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管理局的西斯武士 盧安的孤兒們(之三)

作者 ︰ astlos

這家伙……

瞥了一眼突然出現的青年,阿斯拜恩眯了下眼楮。不過,當務之急還是佔據了他視野大部分的千葉。無論是居依為首的孩子們,還是突然出現的青年,都沒有讓她的目光偏離哪怕一秒。

因為焦急的緣故,灰綠色的眼楮里射出的光芒如果有溫度,大概阿斯拜恩的眼楮已經被灼瞎了吧。

「上一次見到魯納斯,是在勒芒兵站的醫院……」

听聞「醫院」,千葉渾身一震,臉上的血氣頃刻之間退的一干二淨,蒼白的好像是死人一樣。如果不是阿斯拜恩及時扶了她一把,恐怕身體失去了力氣的千葉已經倒在地上了。

「我早就知道……」

用幾乎誰也听不見的細微音量,千葉喃喃說。

俯視著她那稱不上漂亮,卻因為擔心所關心的人而顯得耀眼的面孔,某段記憶卻突然掠過腦海。

有著黑色頭發和眼楮,皮膚呈現出健康的小麥色光澤的女性,臉部輪廓比賽維勒人和蒂泰斯人都柔和的多,五官比阿赫爾人深邃明快。她曲線勻稱而豐滿的身體,如同一陣風般在他的身邊卷過。

檸檬的清香味,夾在微微刺鼻的消毒水味之中,刺激著他比常人敏銳的多的嗅覺神經末梢,撥弄著他的記憶。

她步履匆匆,硬實鞋跟的力道沖破地板上的復合材料,直抵三鈦合金的基底,發出一連串高亢尖銳的腳步聲。臉上的表情和現在的千葉,幾乎是一模一樣。

那時候如果伸出手去……

「唔……」

輕輕用手指扶住略微刺痛的額角,阿斯拜恩有些茫然。雖然很短,但的確有那麼一瞬間,他近乎黑色的深褐色眼楮失去了焦點,不知看向多遠的時空。

老師……

精神深處的羈絆傳來了擔心的細語。西斯武士微微側過目光,對擔心的看著他的徒弟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他的傷不輕,斷了一條腿。大概需要休養一個月……但不會留下殘疾。」

頃刻之間,阿斯拜恩已經恢復了常態。只是,他的語速比剛才要快上些許。

听到阿斯拜恩的話,千葉用力用一只手壓住胸口,長長的松了口氣。

直到一兩秒鐘之後,她才發覺自己還抓著阿斯拜恩的領口,不由連忙放開,臉上羞的通紅。

听到那個名字,孩子們面面相覷。稍微大一些的孩子們,都還記得那個身材在普遍發育不良的孤兒們中也算是單薄,性格開朗,卻倔強的像一塊石頭一樣的魯納斯。

居依的心里更是涌出了一股難以言說的情緒。從入院開始就照顧他的魯納斯,對他而言就像是哥哥一樣。當魯納斯離開道爾機構的時候,居依還暗中哭了好幾次。

他也很清楚,那個魯納斯對他暗暗憧憬的千葉來說,是何等重要的人。在千葉最寶貝的項鏈的掛墜里,便是兩人的合影。每當一人獨處時,千葉總是會把那張合影拿出來看,並且露出一副溫柔的笑容。不論是一小時還是兩小時,她都不會厭煩。

——如果知道姐姐的心意,不要離開就好了嘛!

他曾經這樣對千葉抱怨。然而,千葉除了露出了無可奈何的笑容之外,什麼也不告訴他。

溫柔的千葉,總是不忍心對自己照顧的孩子們說起他們的將來——戰場,以及,死亡。就像魯納斯主動去面對的一樣。

「你不要嗎?」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的居依,突然被聲音驚醒了過來。

那聲音相當悅耳,口音卻極為生硬。那個不久前,當他想要用石塊刺激馬戲團的獅子時,只用一只手就把他揪住,讓他動彈不得的女性,正站在他的面前。

佐天淚子微微彎下腰,讓自己的視線與居依平齊,白淨的臉上掛著和氣的笑容,而伸到男孩面前的手里,放著簡陋紙包裝的薄荷糖和圓盒子裝的巧克力。

反射性的,男孩向著千葉看了過去。而一直負責照顧他的女性卻沒有注意到他求助的目光,而是用焦急的目光盯著阿斯拜恩,想從他那里弄出更多魯納斯的情況。

佐天詫異的看到,男孩的臉上出現了別扭的表情。

難道……是吃醋了嗎?

