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謙在屋子里來來回回的走了兩圈,回身看宋慕青還蹲在那里,又走來走去,這麼多年來頭一次覺得這屋里的東西太少了。
正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瞥見門外那棵樹下有人探頭探腦的往這邊兒看。他皺眉,那從樹後伸出來的腦袋一下子就縮了回去,可半個身子還露在外面。
他不禁好笑,這小子愣頭愣腦的,還當那還沒有他胳膊粗的歪脖子樹能能擋得住他。
「杜子騰!」他朝著外面喊了一聲。
樹後面的人慢騰騰的挪了出來,看見藺謙還歪著嘴諂媚的笑了笑。
宋慕青從藺謙站在她身後的時候就裝不下去了,腦袋埋在手臂里,偷偷的抬起眼角看著他的褲腳。突然听見他叫「肚子疼」的名字,嚇了一跳,一看果然是那長得跟豆芽菜似的杜子騰。想到自己蹲在這兒這麼長時間了,肯定都被他看見了,頓時尷尬的臉都變了顏色。
看看嘿嘿笑的杜子騰,再回頭看了看藺謙,見他臉上沒什麼表情,更沒有扶自己起來的意思,立刻就有點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本來是嘴上逞能,知道他嘴笨說不過自己的,可誰料到他當真就敢當著她的面換衣服。要換別人這麼做,她最多只是淡淡的別開眼,哪來這麼大的反應還尖叫了出來,可那時候她也不知道是怎麼的,一下子就慌了神。
「你跑這兒來干什麼?」
藺謙的聲音突然響起,宋慕青一看,杜子騰已經走到了離門口幾步遠的地反,忐忑的望著藺謙。
「政委讓我來問問團長有沒有什麼需要的。」他眼楮一眨一眨的,看藺謙一眼又馬上埋著頭,可那眼角卻在疑惑的打量著宋慕青。
「沒什麼需要的。」藺謙淡淡的說,揮揮手讓他回去。
可杜子騰站著沒動,猶猶豫豫的樣子,嘴里還在嘀咕著什麼。
「還有什麼?一次說完!」藺謙見不得他這忸怩的樣子,不自覺的語氣就重了些。
「政……政委還說……」他抬起頭,看見藺謙的臉馬上就被嚇得低下去,苦著一張臉。
政委說了,這話得私底下告訴團長的,這會兒怎麼說呀?團長那張臉好看是好看,可跟防冰箱里凍了好些天似的,真嚇人!他哆嗦了一下,咽了咽口水。
「政委說,咱是軍人,婆婆媽媽磨磨唧唧那不是咱們的作風。希望團長同志在最短的時間內擬定作戰計劃,把握時機,沒時機要自己創造時機,速戰速決的拿下陣地,並建造防御工事!」
杜子騰昂首挺胸,手貼著褲子中縫線,兩腳跟並攏,表情嚴肅的像是在傳達上級的重要命令一般。一番話說完,偷偷的看了他的團長一樣,可什麼都沒看出來。他有些著急了,團長這是听明白了還是沒有明白。
藺謙的臉上陰晴不定,蹲著的宋慕青想了一會兒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立刻覺得後腦勺一涼,一回頭就對上藺謙的眼。她對著他戲謔的笑了笑。
「藺團長,你們部隊的人追老婆怎麼跟打仗似的?」
杜子騰的臉刷的一下子就紅了,躊躇著要不要現在就離開。
「不疼了?那就起來吧。」他挑了挑眉。
宋慕青還真的忘了裝疼那茬兒,一愣,想了想就順著台階下了。扶著旁邊的門框要站起來。可她蹲得太久,加之近兩天升溫天氣悶熱,來的路上一陣顛簸,真會兒起的猛了點兒,一陣頭暈目眩。
得!這回苦肉計也不用演了,直接來真的了。
「小嫂子怎麼了?」
宋慕青感覺一雙手扶住自己,稍微穩了穩身子,手按住太陽穴,閉著眼過了會兒才睜開。
「沒事,就是有點頭暈。」她對著身側扶著她的藺謙道。
「送你去醫務室。」
「我不去。躺一躺就沒事兒了。」她邊說邊搖頭,晃得眼前都冒星星了,還不忘抓著門框,預防被他拖走。
可藺謙要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她送醫務室去,別說她抓著門框,就是她把自個兒綁門框上,他也能把它拆下來跟她一塊兒扛過去。他只是虛虛的拖著她的手臂,防備她跌倒。听她這麼說,神色不明的看了看這屋里唯一的那張床,又看了她兩眼,見她臉色煞白,應該不是想著新花樣騙他的。可這念頭剛從腦子里一過,又覺得自己想的太多了。
「隨你。」
宋慕青不知怎麼的就在藺謙的床上睡著了,醒來的時候以為是在自己家里的地板上。一睜開眼就對上掛著的那套軍裝,一下子腦子就清醒了,五官的感覺也隨著恢復。鼻尖上有一股清洌的味道,像是從被子和枕頭上傳來的。
床板很硬,她敲了一下還砰砰的響,被子也沒有家里的軟,但那股好聞的味道燻得她清明的腦袋又開始暈乎乎的了。一想到她睡在那個男人的床上,臉就熱了起來。
溫雅要在部隊里呆到第二天,宋慕青跟陳默默卻是必須要回去的。
這里沒有車到市區,陳默默說可以讓家里的司機來接。藺謙的姐夫一口就給否定了。
「這地方不好找,讓謙子送你們回去!」連個商量的語氣詞都沒有。
陳默默瞅著宋慕青,她沒說話,只是轉過去看著藺謙,那眼里的意思是,「怎麼,不敢?」
藺謙壓根兒沒看她的眼楮,轉頭對他姐夫說,「我晚上有訓練。」然後一轉身就把桌上的鑰匙拿起來扔給了站在一邊沒有吭聲的劉連長。
「任務交給你了,能完成了嗎?」
他是不想遂了宋慕青的意,中了她的激將法,隨手就把這燙手山芋扔給了別人。可在別人看來那就是小兩口還在鬧別扭呢。
劉連長下意識就抓住扔來的鑰匙,看看政委那眨的都快抽筋的眼楮,再看看團長那一臉的冰霜,說「能」也不是,說「不能」也不是。為難的看向了宋慕青。
「小嫂子,這……」
藺謙听到這稱呼不自覺的皺了皺眉。解釋?這些人都跟著了魔似的,有人听嗎?何況這還真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算了,只要這女人不再來,時間長了大家也當是沒這回事兒了。
宋慕青今兒听了一天的「小嫂子」,就數這聲听得她最不舒坦。
「咳,那就麻煩劉連長了。」
她看了藺謙一眼,然後笑得很「合適」的對劉連長說。那笑里三分酸楚,三分委屈還是四分感激,看的一錚錚鐵漢也心軟了兩分了。
出了那道門,陳默默拉著宋慕青的袖子說︰「你去做演員吧,保證能火!」
「此時此刻,彼時彼刻,誰不在演呢?我不過是本色演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