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關于「西門夫人」這個稱呼……這是某女人專門安排的坑,目的在于刺激花花吃醋,繼而讓花花心甘情願往下跳……咳咳~!真是陰險狡詐的女人,花花,咱們不要她了,跟親媽我走吧嚶嚶嚶~
花滿樓番外︰不思量,自難忘篇三
偏偏就在他輾轉糾結的時候,飛燕……出現了。
她站在他眼前,聲音里一時透露出心酸無限︰「我還以為你已忘記了我……」
他愣住,過了很久,才說道︰「你……你怎麼會忽然到這里來了?」
「你是不是說我不該來的?」她語氣忽然多了幾分哀怨。
他唯有嘆息︰「我只是想不到,我還以為你已經……」
「你是不是以為我已死了?」她笑了,笑聲卻干澀沙啞。
……
「有一天,我听見了你的歌聲。」那一天,你在哪里?
上官飛燕沉默片刻,道︰「是不是在萬梅山莊外,那個破舊的山神廟里?可是你找去的時候……我已經走了。」
「可是你為什麼要走?莫非是有人逼你?」
上官飛燕的聲音忽然帶了淚意,哽咽道︰「你也該明白,我並不想走……可是,可是……」
斷斷續續,語不成句。她告訴他,自己落在了別人手里,那些人是在拿他的性命威脅著她……
她哭道︰「我實在是怕,不是為了我自己,是為了你!若不是我,你們根本不會被牽連到這件事里,你若出了什麼事,叫我怎麼能活得下去!」
……她終于還是離去,只因他幫不了她什麼,也完全沒有辦法安慰她。
阿瑛敏銳地發覺了他的心情低落,他一時竟然月兌口道︰「阿瑛,我到底……也還只是個瞎子罷。」
……
阿瑛走了過來,忽然拉過她的手,握在她自己的掌心。
她不是第一次這麼做,卻已經許久沒有這樣做,似乎是在飛燕到來之後吧……他覺得自己是瘋了,因為他竟然歡喜得有些顫栗,為她主動的親近。
「可是,七哥,生命中本就有許多無可奈何的悲哀和痛苦,人越是作繭自縛,便越是無法解月兌。黃瑛初來此地時,沒有武功傍身,也沒有銀兩盤纏,沒有居所遮風擋雨,更沒有熟識的人傾心相交……可是現在我成了你的妹妹,我們還有花家和百花樓,陸小鳳司空摘星等人都是極好的朋友,而我縱然無力自保,不也還有七哥你麼?」
……阿瑛,在你心里……我是這麼重要的麼?
明知道絕對看不見,可這一刻,他就是沒有辦法不向她的方向看去,想要真真切切銘記下她這一刻該是何等明媚的表情。
「七哥,只要人還活著,就都有希望,對不對?」
他微笑,心下柔軟︰「對,阿瑛說得對。」
只要活著……
只要,活著。
隔了幾日的一個黃昏,突兀而沒有絲毫準備地,他又見到了飛燕。
他坐在椅子上,雙目微闔,細細感受著風中甜美的花香。
然後他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氣,有個花一樣甜美的聲音在身後說︰「我回來了。」
風輕雲淡,天氣正好。
可他的心情,卻有幾分說不上來的……復雜。
這兩次見到飛燕時,總是控制不住地想到另外一個人——上官丹鳳。
不得不承認,他對阿瑛深信不疑,卻憑著他的直覺懷疑了飛燕。
不知道怎麼會有這種感覺……真的,連他自己也覺得很奇怪。
可是飛燕馬上開始歷數-在小樓的那些過往,崔一洞的追殺,遠山的木葉清香,那些花兒各異的來歷;最後她嗔道︰「我若是上官丹鳳,我怎麼會知道你說的這些話?怎麼會記得這麼清楚?」
他心里不禁又有幾分歉意,輕輕伸出手,撫模了一下她的頭發。
忽然,上官飛燕已撲進在他懷里,緊緊抱住了他。他微微一驚,卻並沒有依照本能立刻推開她,——然而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到,有一只手已點上了他腦後的玉枕穴。
……他忽然覺得,防人之心不可無這句話果真太有道理。
他是有防備的,他知道一個人被別人點住穴道的時候,若能將真氣逼在那穴道的附近,過一陣子,也許就可以有法子將閉住的穴道撞開。
只是……這需要時間。
不長也不短,不過這麼一會兒,他忽然听見門被粗暴地拉開,繼而就是腳邊近處一聲重物墜地的聲音。
然後,是阿瑛微喘卻依然冷靜的聲音︰「你不殺我,那是還想知道些什麼?」
沒有恐懼,沒有慌張。
……原來……阿瑛,阿瑛她從一開始就知道一些內情,只是並沒有告訴他們。
他听見了上官飛燕在冷笑︰「從一開始你就在懷疑我,我卻不相信世上有這麼聰明的女人。看,現在你還不一樣是栽在我的手里,毫無反抗之力?」
阿瑛慢條斯理地起身,整理衣服時發出窸窸窣窣的動靜,然後他感覺到……她走到了自己面前。
或者說,她……擋在自己面前。
第一次听見阿瑛的語氣中飽含了這麼多譏嘲︰「沒錯,從一開始我就懷疑你。男人看女人和女人看女人的眼光畢竟是不一樣,若你和上官丹鳳果然是兩個人,那麼有些舉止神態未免也太像了些。」
「就憑這些?」飛燕不依不饒。
阿瑛緩緩地,輕輕笑出了聲︰「你一定不知道我曾經委托過司空摘星做一件事——我說,如果有人拜托你去偷大金鵬王的丹鳳公主,那麼就請你順便幫我偷來她的一縷青絲,交給花滿樓。」
……!!!原來如此!
