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宮中的守衛輪到賽特輪值。
在法老王遇刺的事情發生之後,近來王宮的守衛禁戒提高了許多。
臨近傍晚,平安無事。
巡視了整個王宮的賽特正打算回去用餐,卻隱約听到傳來了吵鬧聲。
不爽地皺眉,轉身向聲音發源地走去。
幾名守在王宮側門的侍衛大聲說著什麼,不停的用動作表示拒絕的含義。
另外一位打扮截然不同很顯然不是和守護側門侍衛一個體系的黑發侍衛也在不停地說著什麼。
是王弟的那位侍衛,似乎是叫……克雅?
賽特一眼就認了出來。
敢於頂撞大神官的卑微侍衛從古至今也就只有這麼一個,實在是無法讓人印象不深刻。
此刻,黑發侍衛的身後還站著一個人。
雖然全身裹著粗劣的粗布讓人看不清楚真面目,但是個子明顯很小,大概是和黑發侍衛有關系的少女。
在這里,一些衰敗下去的古老貴族們的子女雖然貧窮到連平民都不如卻仍然堅守著貴族的驕傲。
這一類破落貴族的女性常常不樂意像平民女子般拋頭露面,而是常常用大塊的布裹住自己來隔斷男子的目光。
黑發侍衛的動作很明顯護著這個人。
「吵什麼。」
一句話,讓整個現場一瞬間鴉雀無聲。
眾所周知,賽特大神官是整個王宮里最鐵面無私不講情面的人。
他的冷酷和狠厲手段,讓任何人都不敢挑戰他的權威。
「賽特大人,這個人說奉王弟的命令出宮,可是我們曾經接到……」
守門的侍衛瞥了一眼正用讓人發寒的冰冷目光盯著他的克雅,沒有繼續說下去。
但是就算他不說,賽特也大概明白過來。
不允許王弟隨意行動。
這是他自己親自發下的命令。
這個侍衛要出宮做什麼?
他想著,用森冷的目光盯著黑發侍衛。
克雅同樣以毫不示弱的目光回視著他。
不要以為有王弟撐腰,你這個卑微的侍衛就敢無視神官的權威。
他極其不爽地張開口,準備狠狠訓斥這個無法無天的侍衛一頓。
剛準備說話,突然手被人猛的一拽,身子踉蹌一步。
毫無防備之下居然就被人拽到了一旁。
「放肆──你這個──」
惱怒地猛然甩開那個全身被裹在粗劣粗布中的的卑微之人的手,賽特抬手就準備召喚一旁的侍從抓住這個敢於褻瀆大神官的罪人。
下一秒,他的手凝固在半空中。
他臉上的怒氣僵在半截,配合眼底突如其來的愕然,讓他的表情形成一幅極其詭異的圖像。
「王──」
嘴被那雙從厚重的粗布中伸出的縴細雙手猛然捂住,硬生生將第二個字堵了回去。
額頭暴出青筋,賽特一把扯開捂住自己嘴的手。
年輕俊俏的大神官竭盡全力按捺住自己幾近狂暴的怒意。
氣得整個身子都在發抖,明明想怒吼又不敢咆哮得太大聲。
「居然一副賤民的裝扮……你到底想干什麼!」
你可是偉大的法老王唯一的王弟!是擁有神血脈的埃及王室之人啊!
