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後,來接夏娜的威爾艾米娜突然決定要一同前往阪井家一趟。
她的這個決定令人大吃了一驚,尤其是夏娜。在去阪井家的路上,火霧戰士少女一臉警惕地打量著這位自己最喜歡的監護人,她這時仍然還記得威爾艾米娜向悠二出手過的事情。
威爾艾米娜,你這是?
大魔神阿拉斯托爾不禁小心發問,弄不懂女人心的他無法理解威爾艾米娜突然這麼做的用意。
「我自己心里有話要與悠二私談,並不是什麼不該做的事情是也。」
火霧戰士萬條巧手用比她面容更加冰冷的話語回答,企圖讓夏娜他們明白自己並沒有不良的意圖。至于她也稱呼火炬少年為悠二,那倒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對于火霧戰士這類人來說,那不過是一個表示存在的稱號而已。
「無須擔心。」
寄居在冠帶狀的神器中的蒂瑪雅特亦用差不多的語氣,但這反而更加讓人擔憂。
唔,阪井悠二,你最近有做什麼惹威爾艾米娜生氣的事情麼?宛如遠處雷鳴一般雄渾的聲音之中,參雜了相當明顯的無可奈何,外加一些怪罪的語氣。
悠二轉過頭將目光落在夏娜胸前的掛墜上,表情苦澀的肯定回答道︰「怎麼可能,我只是在做平常該做的事情而已。」
關于這一點,夏娜點了點頭表示贊同。由于基本上她都是和悠二在一起,又或者和威爾艾米娜在一起渡過每一天的時光的,所以她比較清楚兩人之間是否產生過矛盾。換句話來說,阿拉斯托爾所說的「悠二惹得威爾艾米娜生氣」這個假設不成立。
可這樣一來,威爾艾米娜這次突然行動的原因就更加無跡可尋。
「總之,悠二今天就表現的好一些,盡量別讓威爾艾米娜挑出毛病來。」已經完全倒向了悠二這旁的火霧戰士少女提出自己的建議,並鼓勵般的將一個菠蘿包塞進悠二的懷里。
「今天晚上就委屈你了,這個作為謝罪禮。是超好吃的菠蘿面包哦!」
斜眼瞧著露出燦爛笑容的夏娜,威爾艾米娜不為所動的邁著穩健的步伐。即使剛才幾人的談話全部落進耳朵里也無所謂,她這次是懷著必須一探究竟的想法才趕來的。
從見面那天開始,一直到最近的假期結束,疑問已經在這位少女的心里生了根。她迫切的希望得到真正的答案,同時,心里面那個已經逝去的某個身影也隨著這份心情而越加的記憶深刻。
那是一個有著輕而易舉地打破了厚重城牆的彩虹,在陽光下屹立在巨龍頭上的一名騎士。
隨風飄舞的披風,沉著而又極其可怕的敵人,一個令人討厭到惡心的家伙。
然而也是經過了幾百年時光,也無法從自己腦中忘掉的令自己感傷的身影,可謂是戀人般的存在。
四個人都是各懷著心思,在沉默中走過了不算漫長的一段路後,來到了阪井家的門前。令人沒想到的是,千草已經早早的等在了家門前,手里提著一個裝滿了各種菜色的手提籃子。
看來她應該是出去買菜,剛好趕到這個時間段回來。而在看到一同過來的三人後,又臨時決定在門口前等待三人。
「哎呀呀,又見面了,威爾艾米娜小姐。」阪井家溫柔和善的家庭主婦笑眯眯地打著招呼,「真沒想到今天威爾艾米娜小姐也會來呢,這下子菜不就又不小心買少了嗎?」
「不要緊的,夫人。」威爾艾米娜直視著千草手里那個塞滿了蔬菜的籃子,如果將這些全部做成菜的話,給六個成人一頓飽飯完全不是問題。
「哎呀,不是說過不用叫我夫人了嗎?」千草的表情有點不好意思,但她還是能夠輕易地就能與人交談,應該說真不愧為一位擅長人際交往的家庭主婦。
