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星一瘸一拐地走進寢室,便想問一下那人是誰,結果見季晴天臉上印著個五指山,一臉呆愣地坐在床頭,便趕緊禁了聲。
只見他呆呆地在床上坐了一會兒,便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地,猛地從床上站了起來,一下子沖了出去,留下李曉星一臉震驚地站在原地。
此時的畫室空無一人,季晴天失魂落魄地走到穆晨光那天畫畫的地方,那幅畫還孤孤零零地立在原地,似乎沒有人踫過。伸手輕觸,發現上面多了一行字,潦草的字跡,輕描淡寫,異常好看,一筆一劃卻像是劃在了心上,疼得厲害。那是穆晨光的字跡,熟悉到像是早已刻在了骨子里︰
「生日快樂,親愛的王子,你不孤獨。」
似乎有點明白,那天他為什麼會問,你有沒有什麼話對我說……
似乎有點明白,為什麼他會在自己迷路的時候,驚慌失措地到處找尋……
似乎有點明白,他為什麼總是跟自己過不去,卻沒有人敢跟自己過不去……
似乎有點明白,為什麼他說他喜歡自己的家,喜歡自己家里的一切……
似乎有點明白,為什麼他的眼楮,看著自己時,總是那麼地落寞,空虛陰郁像是永遠無法填滿的黑洞……
…………
似乎有點明白了,而如今,卻晚了。
喜歡他,不甘心被比下去。可是看著他,卻只能仰望,兩人之間隔了千山萬水,不敢逾越,也沒有信心跨出第一步,只知一步錯,卻可萬劫不復。
穆晨光,你真的喜歡我的?你會喜歡我嗎?像我這樣,沒有任何優點,沒有絲毫情趣的人。穆晨光,你真的喜歡我的?
站在窗前,季晴天看著眼前的空桌子,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問到,腦海里浮現出穆晨光坐在上面,看著窗外出神的剪影,發若潑墨,臉白如脂,眉目如畫,藍色的眼眸暗若深潭,深不見底,好看得讓人別不開眼。
從很小的時候,季晴天便告訴自己,一定不能讓穆晨光比下去,一定要超越他,不能讓他看扁。而穆晨光就像是一棵生機無限的參天大樹,傲然挺立,風吹不倒,將他籠在陰影之中,抬頭仰望,暗無天日,無法逾越。隨著光陰荏苒,歲月增長,他變得越發高大,大到讓他恐懼,滿心壓抑,所以拼命地想要逃出這個牢籠,逃離他的囚困,逃出他的世界。卻忘了,想要超越他的初衷。或許更確切的,可以這麼說,不敢想起,也不願承認。
自從小時候表白被拒,便在心底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痕,所以才想拼命地超越那個人,卻總是被他遠遠地甩在後面,留下一個高大的背影,直到最後心灰意冷想要逃離。忘掉初衷,忘掉這樣的做的理由,不敢承認,也不願承認。
這麼做,不過是為了能夠離他更近,僅此而已。
因為從小到大,自己對穆晨光的喜歡,非但沒有絲毫的消減,反而與日俱增,越陷越深,所以想要逃離,找遍借口。
自己的自卑把對方的一切放大,拼命地在心里詆毀穆晨光的一切,不讓自己泥足深陷,自欺欺人,反而成了習慣。卻忘了,穆晨光這棵參天大樹,除了讓他陷在一片陰影之中以外,也在他的頭頂撐起了一片天,只屬于他的晴天。屏蔽了所有的傷害與威脅,而他反而成為自己心目中唯一的壞人。
這個世上,最好的壞人。自己卻沒有發現。
夜里季晴天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依舊失眠,整夜的胡思亂想最終全都化成了一個句話︰穆晨光要走了,明早就走,他再也不會回來,因為自己傷透了他的心。他的世界,從此再也沒有穆晨光這個人!
不知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多久,外面的天空灰蒙蒙的,快亮了。長這麼大,季晴天頭一次,如此地害怕天亮。恐懼漸漸加深,慌亂加劇,猶如洪水猛獸般襲上心頭,快要將他溺死其中。最後在心頭擰成一團,疼得快要窒息,漸漸地糾結成一個念頭︰穆晨光不能走!
驀地從床上掙扎起來,由于起得太猛,又整夜沒睡,季晴天有點頭暈。他手忙腳亂地從抽屜里扯出錢包,由于用力過猛,竟將整個抽屜都扯了出來,掉到了地上,發出「轟隆」一聲巨響,里面的一堆東西 里啪啦全都灑了一地,驚醒了一旁睡得迷迷糊糊的李曉星。待他睡眼朦朧地睜開眼楮,只看到一團黑影,風一般地沖出了寢室……似乎,還穿著睡衣!