西斯學徒不禁有點好笑。

「你們……」

得不到千葉的指示,居依只好去尋求同伴們的幫助。然而,落入他眼中的情景卻讓他大為喪氣。

剛剛還跟他同仇敵愾,似乎要從那個大個子軍人身上咬幾塊肉下來的孩子們,一個個笑逐顏開的聚攏成一個個的小圈子,彼此互相炫耀著從「黑頭發的軍人姐姐」那里得到的禮物。

同時遭到了兩面的背叛,居依似乎有點氣憤。他用頗為不善的目光看著佐天。

「不要嗎?」

「為什麼不要!」

幾乎用強搶的姿態,居依從她手里奪走了巧克力和薄荷糖。再怎麼樣,他也難以抵擋巧克力的誘惑。上一次吃甜的東西,已經不記得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佐天不由微笑著搖了搖頭,直起腰退到了阿斯拜恩身後。而跑開了兩步的居依,就像要和她別苗頭一樣,氣哼哼的站到了嬌小的紅發女性的身邊。

「哦哦,替弟弟擔心的姐姐的心情,真令人感動吶!」

突然的發言插進阿斯拜恩和千葉之間,中斷了千葉的追問。

老實說,阿斯拜恩已經差不多招架不住了。雖然他非常清楚魯納斯的身體情況,但刨去不能對面前這個女性說的事情之外,能說的也非常有限。

發言者是那個被居依他們強拉來當後盾的青年。不知什麼時候,他也向店主要了把椅子,坐在千葉原來的位置旁邊,悠然的將長長的雙腿伸直,微眯著眼楮享受著咖啡。

看到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他的臉上浮起了夸張的表情。

「听聞日夜憂心的親人受傷的消息,是多麼悲痛,雖然區區不才,卻也非常了解。請讓感同身受的我安慰這位小姐的心靈吧。」

「不,那個……」

千葉的臉上浮起了困惑的淺笑,而居依則瞪大了眼楮,惡狠狠的看向青年。

「喂,你這個色鬼!」

不同于本性羞澀的千葉,性急的女中豪杰和宮梨旺用手指著青年就罵了過去。

然而,青年卻毫無慍怒的跡象,反而像是看到了黃金的守財奴一樣,顏色是明淨天空一樣的亮藍色的眼楮,一瞬間變得亮閃閃的,就連臉上的笑容似乎都充滿了光芒。

「咳咳,竟然一天之內遇到了兩位……不……三位出色的女性嗎?」

他的目光在佐天身上打了個轉。讓佐天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在那能吸引這世界上九成女性的亮閃閃的笑容之下,年輕的西斯學徒本能的感到了危險。

那仿佛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收斂著爪牙,披著人皮的猛獸。他的目光也不是在打量美女或者藝術品,甚至不是注視獵物,而是觀察著同等危險的敵手一樣。

原力在平靜的表面下躁動不安。直到青年笑嘻嘻的挪開目光,她才慢慢平靜下來。

「感謝唯一的真神!」

青年把目光收回來,雙手扣合在一起,裝模作樣的禱告道。

「誰啊,你。」

克勞斯露出一臉不悅的神色,仿佛看到了應該立即噴上殺蟲劑的害蟲一樣。

「哦哦,居然忘了自我介紹。這對追求完美的我來說,是多麼大的失誤啊!」

听到這裝腔作勢的話語,克勞斯,和宮梨旺,還有居依的目光都越來越不善。性急的和宮甚至站了起來,只是不知道下一步是上前在那張俊臉上揍一拳,還是一腳把他的椅子踢倒。

「哇哇!」青年像是受到驚嚇似的︰「不愧是熱情奔放的赫爾維西亞南方女性,羅馬可沒有這等人物啊。」

「羅馬……」

乍一听到這個詞,就像冬天的寒流一樣吹進了所有在場的赫爾維西亞人的心。千葉手一抖,險些把第二個杯子打碎在地上。克勞斯與和宮都將手模上了大衣下的槍柄。居依一時間根本動彈不得。

只有西斯師徒,仍能不動聲色。

桌邊的沉默,在廣場上孩子們的嬉戲聲的襯托下,就像是水泥塊一樣凝重。

對撲面而來的敵意似乎毫無所覺,青年自我介紹的聲音沒有一絲顫抖,遲疑,或者凝重的地方。

「在下是瑪克西米利安-伍爾夫(maximilian-wolf),來自羅馬的流浪詩人和劇作家。啊,大家叫我馬克斯(max)就好。」

這家伙,果然是羅馬人嗎?!

