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現在一點也不享受,不僅不享受,反而有種身陷冰山地獄的感覺。
而造成他痛苦的元凶,不是別人,正是此間的地主,剡山侯女蘿。
原來般若進了冷泉池,發現水里蘊含濃郁靈氣,竟是難得一見的先天靈泉。大喜過望的他,索性連龜殼都褪了下來,赤條條的浸在水中,好充分享受先天靈泉滌塵蕩俗的效果。
不曾想,就在他感覺最好的時候。忽然門戶洞開,一身高冠大袍的女蘿帶著全套茶具還有燒火童子魚貫而入,就在他擱在池邊的龜殼上擺開了功夫茶。
這一下,可把個般若嚇得不輕。趕緊手捂要害,藏到了池中假山後面。女蘿的聲音卻又陰魂不散的跟上來,竟是邀請他一同品茶。
「侯爺若有雅興,不若請先出去,等老衲收拾妥當自來奉陪。這個樣子成何體統?」
女蘿笑答︰「一具臭皮,看也罷,不看也罷,大師何必著相。」言罷,繼續自顧自的治器、納茶、候湯,不再理會般若。直到當水兩沸,提銚沖茶、刮沫、淋罐、燙杯,最後一手就是灑茶,盡顯低、快、勻、盡四字要訣真髓,由始至終,手法曼妙,便似一出無聲的輕歌雅舞。
惟一可惜的是,現場沒人能夠欣賞。女蘿也不在意,灑完茶後,她用三根芊芊玉指挑起一只螺螄般大小的茶盅,潛運法力,往假山後送去。
「請大師品茶。」
般若無奈接下茶盅,先賞茶色、茶味、茶香,繼而嗅、啜並舉,玩味再三,卻是依足了品茗八法的規矩,飲罷一彈指,也施展法力送杯回盤.待听到那一下清脆的叮嚶聲後,他舒展胸懷,暢吐心聲。
「侯爺如此安排,想是有很多話題要問老衲?不妨明示,老衲知無不言。」
得了般若這句無奈的承諾,女蘿面露喜色,輕聲道︰「長夜漫漫,大師何不從頭說起。」
「那話可就長了……」般若索性在水中結趺而坐,他知道對方第一關心的是人外五道軍團入侵一事,其次便是金剛的背景。前者他也沒什麼頭緒,後者倒是頗有得一說。于是便從金剛入門說起,也不使玩弄舌識的花頭,老老實實的把小師弟的底子抖落了個干淨。女蘿則不時奉上一杯清茗為他潤喉。
等般若說到他們離島出海,終于接上他白天講的海上那些事時,已經是既白,早起的鳥兒們都開始滿山找蟲吃了。
山間拂曉听鳥鳴,清晨耳畔樂如箏。
好雅趣,可惜般若這會兒卻是品不出來。他被迫在冷泉里泡了大半夜,又灌了一肚子茶水,這會兒只覺得尿急。
女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也不再為難。招呼童子收拾起茶具,再鄭重地道了聲抱歉,她便腳不沾地的飄然而去。
終于能縮回自家龜殼里的般若,老淚縱橫的發誓,今後絕對再不會離開這件本命法寶。
「大師兄,你怎麼哭得這麼傷心?莫非昨晚你沒能抵擋住小妖精的誘惑,終于破了色戒?」
在赤豹珺盡心侍候下睡了個好覺的金剛,醒來後又在她的陪伴下用了一頓香艷之處,實不足為外人道也的營養早餐,仍然不見般若的身影,終于忍不住尋了過來。不料一進冷泉池,就听見般若縮在殼里大哭,心下頓感驚奇。
正自傷心的般若听到金剛歡樂的聲音,不由無明火起,把個 亮的光頭猛伸出去,張嘴就罵︰「我把你個殺千刀的潑猴……」忽然瞧見跟在金剛身後的赤豹珺,這下面更難听的話再難出口。
赤豹珺也有眼色,一見般若神氣不對,又似對自己的存在頗有顧忌,便對金剛道︰「我去問問,看是不是有哪個下人沖撞了大師。」
金剛也瞅出三分不對,一點頭同意了赤豹珺的建議。等到美人兒的身影消失在門外,他忙端正臉色問起般若,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火頭一過,般若的懦弱天性又佔了上風。想想金剛似乎也沒做錯什麼,反而是自己吃不過女蘿的精神戰術壓迫,把他的底細賣個精光。反而覺得羞于見他,便又把腦袋縮回了龜殼,任憑金剛怎麼敲打也不肯再露臉。
這一下金剛可抓了瞎,無奈之下,只好坐等赤豹珺的消息。
再說赤豹珺出門找到女蘿問明情況,不由跌足︰「主公,你這樣做可不好。般若大師是個老實人,金剛大人卻是個不容人欺的性子,得知自家大師兄被你逼迫,漏了他的底細,說不定就要生出禍事了!」
「才一個晚上,珺妹你就模清了他的性子。看來進展不小哇。」對赤豹珺的擔心,女蘿不僅不愁,還反過來打趣她。
「主——公——」赤豹拖長聲音,有點惱羞成怒的味道︰「我現在跟你說正事呢!」
「你放心吧。我敢肯定,般若大師一定不敢跟他的師弟明說昨晚的事。」女蘿依然是那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
「不會吧?我剛才同金剛大人看到他的時候,他很憤怒啊!」赤豹珺有些不信。
「那他看到你的時候,有什麼反應?」
「他突然不吭聲了,感覺像是不知所措,還有些驚惶。」
「那就行了。」女蘿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斷。「錯過了這個火頭,他接下來就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等下我會再給他一些補償……不,還是你送過去吧,這樣比較合適。」
于是,赤豹珺在回到冷泉池時,手里多了一個禮盒。
「我家主公說,她很抱歉自己招待不周,讓般若大師受了委屈。所以特意奉上一份薄禮作為補償,還望大師原諒則個。」
金剛好奇地打量著那個形如五瓣梅花的禮盒,伸手一拍龜殼︰「大師兄,你始終不說自己受了什麼委屈。那現在人家送來禮物賠罪,你收還是不收?」
赤豹珺听到金剛的話,心頭一塊大石立刻放落了一半,暗道主公所料不錯。下面只等般若收了禮物,這場風波就算是揭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