季晴天一口氣沖到了學校門外,寬闊的大馬路上空無一人,連車也是少得可憐,站在路邊等了大半個小時都沒有見到空的計程車,有幾輛都是載了人的。抬手一看手表,發現竟然已經快到六點鐘了,從學校到機場大約有半個多小時的車程,等到那里的時候少說也快七點了!也就是說,穆晨光若是七點鐘的飛機,他那時候已經在飛機上!
季晴天在原地急得團團轉,正好看到一輛計程車從不遠處駛來,上面亮著空車的牌子,此時此刻,對季晴天來講,那無疑是這個世上最美的風景了!
成功地攔截了車子,也顧不上司機大叔驚異的表情,季晴天迅速地竄了上去,大吼一聲︰「機場!」
坐在車上的時候,季晴天是急得團團轉,好在一大清早公路上的車不多,沒有堵車,不然估計他會急得從車上跳下來破口大罵。
老天啊!拜托你讓穆晨光乘坐的那飛機航班延誤吧!就好是延遲個五六個小時!好讓我趕上了還可以慢慢找啊!不過過了安檢估計就見不著了!季晴天一想到這里便慌得六神無主,忍不住催促到︰「司機大叔,可不可以開快點?我急著趕過去啊!」
「已經夠快了的小伙子,你有沒有安全意識啊?你想死我還不想死咧!有什麼事能急得把小命都丟了?飛機趕不上了,大不了重新訂票唄!總不能拿生命開玩笑吧?得不償失啊!」司機大叔忍不住訓了他一頓,季晴天火大,但還是得忍,到時候把他惹急了,把他趕下車也是有可能的。只好壓著火氣說到︰「我趕去送朋友的,他走了,我就見不著了,就麻煩您稍微開快一點點吧!」可能是由于心急的原因,季晴天覺得車開得跟龜爬差不多。
司機大叔瞄了他一眼,笑了笑到︰「見不著就見不著唄!走了還是會回來的嘛!」重點是那家伙去了就不回來了啊!季晴天朝天翻了個白眼,也懶得再跟他多說什麼,總不能跟他說自己是去把他追回來的吧?多沒面子,況且還是個男的!
經過了漫長的等待,計程車終于駛到了目的地,季晴天還沒听清楚那人說多少錢,便一把扯了幾張人民幣丟在坐墊上,急沖沖地往機場里面跑了。
司機大叔拿著那幾張紅票子,看著那個火燎火急沖了出去的身影,搖搖頭嘆了口氣到︰「現在的小孩啊!真不知道掙錢有多辛苦啊!」
季晴天一到機場,看了看表,發現已經六點三十多了,如果飛機沒有延遲的話,估計這會兒已經登機了。季晴天想到這里便趕緊往安檢口沖了過去,看能不能在候機處看到穆晨光的身影。只可惜隔著太多關卡,里面又太寬闊,人來人往的,根本看不清楚那邊的狀況。
正在門口急得團團轉的時候,機場廣播里便傳出了播音員清亮的聲音︰「乘坐中國國際航空公司航班前往紐約的旅客,您乘坐的航班現在開始登機。PassengersflyngtoNewYorkonArChnaflght,yourflghtsnowboardng.」
季晴天听完,整個人都愣在了那里,全身癱軟,差點就坐到了地上。穆晨光走了,他真的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心好空,空得就像是沒了一樣,失魂落魄地往外面走去,頭重腳輕的,感覺整個人都像是要飛起來一樣。
所以,當他看到不遠處拖著行李箱,低頭看表,正向這邊走來的穆晨光時,懷疑是自己出現了錯覺。直到那個人抬起頭來,正對上了他的眼楮,一臉錯愕地停住了腳步與他對視時,他才確定,那不是錯覺。那個剪短了頭發,穿得一身時尚,耀眼地讓人不敢直視,即使是在人山人海之中,也能輕易地吸引別人的目光的家伙,那不是穆晨光是誰?
可惡啊!才幾天沒見,又變帥了!
正在呆愣之際,身體已被粗魯地扯進了懷中,耳邊是那個人富有磁性又異常熟悉的聲音︰「你來找我了對不對?你不想我走對不對?你不能沒有我對不對?」
「誰說我不能沒有……唔……」季晴天狡辯的話還沒有出口,臉便被人雙手捧起,狠狠地封住了嘴唇,意識到自己被吻了,季晴天下意識地想要推開身上的人,卻又不知是哪根筋不對,竟主動張開了嘴,任那靈巧的舌頭長驅直入。
霸道又不失溫柔,這便是穆晨光的吻。如狂風暴雨般激烈,又讓人忍不住沉淪,溺死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