和宮梨旺弓起身體,繃緊了肌肉。

早該想到的。雖然略有差別,但眼前這個人說赫爾維西亞語的口音,與出身在施維茨(swiss,瑞士)羅馬語區的母親是那樣相似。

「騙人!」

發出疑問聲音的不是別人,正是和其他孩子一樣拿了糖果,卻不肯離開,像侍衛一樣抱著雙臂站在千葉身邊的居依。

「羅馬人不都是頭上長角,上有尾巴,嘴咧到耳根並且滿嘴黑色的牙齒……唔?」

剛剛被嚇的動彈不得的千葉,一把將居依扯到了自己的身後。她緊張的注視著青年,生怕男孩那肆無忌憚的詆毀之詞惹怒他。

「哇,說的真好啊!」

讓人想不到的是,馬克斯卻露出了高興的表情,甚至抬起腳用力跺地板,並用手拍打大腿,發出了響亮的笑聲。

「雖然走遍了大陸西部,但還是赫爾維西亞人的話听起來最解氣吶。」

他的反應大大出人意料,讓所有人都不知所措了起來。

笑了幾聲,卻沒有得到應和,馬克斯收住了笑聲,一臉尷尬的樣子。

「你到底在搞什麼把戲?」

和宮猛然前進。她近乎于黑色的深色眼珠幾乎逼到了青年的眼前。

「嘛,嘛……」

在女軍士長凶狠的瞪視下,青年解釋了起來。

他來自羅馬,卻不是羅馬人。

乍听起來實在是荒謬。不過,只這一句,千葉已經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波西米亞人……嗎?」

她低聲說。

「波西米亞人……哦,在赫爾維西亞是這樣叫的嗎?」

青年笑了笑︰

「在羅馬,我們被叫做茨岡人呢。」

波西米亞人,弗萊芒人,茨岡人,艾昆塔卡人,羅利人(注︰皆為吉普賽人的別稱)……

不隸屬于任何國籍,不受任何國界的束縛,穿行在大陸之上的一族,在不同的國家被以不同的名字被稱呼。他們不從事任何固定的工作,比如農業和手工業,而是靠馬戲,演戲,佔卜,說唱的活計賺取每日的糧食,像自由的風一樣,終其一生都不停地旅行,旅行,直到不知道死在哪里為止。

雖然普通民眾相當歡迎這些以馬戲和戲劇給他們沉悶的生活帶來歡笑的人,不過官吏和貴族們卻相當討厭他們。這也不是沒有理由的,因為那些是沒有祖國,也不向任何一個國家奉獻忠誠的「自由」人。

馬克斯就是這樣的「自由」人,在這家馬戲團里擔任馴獸員一職。不過他從小的夢想,是當一個只需要動動筆桿子,就不斷有金錢和美女落入掌中的詩人和劇作家。

「總有一天,全大陸都會傳唱我的詩篇和劇作,無論羅馬,弗萊芒,比恩蘭還是赫爾維西亞,每個城市都有不止一個女性……」

「先生,結賬。」

克勞斯呼喚店主,一臉興致勃勃的馬克斯只得住嘴。

「承惠十八元。被這位小姐摔碎的杯子五元。」

「啊,杯子的錢……」

「有什麼關系。」

梨旺笑著說,同時從口袋里抽出了二十元的紙幣。

「呃……」

看到轉向自己的店主,青年困惑的眨了眨眼楮。見此情形,梨旺不由嗤笑︰

「你也喝了一杯吧,付錢啊!」

看到青年滿不在乎的表情,笑容迅速在梨旺臉上凝固。

「……難道說……錢……」

「當然沒有了。」

馬克斯把手張開,然後把連體服的口袋都翻出來給大家看。空空如也,連一枚硬幣都不見蹤影。

「要我們請嗎?!」

梨旺發出了怒雷一樣的吼聲。她的聲音和凶神惡煞的表情,嚇的千葉往後退了一步。

不過最終,為了三元錢似乎並不值得大發雷霆——這樣安慰自己的梨旺只得忍下一口氣替他付賬。

「啊,果然,您的內心和外表一樣美麗……」

「住嘴!」

扭曲的笑容掛在和宮梨旺的臉上。她將身體微微傾斜,重量集中在一只腳上。若是這個口舌像坦克的潤滑油一樣滑的家伙再說下去,她便一腳踢出去。

小腿,膝蓋,還是兩腿之間?選吧!

