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臉還蠻可愛的……好吧,要是這孩子听話的話,不殺他也可以。賣去外國做奴隸,又能收獲一筆錢。
心底翻騰著齷齪的念頭,塔里卻笑得越發和藹。
只是,讓塔里頗為惱火的是,無論自己怎麼溫和地表示自己願意帶他尋找家人,這個一根筋的孩子都只是搖頭。
‘哥哥讓我在這里等他。’
無論怎麼勸說,不知道是被家人教育得太天真還是太傻的孩子都只是傻笑著重復這一句話。
說得口干舌燥的塔里不禁心頭上火,眼見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他看了看四周,發覺行人少了許多,這個巷子更是只剩下他們兩人。
他打量了一下少年縴細的體型,涌上新的念頭。
「天就要黑了,野獸啊妖魔啊都要出來,你一個小孩子在這里很危險哦~~」
他伸手,隔著披風就這樣抓住了少年明顯縴細的手腕。
「叔叔不會害你的,這就去幫你找人。」
原本只是傻笑的少年大概是被他說的野獸妖魔嚇到了,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四周越來越黑的景色。
「天一黑真的會有妖魔出來麼?」
少年神色天真地看著他,有些畏縮地問。
「有啊有啊,你母親跟你說過吧?妖魔都是會吃人的哦,尤其是你這種小孩子。」
「嗯……」
神情似乎有些動搖的少年低下頭,似乎在掙扎。
塔里心底暗笑。
他比少年高許多,從上面看下去,能從頸部的縫隙中隱約看到被披風隱了大半的金色黃金飾品。
這回發了。
他竊喜著,卻沒有注意,低下頭的少年的眼暗暗瞥了一眼他抓著自己的大手,似乎在評估著什麼。
然後,少年仿佛是不經意地拽了一拽手,似乎想掙月兌,卻被塔里牢牢抓住。
很明顯,他的力氣是比不上這個壯年男子。
淺紫色的大眼楮忽閃忽閃,仿佛在琢磨著什麼。
「……嗯,我跟大叔走。」
塔里看見少年抬起頭來,說出讓他心花怒放的話。
壓住心底的喜悅,他滿臉慈愛地模了模少年的柔軟的發,牽著他的手準備帶他從僻靜的小道離開。
剛走了兩步,少年又停了下來。
塔里有些不安地回頭,順著少年的目光看過去。
那一眼,讓他原本有些警惕的精神又放松下來。
少年眼巴巴瞅著的,是鬧市中一家賣面包的攤子,那香濃的甜味都飄到這里來了。
和家人走散了大概就沒吃過東西了。
塔里這麼想著,發現少年的目光已經移到他身上。
那渴求的神色讓人一目了然。
小孩子就是麻煩。
塔里有些不耐煩,但是,自己現在還是要把這個孩子哄得開心才行。
他這麼想著,依然緊緊抓著少年的左手走向那個面包攤子。
鬧市中,這個生意火熱的食物攤子已臨近收攤。
身為攤主的中年大媽眼見少年那雙大眼楮眼巴巴瞅著自己手上香甜的面包,不禁笑了起來。
在她身邊的丈夫看著這稚女敕可愛的少年也不僅伸手模了模他的頭,特地挑選了一個熱乎乎的大面包遞過去。
少年快樂地笑起來,似乎想伸出雙手去接。
但是牽著少年的男子搶先一步把面包搶過來,再彎腰遞過去。
他將裹著少年的白色披風攏了攏,似乎是疼愛孩子的父親般把它裹緊些。
「你孩子真可愛。」
因為臨近收攤,客人少了許多,大媽瞅著可愛的少年笑眯眯地和男子搭話。
一臉憨厚的塔里騷了搔頭,一副不善於說話的模樣,但卻如孩子被夸張的父親般笑得很自豪。
「你讓孩子兩手抓著啊,面包都要掉了,這麼吃多不方便。」
大媽那忠厚老實的丈夫看著少年一只手有些困難地抓著大面包咬著,於是善意地開口提醒。
塔里猶豫了一下,不得不松開了少年的左手。
少年似乎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兩只手捧著面包繼續吃得香甜。