「是的,夫人。」
威爾艾米娜依舊固執的叫著夫人,她其實是一名只要認定就沒法改變的超級頑固派。千草似乎也開始察覺到了這點,所以便又說道︰
「我們還是趕快進屋去吧,站在門口說話太沒禮貌了。還有小娜,我今天要給你介紹一位我們家庭的新人哦。」
夏娜臉上浮現出非常輕松的表情,在點頭打過招呼之後,便很自然的走進阪井家里,同時換上了拖鞋。
「嗯,我知道了,千草。」
接著威爾艾米娜也做了同樣的行動,這兩人完全沒有把自己當做外人。事實上,這是經常直來直往之後養成的壞毛病,同時也是眾多火霧戰士的壞毛病。他們一旦確定了要做什麼之後,其後便會做出相應的行動,完全不顧及他人的想法。
不過生性溫和的千草並不在意這看似失禮的舉動。
「喲,歡迎回來!小娜,悠二。咦……這位女士是?」才剛走過玄關,就看見某位早上說今天晚上就會離開的貫太郎悠閑地跨坐在椅子上,嘴里叼著根牙簽且超沒正行的嬉笑著。
然後這位父親在看到了衣著奇怪的威爾艾米娜之後,便大失分寸的從椅子上慌忙下來,開始整理自己的儀表,想讓自己顯得瀟灑點。
「您好,我是這個家的一家之主,阪井貫太郎。請問您和小娜有什麼關系?」
整個人一下子就變得嚴謹有理,然而剛才那副模樣早已被人看見,這時在怎麼裝也無法讓人忽略他剛剛原本的姿態。
「我是從小就一直照顧小姐的僕人是也。」
以平常人听起來怪異的說話方式,以及難以分辨出是否添加情感的平靜面容,就此結束了自己的自我介紹。
正當貫太郎一臉奇怪地等待著對方作出關鍵部分的自我介紹時,夏娜急忙補充道︰
「她是威爾艾米娜•卡梅爾,是我的養育員,也是我母親一樣的存在。」
听到這句話,威爾艾米娜的嘴角不自覺的向上翹了幾寸,顯示她此刻心情愉悅。而貫太郎則是一副「失禮失禮」的表情,然後泰然自若的說道︰「哎呀,那還真是來了位要好好照顧的客人呢。」
然後,隨著從樓上傳來的腳步聲,在悠二看來可能是今天晚上最嚴重交鋒的事情發生了。
正從樓上緩步下來的凜略為驚訝的看著家中多出的兩人,而夏娜和威爾艾米娜則眼含詫異的看著這位紅衣的人類少女。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在悠二家里?」
警惕心包圍著夏娜,少女對于眼前這位突然出現在悠二家里的少女持有很強的警戒心。她有種感覺,而這種感覺就和當初覺得吉田可能會奪走悠二時的感覺一樣,因而夏娜就搶先提問,決定立下先攻權。
這就像是拳擊賽的時候,先出拳的一方雖然不一定會贏,但卻是已經做好了壓倒對方的決心。
夏娜的目的很好的達成了,凜著實被少女那副女主人的模樣嚇了一跳。但凜立刻就組織好了反攻,臉上露出名媛般優雅的笑顏,宛如高貴的大姐姐般輕聲吐息。
「我的名字是遠阪凜,是悠二的遠房表姐哦。你就是夏娜吧?經常會听到他說起你哦。」
「額……」
被擊退了,真是個難纏的對手,竟然這般輕易地就化解了自己的攻勢,讓夏娜不甘的抿起了嘴唇。但馬上,火霧戰士少女又開始了下一波的進攻。
「遠阪嗎?我可是一次都沒有從悠二那里听過你的名……」
「是凜哦,可以的話請叫我凜即可。」
然而,進攻再一次在輕描淡寫間被凜解決。實戰經驗豐富的凜對付起夏娜這種新手來,感覺就像是空手道九段在欺負剛入門的學徒一樣。
雖然這場決斗在悠二看來是勝負已定的,但是從當前來看,夏娜雖暫處弱勢,可氣勢上卻有種與凜不相上下的強大氣感。
而在一旁的貫太郎和千草兩人則自顧自的干著自己的事情……作壁上觀?
