催馬小跑追去。
木蘭圍場是林深菁密,水草豐沛,其中湖泊分布眾多,猶如星羅棋布,福蕙小跑了一會,直達到最近的一處林子,還是沒見著福晉們的身影,想來她們是已經探入了林子深處。
正是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福蕙自知沒那本領,再說胤祺也叮囑過,她便放棄了尋找其他福晉,只管自己在林子邊上騎馬慢悠悠地踱步,心想,要是有不長眼的小獵物撞上來的話,就獵個幾只,要是沒有的話,就吹吹風,當做一次出游。
在林子邊游玩了一會,福蕙便想著往前邊去,看能不能見到大一些的湖泊,運氣好的話,還能觀賞到整群的丹頂鶴展翅高飛,想想都心曠神怡。
福蕙興致勃勃地提韁準備前行,耳邊卻毫無預警地響起一道勁風聲,「嗖」的一聲,一條黑影從她耳旁急掠過,在她前方的一株胡楊樹干上,一支羽箭顫抖不已,福蕙楞楞看著顫抖的箭尾,一滴冷汗從鬢邊滑落下來。
「福晉,上次說過的比試還沒比呢,就在今天比了吧。」依然火紅的阿霸垓從背後奔了出來。
福蕙真得冒火了,厲聲道︰「到底有完沒完,你求愛不得干我什麼事,別拿我撒氣。」
阿霸垓面色變了變,不過,很快便恢復如常,冷冷道︰「我們之間的比試不與任何人有關,只是較量而已,怎麼,不敢?」
福蕙懶得理她,提起韁繩,正待離開。
「啪」一聲清脆的鞭身響起,福蕙根本沒弄清楚,身下的馬便嘶叫出聲,撒開蹄子如箭離弦般奔了出去,突如其來的沖擊力差點將福蕙甩下馬背,嚇得她死死抓著韁繩,尖叫連連。
阿霸垓隨即便奔到了她身旁,一邊自己狠抽馬鞭,一邊嚷道︰「拿出滿洲女人的樣子來,和我好好比一場。」
福蕙就快瘋了,她根本控制不了身下的這匹馬,只得使盡全身所有的力氣抓住韁繩,卻仍然感覺隨時會被甩飛出去的恐懼,而她越死勒韁繩,馬越是吃痛,愈加發狂亂癲亂竄,福蕙只覺得,再過一分鐘,自己可能就會撞飛得頭破血流、手裂腳斷。
「救命,救命……」福蕙用上一絲僅存的清明神智,大聲呼救。
阿霸垓似乎也感覺不對了,弛近她的身邊,想伸手拉停福蕙的馬,就在這剎那,一匹棕馬猶如電掣風馳般奔過來,一道人影跳上了福蕙的馬背,從身後拉起韁繩,幾番扭轉之下,身下的馬漸漸停下奔勢,最後只剩下踱步,馬嘴里呼呼地噴著熱氣,福蕙的心跳卻怎麼都緩不下來。
阿霸垓緊跟著弛近馬旁來,還未張口詢問,馬背後的身影卻一下撲了過去,將阿霸垓撲下了馬,兩人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待停下時,阿霸垓便被壓在了下面,雙手被人鉗著扭轉在背後,阿霸垓死命折騰也無法掙月兌開來,嘴里不禁大喊︰「混蛋,放開我。」
「放開你作甚,再害我五嫂嗎?你給我閉嘴,好好待著,否則我將你捆起來。」那人一通厲呵。
在兩人纏鬧不休時,馬背上的福蕙只覺天旋地轉,再也支撐不住,全身一軟,從馬背上滑落了下去,在她昏迷之前,她唯一來得及做的便是看清了救她之人的臉孔,橫眉怒目的臉龐上,帶著一絲未退的稚女敕青澀,是十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