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預報說要下雨。終于捱到中午,宋慕青看了窗外陰沉的天空一眼,拿出早上出門時被她媽強行塞進包里的雨傘,借給正要出去吃飯卻又在犯愁沒帶傘的同事。
「借給了我們那你怎麼辦?」年紀大一點的李姐不好意思的說。
「我多帶了一把。」宋慕青邊說邊收拾東西。「對了李姐,麻煩你跟老錢說一聲,我下去有事。」
老錢就是財務部的老大,本來不姓錢,因為他整天都算計著怎麼存錢,怎麼省錢,怎麼賺錢,所以大家就給了他這個稱呼。
李姐看了眼她手上提著的保溫桶。雖然心里對她不把這兒的工作當回事頗有微詞,但面上到底是沒有表露出一點。何況,以她的身份,就算是天天坐這兒煲電話粥嗑瓜子兒,動輒消失個十天半個月的,又有誰敢當面說聲不是呢?就連那些靠裙帶關系進來的,也把自己當半個領導似的,老板的親女兒翹個班還能算什麼了不得的事了?
「你放心,我一定跟他說。」李姐嘴上這麼應著。
宋慕青可沒管她心里怎麼想,拿好東西就跟一陣風似的刮出了門。她先去了離公司最近百貨公司,買了兩件襯衣。再到樓下的生活超市,按著她上午就列好的單子,把上面寫的那些東西,包括一些吃食,剃須刀,須後水,毛巾,一只大花瓶,一把剪刀,還有一盒男士內褲都制備齊了。另外還有一些她起先沒想到,但臨時覺得或許有用,或者一些看著挺好的東西。例如正在減價的電磁爐,和一個宣稱能讓人很快入睡的碎花枕頭。
藺謙以為宋慕青理解的「看著辦」跟他想表達的隨便是一個意思的,可當他看到她大包小包的出現在病房門口的時候就發現,顯然他們之間還缺乏默契,和眼神的溝通。
「小嫂子,這麼多東西,你搬家呢?」杜子騰從樓下幫她把東西都搬上來,模著腦袋瓜問。
「你見過誰搬家往醫院搬的?」她頭也不回的說。一邊把東西從包里拿出來,一邊說是干什麼用的,順帶還上藺謙或杜子騰兩句。
「刮胡刀!看看你下巴上那胡子,再過兩天都能比你頭發還長了。」
「毛巾,醫院發的毛巾不好。」然後她把毛巾一甩。「杜子騰,你把這拿去洗一下,新買的一股子味兒,用了對皮膚不好。」
「還有衣服,你那一身從演習開始就沒換過吧。我不知道你穿多大的,你試試合適不合適。」
打算給他買衣服的時候她一想就想到了襯衣。一來,她平時見慣了他穿筆挺的軍裝的樣子,不知道其他類型的衣服他能不能夠接受。二來,她私下認為簡潔又有氣質的襯衣更適合他。她拿著衣服往藺謙身上一比,歡喜的拉拉衣角,扯扯領子。
藺謙抓住她不停的手,連同衣服一起推開,然後撐著坐起來。
宋慕青這才察覺,從剛才到現在,都是她一個人在興高采烈的自言自語,他一句話甚至除了驚訝外一個表情都沒有。她把衣服一收,背對著他坐在床沿上。
「我沒別的意思。你要是覺得花我的錢傷了你大男人的自尊心的話,那以後再把錢還我吧,百分之五十的利息!」說著她賭氣的把衣服揉成一團。
見她微微撅著嘴,眼角瞟都不瞟他一眼,藺謙知道他剛才的動作傷人了。
除了他死去的親生母親,和現在的媽,還從來沒有女人操心他的衣食住行。雖然不能否認他剛才推開她的手有大男人的自尊心作祟,但更多的是不適應。
「我也沒別的意思,只是不習慣。」他把襯衣從她手里解救出來。「現在我是應該說謝謝,還是什麼都不說理所當然的接受?」
宋慕青一下子把衣服搶過來,又拿出另外一件往他身上比劃,故意板著臉,把那碎花枕頭往他背後一塞,說︰「你還是什麼都不說,往我賬上打錢來的實在!記得百分之五十的利息。」
「高利貸也沒這利息高。」藺謙笑著說。靠在枕頭上,任由她折騰。眼角瞅見那花的不能再花,明顯是女孩子用的枕頭,不由得愣了一愣,嘴角抽了抽。
宋慕青時刻關注著他的舉動,他這一神情自然沒有逃過她的眼。她嘴角揚了揚,忍住了笑。「你可別嫌棄,它作用大著呢。」
剛巧花店送的花送了來,杜子騰洗完毛巾,見門口一個人抱著大束花鬼鬼祟祟的樣子,正要趕人就被宋慕青攔著了。她把花插在擺在床邊櫃子上的花瓶里,心情很好的擺弄了一番然後指揮杜子騰打些熱水來。
「打熱水干嘛?」杜子騰問。
宋慕青瞥他一眼。雖然她平時覺得這小子缺心眼兒得挺可愛的,但這回他連個人都照顧不好,宋慕青對他的好感度是直線下降。
「還能干嘛?給你們團長大掃除!」
杜子騰被瞅得心虛,一溜煙兒的跑出去了。
宋慕青打算的挺好,可臨到要做事的時候她往後縮了。對著擺在面前的一盆水,和半躺著的藺謙,她拿著毛巾猶豫了半天,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能氣沉丹田然後理直氣壯的對藺謙說「月兌衣服」。反而被他那不明不白的眼神盯的直心虛,仿佛她的真實意圖就是以擦身之名行揩油之事一樣。而藺謙就那麼看著她,似笑非笑,較勁兒似的一句話都不說。
杜子騰覺得自己要是還怵在這兒就太不識趣了,正要出去就被宋慕青叫住。
「你來!」
「啊?」杜子騰傻眼,下意識的往藺謙看去,被他淡淡的一掃,還沒明白過來是什麼意思手里就被塞了條毛巾。看著裝模作樣開始收拾其它東西的小嫂子,他一張臉皺的跟苦瓜一樣。「團長……這?」
「給我。」藺謙伸手把毛巾拿過來,朝門口揚了揚下巴,示意杜子騰出去。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听得宋慕青不知不覺的耳朵根子都紅了。又過了好半響沒再听見動靜了,她才試探性的偏了偏頭,朝那邊瞟了一眼。見藺謙已經換上她買的襯衣,扣好最後一顆扣子,這才轉過來。
「我給你刮胡子吧。」她咳嗽一聲,小聲說。
藺謙移到窗子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仰著臉,任宋慕青涂得他滿臉白色泡沫。她彎著腰小心翼翼的捧著他的臉,表情十分的認真,長長的睫毛撲扇蒲扇的,扇的他心里也跟著起了股小風,癢酥酥的。她穿了件白色圓領的衣服,領口一圈細細的蕾絲。他一錯眼,意外的看見里面白女敕女敕的一片和黑色內衣的邊緣,立刻又不自在的別開眼。
「手法挺熟練的。」他掩飾的說。
宋慕青與他對視一眼,手上動作也停了下來。「昨晚拿我們家那條狗練的手!」
她是有仇必報的那種人,連剛剛的尷尬事兒也要算在他頭上,在嘴上佔點兒便宜扳回一成。
「你們家的狗可真不好做。」藺謙哭笑不得的說。
「誰叫他運氣不好。藺團長傷得這麼是時候,這麼給我這個剛剛走馬上任的女朋友表現賢妻良母的一面的機會,我還不得抓住時機好好表現?那就只好委屈它了。」一說起藺謙的傷,宋慕青那語氣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