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瓊晶,中品晶石,算不得稀罕之物,其價值甚至比不上火龍鑽。
但握在手里,多蘭竟有些微微的發顫。
上一世他就不知自己父母是誰,這一世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孤兒,那個生下他片刻就死了的可憐女人,他甚至都忘記她的模樣了,至于搞大她肚子的男人,也就是自己便宜老爹,他更不知道是誰了。
這一塊火瓊晶,很有可能能夠證明自己的身份。
多蘭不由得有些想笑,因為他忽然覺得自己很緊張。
兩世為人,他已經習慣了無父無母這種身份,蕭遠山這個養父比起親生老爹更像親爹,他已經很滿足很欣慰了。
現在,他也終于明白蕭遠山為什麼對自己重視程度要在破天破雲破海三個親生兒子之上了。身為皇室重臣,又豈能不知道這塊火瓊晶的來歷!
在蕭家,什麼最好吃都是先給自己,什麼玩最好都是先讓自己玩,蕭家三兄弟吃的玩的都是自己剩下的,至于零花錢,更是三兄弟的總和,連啟蒙教育都是蕭遠山兄弟一起上,武技魔法更是手把手的交,蕭劍秋甚至瞞著老大傳了自己家傳斗技,這一切難道真的都因為自己是天才嗎?
為什麼蕭遠山把自己帶回收養反而不讓自己跟隨蕭家之姓,卻取了一個看似隨意的名字,這不是沒有原因的啊。
原來大將軍早已知道了一切。
在他心底,甚至隱隱排斥自己的這個猜測。蕭家,就是自己的家!他不希望這個身份是真的。
既緊張,又排斥,這是一種矛盾而復雜的心理,但也是他現在真實的心理。
「其實現在這樣就滿好!」多蘭對自己說。那個身份,他並不稀罕,因為他對這個國家實在沒有一點歸屬感!甚至有些厭憎,有些抵觸!
那個可憐女人的相貌雖已模糊,但她的死仍歷歷在目!
就替她報了這個仇吧!
當日附身這具軀體便已承諾之事!如今既然有了線索,便了結這段恩怨吧,也不枉骨肉親情輪回一場。
……
皇宮太醫院,張太醫提著藥盒魏顫顫的返回行藥局。
這是今天最後一班崗了,輪完這班崗,他便要離開行藥局,回家頤養天年。
在行藥局干了四十年,眼見這要離開在即,張太醫還真的有些患得患失。
在行藥局戰戰兢兢四十年,見慣了深宮內斗,爭權奪利,很多前輩都倒了自己面前,現在終于可以松一口氣了,也是時候告老還家安享天倫之樂了。
到時在鄉下開一間行醫館,含飴弄孫,同時,造福桑梓,和樂其融融哉!
正在這時,面前空間突然一陣扭曲,空氣中憑空走出一個人來。
張太醫驚得不能自持, 當一聲,藥盒失手跌落地上,美好憧憬立時幻滅。
他臉色慘然,第一反應便是完了,肯定是索命來了。
黑路走多了難免會撞到鬼,要命的是他不知道這是誰下的手,他不想做個冤死鬼。
「大人,饒命,饒命啊!」
噗通一聲,張太醫跪在地上,磕頭搗蒜般大呼。
「小老兒家有殘妻弱孫,一切都是听從上峰差遣,無力反抗……罪不致死,罪不致死啊……」
張太醫痛苦涕零,哭的好不心酸。
「你听從了誰的差遣!」來人森然的道。
「不知……大人問的是哪件事?」
張太醫臉面蒼白,伏在地上不敢抬頭,雖是冬盡,卻仍汗流浹背。
「看來你干的壞事不少啊!」那人陰森森地道。
「小人惶恐,請……請大人明示……」
「十六年前,宮女于蘭氏……」那人一字一字道。
十六年前?宮女于蘭氏?
張太醫倒的確知道有這麼個宮女,一個宮女懷了龍種,而且一懷就是懷三年,可是大秘辛,至于那個宮女後來如何死的他便不知曉了。
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自己跟這宮女之死有何關聯,登時大喜,「大人,小人冤枉,冤枉啊,此事小人確實不知,與小人全無半毫關系!」
「膽敢隱瞞,我保證你會死得很慘!我會剝離你的靈魂親自查探!」
張太醫不禁一個哆嗦,靈魂剝離術他也听宮廷魔法師提起過,就是將一個大活人的靈魂生生從里分離出來,那人哪里還能活命,听聲音這位爺年紀應該不大,怎地也這麼歹毒呢。
直到此刻他都沒敢抬起頭偷看對方一眼,自然不知道來人的年紀相貌。惹惱這位爺是會丟老命的,何必徒惹對方增疑。
「小人絕不敢相瞞,十六年前小人只是一個二級醫官,雖然負責給宮女內侍醫病,但其中並無于蘭氏此人,再說,于蘭氏當年身懷龍種,小人官小醫卑,哪有機會給她听診啊!」
「給她听診的是哪位太醫?」
「是……是……」
「說,為何吞吞吐吐!」
「是太醫院老總提點鄭大人……」
「他是奉了誰的旨?」
「這……這……」
張太醫一個勁的用袖子擦汗,吃吃的不敢開口。
「是不是奉了皇上之命?!!」
「是……不是……」
「到底是還是不是?」
「不……不是,鄭太醫是奉了鄭貴妃的懿旨……」
「鄭貴妃?」
「就是當今國母,鄭皇後……」
張太醫說完這句話,整個人都癱了,蝸在地上形同一團爛泥。
「你說這些,可有憑證?!!」
「有……有……,太醫院出藥用藥出診回診都有記錄,行醫館都會一一記錄在冊。」
「把冊子找出來。」
張太醫哆嗦著爬將起來,頭低到脖子下面,繞過那人身邊,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在櫥櫃里搜翻半天,抽出一本陳舊泛黃的簿子。
「就是這一本了。」
小心翼翼的向後翻去,「元壽十三年……就記錄在……咦,這……這……」
張太醫手指狂抖,老眼死死盯著行醫簿,想死的心都有了。
行醫簿上,關于元壽十三年于蘭氏的珍視記錄,不見了。
張太醫擦了擦額頭流下的汗漬,又向後翻去。
元壽十四年的行醫記錄,同樣被人撕去了。
不死心,繼續朝後翻去。
元壽十五年的醫記錄,同樣被人撕去了。
「你這個行醫局主管,看來不大盡職啊!」
「小人該死,小人該死!」
「最後兩個個問題,鄭老匹夫,他在哪里?」
「鄭老提點十五年前就已告老還鄉了。」
哼,這麼巧。
「那老匹夫祖籍何處?」
「江……江寧州。」
白光耀眼,空氣扭動。
張太醫再睜開眼時,那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四下瞅了瞅,長出一口,連忙轉身將門關上,反手插上門栓,背靠門板大口喘息著。
良久,枯槁的身子軟軟地滑落到地上。
天一亮他就跑路,天亮前他不再見任何人。
死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