如果不是不遠處的數十名侍衛們都瞪大眼楮看著這里,他絕對會向他如此怒吼。
「哈哈……哈哈哈……」
大概是自己也覺得理虧,隱藏在粗布下的少年臉上露出了極其尷尬的表情,低低地干笑了幾聲。
「賽特,我就想出宮去玩一下而已,就一下。」
淺紫色的圓溜溜的大眼楮眨巴眨巴乖巧看著賽特的少年像極了一只在向主人討食物的可愛的小乖貓。
「不行!立刻回去!」
青年神官回答得斬釘截鐵。
「我絕對不惹麻煩,克雅會保護我的,我就出去一會兒。」
「……不行!」
「賽特,拜托嘛。」
「……說了不行了!你不要忘記自己什麼身份!」
「賽特……」
「……回去!」
「我知道了…對不起…我這就回去……」
年少王弟低著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神色黯淡。
「……」
「…回去吧,克雅…」
「……」板著臉的青年神官終于忍不住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明天。」
「哈?」
「明天正午之前必須回來。」
「哎哎哎哎?──」
「明天輪其他神官輪值,被抓到我可不管你。」
「賽特~~~」
「等等……給我放手!你一個王弟隨便對下人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賽特又不是下人。」
「……隨便怎麼樣都好,總之先放開我!立刻!現在!馬上!!!」
雖然不喜歡王和王弟太親近,可是總是現在這樣也不是法子。
最近王的脾氣是越來越大,已經開始影響到政務了。
如果王弟能心情好點的話……讓王弟出去散散心也好,說不定還能夠盡快和王和好。
年輕冷酷的大神官尋思了半天,自顧自的點了點頭後得到了如上的結論。
——像賽特這麼無情的家夥才不是因為看見我們可愛的王弟殿下灰心喪氣無精打采的模樣才心軟的~~絕對不是哦~~
要是悉透人心的美麗女神官在這里,想必會戲謔地發出這樣的感慨吧。
「塞西。」
一直跟在賽特身後的幾位侍從其中的一名身形矯健的男子跪下來。
「跟著王弟。」
賽特說,遠遠看著離開王宮的那兩個身影。
「王弟要是出了事,你也不用回來了。」
「還有……」
他頓了頓。
「注意那名叫克雅的侍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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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里是一個以頭腦從他人那里獲取自己生活所需的金銀和物質的人。
他將自己的職業稱為,語言和行為的藝術。
俗稱,騙子。
夜晚,正是這個城市一日之中最為涼爽的時刻,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不減反增。
路邊的小商小販們也沒有收拾離去的跡象,大抵是要等這個時段的人流□過去後再收攤。
塔里在熱鬧的街上看似隨意溜達著,一雙精光閃爍的眼楮卻時刻關注著從自己身邊經過的人。
這麼多年的騙子經歷,讓他養成了隨時隨地判斷別人好不好騙、怎麼騙的習慣。
所以,那怕他上午剛做成一筆‘生意’,在剛才美美地就著啤酒吃了一頓大餐,現在只是出來溜達消食而已,他的一雙賊眼還是忍不住四處張望。
突然,他的眼亮了一亮,腳步也停了一停。
隨後,他又若無其事地溜達起來。
只是,此刻他的眼角,已經鎖定了目標。
一條行人較少的巷子角落,穿著亞麻短袍的少年抱著雙膝坐在路邊,寬松的白布披風將他大部□子裹住,僅露出腦袋。
少年有一張稚女敕而可愛的面容,目測起來大概十三四歲的模樣。
白女敕膚色顯示出他有著良好的家庭條件讓他避免受到太陽的酷曬,更可能混有他國血統。
他不時向四周張望著,注意著走過的行人,很顯然這名少年和親人走散了,正乖巧地等待著家人來尋找自己。
讓塔里下定決心的,是少年在變換坐姿時,白色披風跟著動了一動,一道金光從下擺的縫隙閃了一閃。
黃金!
塔里呆了一呆,正和對面的行人撞上,被狠狠罵了一頓。
思量許久,塔里一咬牙下了決心。
或許那個少年是個貴族,在埃及得罪貴族可不是好玩的……可是,也說不定只是一個突然暴富的粗俗商人溺愛的幼子而已。
為了美麗的黃金,賭了!
而且真讓他得手,拿了黃金就毀尸滅跡,誰會知道是他干的。
「小朋友,你迷路了?」
塔里臨近中年,有一張再普通不過的路人臉,憨厚老實,笑起來的時候越發讓人覺得親近。
他對自己的臉頗為自豪,這是他行騙最有利的工具。
「需要叔叔幫你嗎?」
一張極為和藹可親的面容,哄騙溫室里的孩子最為容易。
少年抬起頭看他,那是一雙漂亮的紫羅蘭色調的大眼楮,帶著好奇的目光看著他。
然後,那雙眼楮彎起來。
笑眼彎彎,讓少年稚女敕的臉越發顯得天真可愛。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