女軍士長像是獰貓一樣凶狠的眼楮里,透露出這樣的信息。

「是,是。為了表示我的謝意,晚上都請來看馬戲吧。小孩子們都免費哦。」

「真的嗎?」

以居依為首,被千葉叫過來的孩子們眼楮里發出興奮的光芒。

揮了揮手,馬克斯飄然而去。一瞬間之後,和宮梨旺才醒悟過來的沖著他的背影大叫︰

「嘿,我不免費嗎?替你付錢的我!」

對方對此的回應,是干脆的跑了起來。在克勞斯與和宮梨旺目瞪口呆的注視中,他一溜煙的沒入了馬戲團的帳篷里。

「切……不過,」

克勞斯啐了一口,轉頭問千葉︰

「話說回來,‘哈爾’沒有了讓人傷腦筋哎。這邊還有什麼旅館嗎?……嘶!」

和宮不悅的瞪著他。剛剛正是她的軍靴踢在了克勞斯的脛骨上。面對油嘴滑舌的詩人,劇作家兼馴獸員積累起來的怨氣,似乎都集中在這一腳上。

「太失禮了吧!」

「啊,不,沒什麼。」千葉感激的一笑︰「我已經不是‘哈爾’的職員了……不過,盧安比較像樣的旅店,應該沒有一間剩下來了。」

「果然嗎?」

克勞斯牙疼般的咧了咧嘴巴。

或許……

千葉的目光掃過吉普車後座上堆積如山的物資,鼓足了勇氣說︰

「那個……如果,如果不嫌棄的話。到‘道爾機構’來如何呢?」

「不打擾嗎?」

和宮驚訝的說︰

「我們有四個人呢。」

「一點也不。」

創辦的時候,道爾機構預定的規模是五十名孤兒,加上負責教育和看護的職員十名,廚師,水電工和保健醫生也有專人負責。不過現在,就只剩下了十五名孤兒,以及千葉和另外一名女性職員而已。空著的房間很多。

「那好吧。」

一直沉默著的阿斯拜恩點了點頭,而其他三人也沒有異議。

以居依為首,千葉帶來的四名孤兒和住在這附近的孩子們告別,然後在他們羨慕的目光中,得意洋洋的乘上了吉普車。

不放心西斯武士的駕駛技術,和宮親自掌握方向盤。而西斯武士則被趕到了克勞斯的後座上,並有一個籃子塞進他的手里——里面是千葉采購的食物和水果。西斯學徒負責看守後座上的孩子們不要因為過于興奮和調皮掉下車去。在副駕駛位置上的千葉的指路下,由一輛吉普和一輛摩托組成的小小車隊,開始向「道爾」進發。

一段不為人知的對話,也因此可以順利展開。

「怎樣?」

克勞斯低聲問。

阿斯拜恩輕輕搖頭,在克勞斯的背上敲出了「為時過早」的信號。

西斯武士所讀到的那個叫做魯納斯-巴菲特洛爾的少年的記憶里,完全沒有他經受改造的場景。

雖然某些技術能掩蓋,或者抹去記憶中的信息,讓記憶所有者本人都無法回憶起來。然而魯納斯的腦細胞卻沒有遭到破壞的痕跡。這意味著那些記憶僅僅只是被封印起來罷了。

如果在新伊甸和學園都市,西斯武士說不定還能冒險一試,將精神的觸角伸進少年的靈魂深處,把他自己都忘了的記憶壓榨出來。但這里,原力實在太稀薄了。若是過于深入他人的記憶,說不定會迷失其中,連「自我」都無法保持。

從現有的情報來看,那個少年接受改造的地點,要麼是以「第三軍人服務處」為名的秘密機構,要麼是他出身的這里。兩者都不是的可能性也不能說沒有。

他吩咐佐天給孩子們的糖和巧克力里面,有著各種微量的同位素。微量的放射性對人體並無危害,但足以被感知芯片察覺到。通過分析不同元素富集的情況,就能看出人體的改造的痕跡和大致的手法。

再過一,二個小時,就能得到初步結論了。不過——

阿斯拜恩盯著克勞斯的背影。

在勒芒,自己還沒有提出「我們分開吧。因為我要調查這個少年的事情」的主張之前,克勞斯就提出迂回接近首都。所提議的迂回路線,也是魯納斯-巴菲特洛爾出身的盧安。

太巧合了吧……是巧合嗎?

走著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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