他一時痛得連呼吸都凝滯,阿瑛阿瑛,竟是我害你到如今這樣危險的境地!
可是阿瑛,你又為什麼這麼傻?明知陰謀處處還要追出來,明知自己有難還以身犯險,甚至直到現在還在處處逗弄諷刺上官飛燕!
「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對著我拿腔拿調地擺譜!」終于飛燕氣急敗壞地嚷起來,長劍出鞘,錚然一聲架在了阿瑛頸上,也好似活生生剮在了他心上,「上官丹鳳有我漂亮麼、有我聰明麼?可就因為她是公主,她用的一切就都是最好的,處處都頤指氣使壓我一頭!你,還有你,明明就是個一無是處的閨閣小姐,你才最是令人痛恨!葉秀珠那個傻女人活該被霍天青利用,可笑她居然還妄想著在霍天青心里把我比下去;可是你、你,你有什麼資格讓花滿樓喜歡你!」
……喜、喜歡阿瑛……?!
可是飛燕還在滔滔不絕︰「你當我看不出來你對他情根深種?你知道同時和另一個毫不起眼的女人被一個男人放在心上是什麼滋味?他說的十句話里倒有六句都是‘阿瑛如何如何……’,他總是記掛著你是多麼需要保護,你有了事情他就那麼著急上火!」
他身子僵硬動彈不得,心里卻有一根弦砰然應聲而斷。
……是的。
他對阿瑛的關心,的確……太不尋常。
真是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直到這一刻才恍然,自己原來……
原來,是這麼喜歡阿瑛。不知何時,用情已深……
忽然感覺,被封住的穴道有了一絲明顯的松動。
「……真是虛偽的男人,看不清自己的心思還要說喜歡……可最後還不是心甘情願上了我的當?不過倒是要多謝你支開了馬秀真和石秀雲,讓我輕而易舉就除掉了葉秀珠……我這個人一向不喜歡成人之美,黃瑛,若非你是個令我厭恨的女子,說不定我倒會有幾分欣賞你……」飛燕的語氣已然有了幾分癲狂。
而阿瑛只是淡淡打斷她道︰「你騙了多少男人,又有什麼資格說花滿樓虛偽?此外你不必欣賞我,你只需慢慢欣賞霍休的財寶。」
……阿瑛,不要同她爭!他拼力動了一動想要阻攔她,可是被封住的穴道還未完全解開,徒然有心無力而已。
果然飛燕被激怒了,冷冷笑聲中殺意畢露︰「我還有很多慢慢欣賞財寶的日子,而你就只有慢慢煎熬受苦的日子了。黃瑛啊黃瑛,你總是裝出一副淡然安靜的樣子,做給誰看?你放心,我不殺你,今日我便當著你的面兒先取了花滿樓的性命,也教你嘗嘗心痛發狂的滋味!這從唐門重金購得的暴雨梨花釘,也算你三生有幸,見識見識……」
暴雨梨花釘!!!
電光火石之間,他一瞬間竟然猜到了接下來會是什麼。
不要,阿瑛——!
……她撲了上來,不會武功的人,一瞬間竟然快過了那世上最快的暗器之一,單薄縴弱的身體將自己死死護住,嚴絲合縫地擋在了自己身前。
……什麼是痛?
那暗器並未傷到他半根頭發,可是他整個人忽然痛不可抑,真氣順著血管脈絡狂暴恣肆地游走沖擊,痛恨著這束縛這桎梏將他和她如此悲涼地定在這里!
房門被誰猛然推開的瞬間,穴道幾乎已經完全松動。並不是正確的解穴方法,他已經覺得遍體生寒,強自運起氣血逆流真氣竄涌,只怕下一刻就要走火入魔——可是那又有什麼關系?
阿瑛,阿瑛!為什麼……為什麼不說話!他狂亂地想要掙月兌那道禁制,好把她抱在懷里細細問一問、看一看!