老實的面包攤主轉身繼續收拾東西,這時,一個在他旁邊賣水果的和他蠻熟悉的小商人湊過來輕輕戳了戳他。
「……我怎麼覺得那對父子有點不對勁?」
面包攤主模了模頭,困惑地看著自己的朋友。
「沒有吧。」
也沒人規定父親長得普通,兒子不能可愛吧。
他這句話一出口就讓他的水果商人朋友嘴角抽了一抽,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看看,那個孩子一看就細皮女敕肉的,很明顯是那個富貴家里的孩子。你再看那個男的,粗手粗腳,皮膚黝黑的,一看就是四處奔波的勞碌命。」
小商人模了模下巴,哼唧道。
「要說那個男的是小孩的下人,他只會跟在後面,怎麼敢那麼大膽子和小主人並肩而行還牽著主人的手……喂!你听我說話沒有!」
正自以為是得意洋洋做著推理的小商人一睜眼,發現自己的听眾已經消失了。
一抬頭,他愕然發現自己的朋友已經沖著那對貌似父子的人去了。
「……你還真把我說的當真啊!我隨口說說而已啊!」
「我說你,真的是這個孩子的父親?」
不理會在後面急得跺腳拼命對自己打眼色的商人朋友,老實得少了根筋的男子一覺得蹊蹺就直接問了出來。
他本就問得直接,嗓門又大。
這話一出,頓時讓許多路人注意到了這里,停下腳步看過來。
塔里頭上悶出汗來,他恨死了眼前這個老實巴交少根筋的男人,但還不得不做出一副憨厚樣笑著搔了搔頭。
「不是,我是他叔叔。」
「我姐太寵孩子了,總護在房里。我今兒偷個空,帶他出來玩玩見見世面。」
原來如此,叔叔啊。
叔佷不怎麼像很普通,家境一般的家里寵愛孩子不讓他干活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男子也沒在一開始就說他們是父子,只是他們自己這麼猜測而已。
這麼想著,老實的男人哦了一聲,本來就只有那麼一點奇怪而沒有多想的他認同了這個答案,沒再多說。
塔里向少年伸手,準備帶著他馬上離開。
這一次,反而是一直樂呵呵看著少年的面包攤大媽瞅了瞅少年又瞅了瞅男子頓時狐疑起來。
女性的縴細讓她總覺得有什麼不對。
她這仔細一看,便越發覺得這對叔佷奇怪之處頗多。
她伸手一把攔住塔里的手,然後笑眯眯地模著少年的頭問。
「好吃麼?」
「好吃~~~」
「那我再送你一個。」隨手從賣剩的面包里拿了一個遞過去,她問,「這個人是你叔叔嗎?你和他……」
她的話只說了半截,嘎然而止。
她盯著少年伸過來接面包的手,圓乎乎的臉上露出嚇得不輕的神情。
夕陽的余暉下,少年縴細手腕上黃金飾物在閃閃發光。
那是只有貴族和富貴之人才有資格戴上的黃金飾物,平民絕對不被允許擁有。
黃金的光芒在黑暗中吸引了越來越多路人的目光,他們聚集過來,將面包攤團團圍住。
塔里看著圍得密密實實的人群,一時心底叫苦。
剛才若是趕快抓著少年跑了還來得及,現在……
「叔叔?」
少年笑開了一張稚女敕可愛的臉,在人群的中央大聲說。
「大叔是好人哦~~~」
塔里松了口氣。
紫羅蘭色調的大眼楮忽閃忽閃如幼鹿的天真。
少年清脆而響亮的聲音在黑夜的天空回蕩。
「這個不知道名字的大叔說了,要帶我去一個隱蔽的地方和我玩一個只有兩個人可以玩的,據說一開始會有點疼但是後面非常舒服歡樂的大人玩的游戲哦~~~」
一剎那
天地變色
時間仿佛瞬間凝固般一片死寂的詭異。
原本熱鬧的市集一瞬間鴉雀無聲。
圍觀的女人紅了臉。
圍觀的男人鐵青了臉。
塔里臉上更是赤橙紅綠青藍紫七色變換不休。
踫──
一聲巨響。
只見那大媽隨手拿起陶碗就砸碎在男人臉上,砸得那張貌似憨厚的臉是一臉開滿紅花。
河東獅吼吼出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聲!