不,應該是在相信那兩人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吧?千草和貫太郎都是那麼的相信這兩個人,所以才會不聞不問的。
「趁此機會,請跟我來一趟是也。」
然後不由分說的拽住悠二的一只手,態度強硬的將其拉到了玄關處的樓梯處。
「緊急事項。」
因為大家都各在忙自己的事情,夏娜也在某件事情上分不開身,結果悠二就被輕易地被威爾艾米娜帶走了。
談話的地點選在悠二的房間,為了避免有人打擾,威爾艾米娜還大費周章的設下了防止外人進入的自在法。看這個自在法的強度,如果威爾艾米娜有心的話,將悠二殺死個幾次,外面也是什麼都察覺不到。
當真是非常謹慎的保密工作者,每一步都處理的非常之小心且有分寸。
悠二看著這樣的威爾艾米娜,心中開始感到好奇。他這時到時非常想知道這位火霧戰士到底有什麼話要和自己說。
至于說威爾艾米娜是否又起了殺死「零時迷子」的想法,悠二倒不是很在意。先不說深深愛著夏娜的她是不是真的不在意,在殺死自己之後少女的反應。單是從威爾艾米娜的態度上看,就知道她這次是真的有事情要和悠二詳談。
「阪井悠二,你究竟是什麼人?」
「如實回答。」
再三確認過談話無法被外人得知後,威爾艾米娜劈頭蓋臉的就是一句質問。
「這麼問……難道威爾艾米娜你認為我已經不再是人類了嗎?」
少年並沒有因為這句話而露出什麼異樣的神態,反而是一臉驚奇的看著威爾艾米娜。到底是活了不知道多久年月的人了,臨場的應變能力巧妙地令人咂舌。
然而,輕飄飄地……仿佛乘風而至的一條緞帶卻以鋼鐵毒蛇般凌厲狠毒的方式,從悠二的頭部上方向下貫穿。
悠二沒奈何的向後退出一步,躲過了鋼鐵緞帶的打擊。
「咚!」地一聲,緞帶筆直的插入了地板。這也是悠二必須躲開的原因,因為威爾艾米娜出手包含著強大的意志,以及沒有任何多余想法的森冷殺氣。
如果不躲閃,那麼那條緞帶就會一點遲疑也沒有的洞穿他的頭顱,將「阪井悠二」這個存在徹底抹消。
攻擊尚未結束,像獅子的鬃毛一樣多的白色緞帶,從威爾艾米娜的周圍四散飛出。它們相互交叉著追擊阪井悠二,每一道緞帶都具有取走他性命的能力。
悠二卻在緞帶堆里跳著舞。他的躲閃技巧甚為高明,僅是這樣的攻擊根本無法近他的身。
「這樣一來,你還有什麼可說的是也?」
「原形畢露。」
收縮了緞帶的萬條巧手冷著一雙寒眉,正氣凜然的望著眼前這個已經被她定義為欺詐者的人。
「什麼?」
依舊迷茫著的悠二,只不過這次卻能看出他的偽裝。交雜著苦笑與裝傻充愣的表情,怎麼也無法掩蓋被人識破了的現實。
「你的步伐太過出類拔萃。這樣巧妙地躲閃技巧,若非是在戰場上拼殺過的人是怎樣也達不到的。然而作為區區一個火炬,能夠使用這種等級的步伐實在是說不過去是也。」
冷靜中的威爾艾米娜追條分析著,語言的編制簡直無懈可擊。
「你絕不是簡簡單單的人類是也!」
「——!」
面容上的迷茫全然不見,苦笑成了他臉上的表情。沒想到竟然會被人以這種辦法揭穿,真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及肩的雅紫色頭發微微顫動,平常那副缺乏表情起伏的臉頰莫名的僵硬,顯得有些緊張。
「不存在兩個幾乎完全一樣的男人︰同樣冷靜思考且擁有讓友人安心的氣魄,同樣嫻熟的使用著七色光的必殺,同樣喜歡著‘炎發灼眼的討伐者’……你便是梅利希姆是也!」
「請勿激動。」
蒂瑪雅特安慰著情緒激動的合約人。
但那情緒遏制不了。那個已經死去的心儀男子就在眼前,少女實在是停止不下自己的激動。
「很遺憾的,我不是。」
悠二……不,永生而不沉論者的殘酷之聲從遙遠的無底深淵傳來。
那張臉上的面孔,是威爾艾米娜和夏娜都從未見過的真實。
那是超月兌于一切的存在,掛著連俯瞰眾生的神也自嘆不如的淡然微笑,站在最中央的中立者。
「怎、怎麼可能?!到了現在還想要騙人,明明都已經百口莫辯了是也!」
「沒有狡辯。梅利希姆只是由我分離的一個存在,並不是我。」
最中立者解釋道︰
「能夠超越現在的時空,從過去降生並成長,那是梅利希姆的使命。現在使命已經完成,所以又回歸自我,梅利希姆也不再存在……這便是真相。」
殘酷到讓人無法接受的事實,打擊得這位平素堅強的女性渾然失神。
「馬哈德。」
悠二嘆息著離開房間,手輕拉著門柄合攏房門。臨走前,他的眼神透過房門關閉前的縫隙,指揮著那位忠心耿耿的黑魔法神官,執行他最後的意志。
「請封印她的記憶。」
馬哈德總是以那樣謙卑的態度屈膝彎腰,亦總是以最嚴謹的態度對待王的命令。
「遵您的旨意,我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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