就在他幾乎癲狂的邊緣,阿瑛忽然輕輕開口了,語氣溫柔而慵倦︰「花滿樓,你先不要吵,我實在困的厲害,你讓我再睡一會兒罷……」
就像每一個她懶洋洋賴床的早晨,他去叫她起身用早膳,她也是這樣答︰「花滿樓,你先不要吵,我實在困的厲害,你讓我再睡一會兒罷……」
一句話迅速而有效地平息了他體內暴走的洪流,安撫著他慢慢尋到正確的出口,引導著他沖破藩籬,直貫斗牛……!
……終于破出的剎那,他一時手腳月兌力,幾乎癱倒。
可是……還有阿瑛!
她的聲音那麼微弱,如果不是他听力過人,又怎麼听得見?
「阿瑛,阿瑛,不能睡了,你听我說,不能睡……」神魂俱碎之間,他勉強開口,忽然痛恨起這一雙永陷黑暗痛苦迷茫的眼楮,淚水不知何時滑落下來。
「別……,我困得很……花滿樓,你讓我睡一會兒,就一會兒……等下你一叫,我就醒了……還不行麼?」
她斷斷續續說著,忽然安靜下來,一動不動。
「……阿瑛?」
這一次,再也不會有人回答。
他的淚滴落在她頰上︰「阿瑛,阿瑛……?」
顫抖地伸手想要抱住她,可是……這才發現她雙手仍然死死撐在他身子兩側,僵硬了,他顫抖得厲害的雙手怎麼也不能將她抱起來。
這樣嬌小的身軀,卻能瞬間爆發出強大的力量,拼命地將他護住……!
……阿瑛,阿瑛……他不知所措地一聲聲輕喚,一時間竟恍惚又是回到了十幾年前那個驟然盲眼的夜晚!
恐懼,慌亂,未知,繼而整個世界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悄然陷落。
再也回不到最初。
他看不見,所以他不知道他的阿瑛究竟傷成了什麼樣子,才能讓向來玩世不恭的司空摘星失聲痛哭,不能自已?
他還是怔怔的,連淚都已不會流。
他還有很多事要做。
為了阿瑛,為了很多很多的人,為了每一條珍貴的性命。
這時就想起她曾認真講過的曇花的傳說,曇花一瞬,只為韋陀——終于還是狠下心,燃了松香,架起火堆,親手點燃炙熱的烈焰,任火舌將她卷舐吞噬。
他珍而重之將「她」帶在了身上——阿瑛,我要你看著。
……終于一切塵埃落定。陸小鳳看著他再三猶豫,終于還是什麼也沒有說。
他只做不知,面上淡淡地。回到小樓,齋戒沐浴之後捧出那盆孔雀曇,鄭重其事將她葬在了花根下。
夜里捧著花盆,他恍惚地想,為什麼直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呢?
花滿樓,其實你也不過是個混蛋。
消息傳到花家,全家人的驚痛與無奈,好似一片厚重的陰雲籠罩了江南的每一處角落,揮之不去。
終于他走到大堂,向著一夜間又蒼老了幾分的父母深深拜下︰「父親,母親,七童要娶阿瑛為妻。」
「……」沒有人反對,甚至沒有人說話。
可是親事就這麼操辦了起來,完全不似冥婚,三媒六禮一樣不少。除了家人,客人就只有陸小鳳和司空摘星。他大紅喜服長身玉立,安安靜靜捧著孔雀曇的花盆,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重重跪下的剎那,忽然听見有人驚呼︰「曇花開了!」
他顫著手模上去——那麼小小的一朵兒,剎那就層層疊疊次第綻放開來,開得淋灕盡致韶華勝極,即使眼不能見,他也知道那是何等的人間絕色,美不勝收。
然後忽然一切停止,盛大的表演措手不及就這樣倉皇落幕。
開了又謝的曇花——恰似她彈指芳華。
……已經過去了匆匆幾個春秋。
他心如止水,波瀾不起——除了每年一次等著曇花盛開的日子里。
陸小鳳說︰「人總要往前看。」
他卻自認看得很開,他只是……還愛著她。
多少年也始終如昨,愛得深摯,刻骨銘心。
……直到有一天!
那是白雲城的廳堂里,他和陸小鳳都去了,而西門吹雪在此已做客許久。主賓正是相談甚歡時,忽然覺察到一個陌生的女子正在向這邊走來。
似是靴底踏過青石板路的沉沉叩擊聲,繼而葉孤城城主的堂弟葉孤鴻便起身迎接道︰「西門夫人。」
那女子聲音柔婉,底氣卻足,一听便知武藝不凡︰「陸公子,花公子,許久不見,二位可還好?」
「……」他的阿瑛不會武功,他的阿瑛喜穿絲帛軟鞋而不是習武之人慣穿的甲靴,他的阿瑛聲音如流泉般清透,他的阿瑛……不該是,西門吹雪的夫人。
……可是他還是在一瞬間戰栗不已!
他想——他近乎瘋狂地執著于這個念頭,——她沒有死,她就是阿瑛!
他願意相信自己的直覺——他想,這專愛作弄人的老天總算沒有待一個瞎子太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