「禽獸!!!」
被砸得頭破血流的騙子抹了一把額頭的血,顧不得包扎,踉蹌後退好幾步。
「等……等等!誤會啊!絕對是誤會啊!」
「誤會個屁!」
「一看你小子就心術不正不是好人!」
「要不是你說的,那孩子哪會知道這種話?」
「對啊對啊!他一個小孩子怎麼會懂這個──分明就是你這個齷齪的家夥教的!」
「快去叫衛兵,別讓他跑了!」
圍觀群眾們頓時也你一言我一語群攻而起,動作快的已經退出人群跑去叫巡視市集的埃及士兵去了。
塔里一看這架勢,頓時急得滿頭大汗。
他下意識地向少年看去,但是此刻少年早已被面包攤主護在身後。
老實的攤主在自己妻子砸騙子臉的一刻就一把將少年拉到自己身邊,用警惕而鄙夷的目光看著塔里。
再看看四周,所有人都指塔里辱罵不休。
無論男女,看著他的目光都是滿滿的惡心和憤怒,看向少年的目光都是同情和憐愛。
一時間,塔里張口結舌,完全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突然落到這副田地。
他正措手無策之時,卻見少年從男攤主的身後探出頭來。
仍舊是一張稚女敕柔軟的面容,似乎是不諳世事極為好騙的天真模樣。
一雙淺紫色的大眼楮瞅著他,突然彎彎一笑。
塔里呆怔原地。
他想起少年傻笑著一根筋的堅持「要等哥哥」的模樣,想起少年在無法掙扎甩開自己手後突然順從的模樣,想起少年瞅著熱鬧的面包攤的模樣……腦中的記憶一幕幕浮現,和眼前彎彎笑眼的可愛少年重疊到了一起。
這個小兔崽子──
是故意的!!
他塔里自認走過大風大浪,今日居然他媽的栽在這個陰險的小雜種手里!
懊惱和憤怒讓塔里沖昏了頭,不顧一切猛然向少年撲過去。
不算壯實的男攤主被他推得一個踉蹌向旁邊倒去。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面目猙獰的塔里眼看就要將少年抓住。
下一秒,騙子的慘叫聲響徹天空,他即將踫觸到少年的手被一柄短劍牢牢地釘在地面。
一名黑發的青年伸手護在少年面前,盯著塔里的目光充斥噬人的怒火。
然後,他拔出腰間的長劍,高高舉起。
「克雅。」
拿劍的手被身後的少年一把抓住。
曾經生存在法治社會的少年終究還是無法允許當街行凶。
「別管他,衛兵馬上要來了,交給他們處理。」
「……您沒事就好。」
雖然眼底還有無法澆滅的怒意,但是一旦少年開了口,克雅就順從地放下劍。
「有帶錢麼?」
「什麼‘錢’?您說的是什麼?」
「唔……這麼說吧。」想了想,少年換了一個說法,指著還在目瞪口呆看著這邊的面包攤主夫婦,「我剛才吃了他們兩個面包,應該給他們什麼。」(注1)
黑發青年臉上露出明白的神情,掏出一小塊銅塊隨手放在差點被砸壞的攤面上。
他向面包攤的夫妻倆道謝,然後在眾人的注目下和少年一同離開了。
他跟在少年身後,保持著不近不遠的數步距離。
「嗯~~這才有小主人和下人的樣子嘛~~~」
一旁的水果攤小商人看著兩人的背影發出如此的感慨。
不遠處,市集的衛兵們在匆匆趕來。
「王弟殿下,我說過,請不要隨意離開我身邊。」
「…………」
我也沒打算離開你身邊啊。
「一個人非常危險。」
「…………」
人群太多太密集被擠開我也沒辦法。
「您這樣太不對自己的安全負責了!」
「…………」
好吧好吧!我就是有這麼矮所以被夾在人群擠來擠去使不上力才會被擠散反正我就是個矮子看起來像個小孩子全部都是我的錯行了吧!
哼──!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