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某處新生的島嶼之中,煌煌照耀著漆黑地下世界的熒光之下,某座名為「星黎殿」的高大球型建築,正巍峨挺立在無限接近地心深處的地方。
似乎是因為此時正處在幾乎無人能夠到達的地方,隱蔽的外殼「隱匿聖堂」並未開啟。所以,展露在無數聚集于此地的使徒面前的,乃是無比宏偉的要塞建築群,尖塔林立。仿若就像是不該存在于世上的海市蜃樓,又或者是只存在于幻想之中的神秘仙境。
而真正令人稱奇的,則是明明身處于地下,卻能夠讓人直透地表與天空的距離,仰望著一望無際的星空。
「‘劍花揮舞者’虞軒、‘揮爍之撒手’雷貝卡,這兩個人倒也算是真正的戰士呢。」
至于存在于這要塞內部中樞的空間之中,陡然發出洪亮之贊賞的聲音的……
其主人,乃是身著簡便黑色風衣與學院西裝組合的銀發少年,新生的「祭禮之蛇」優。亦或者,可以稱呼其名為……阪井悠二。
不過就目前來看,少年正所扮演著的名號,乃是即便被狂風與暴雪所詆毀,也依舊以堅定目光的,凝視著自身未來的者。光是他身上的凜然氣魄,你就無法找到他與祭禮之蛇,或者阪井悠二的相似之處。
他乃是新生的生命,自號為「創生之蛇」。
或許正因為如此,無論是哪一方,都無法完全的相信這個新生的生命。
好比說,正默默地注視著這位端坐于天之上王座的王者的三柱臣之一的,「逆理裁判者」貝露佩歐露。其本身,就是玩弄陰謀手段伎倆的高手,也正因為如此,越是與新生的盟主相處,她的心情也就越難以肯定和平靜。
(到底現在掌控這軀體的,是誰呢?是已經從無盡虛空中回歸的吾等之領袖,還是正假冒著盟主大人、正對我們加以手段控制的火炬少年呢?)
完全弄不清楚,貝露佩歐露只能在一旁靜靜地眺望著,並露出微微的笑。
她喜歡凡事不在她掌握之中的感覺。
(不過先不管他到底是誰,盟主問話不答可不行。)
思及至此,將自己的視線投注到超科技屏幕上的貝露佩歐露,嘴上像是融化了的女乃油一般,展開了非常恰意得笑容。
「雖然這麼說有違盟主心意,但就臣下看來,虞軒姑且還算是經歷過大戰的強者,縱然戰略思想差了一點,但也仍舊是一只危險地巨熊。然而雷貝卡……呵,那種魯莽的角色,暫且只能稱為蠻牛罷了。」
貝露佩歐露,為了不讓他人察覺她的想法,表情變得極為平靜。
「是嗎?你是這樣認為的啊。」
擁有少年身軀的偉大神?微微搖了搖頭,仿佛像是反對貝露佩歐露一般,又像是在嘲笑著什麼一樣,冷不丁的突然問道︰
「其實,即便是計劃已經進行到此步的現在,你們還是很不適應這具軀體的模樣吧?」
貝露佩歐露立刻感受到了這句話中所含的深意,全身更是有一種被人看穿的不寒而栗感,讓她的情緒在一瞬間得到了般的解放。
「盟主大人……」露出怪異驚訝表情的她,強行按耐住自身那種渴望被人所看穿的喜悅的情感,低聲申吟道,「那您是否真的具有了比之前更加強大的覺悟了呢?」
「呵……」
悠然自得的扯開笑容,堂堂正正的少年以略微洋溢著詼諧風韻的言辭,輕輕呼喚起了令貝露佩歐露一敗涂地的巨大震撼。而這個被喚起的震撼,則又循著莫名的通道,勾起了其內心深處的火種。
「吾此刻究竟是何人根本無須在意,哪怕就是其他別的什麼東西也無所謂。關鍵問題在于,吾正在進行著絕不可以失敗的,名為‘敕令’的行動。希望汝心中疑惑,不會干擾到此項大命的進展才是。吧.」
這是真正的王之宣言,那種直達內心的強大魄力讓貝露佩歐露在不經意間臣服了。只見她輕輕彎下縴細的腰肢,緩緩地單腿跪在了地上,行了一個臣下之禮。雖然頭並沒有低下,反而是用她額上的眼楮使勁的盯著王,但那個姿態和態度,是真正的臣服。
而代替了原本的祭禮之蛇坐在這里的王,微微垂下了眼楮,紫眸之內散發著極為璀璨的光輝。他見到了臣下的跪拜,但他的視線卻並未停留在那里。因為他現在所注意的,乃是現如今,正密密麻麻擠在這座星黎殿各個酒館之內的,許多奇形怪狀的使徒大軍。
「叫他們上來吧。」
少年一邊敲打著王座的扶手,邊用一種具有強大壓迫力的笑容發出聲音。
參謀看見了那笑容,心頭微微一顫,然後毫不遲疑的低了頭。
「是,盟主大人!這就把他們全部叫過來。」
「很好,對,這樣就好。」
少年作出了稱贊,絲毫不介意自己此時的語氣完全配不上那稱贊的聲音。
「相信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對我也一定會薄有微詞。啊,這並不是要緊的事情,你大概了解的,我的軍師啊。」
是的,非常了解。貝露佩歐露了解的十分透徹,所以全身猶如掉入冰窟一樣戰栗著。她就這樣保持著低身的姿態,向頭上的盟主問道︰
「您,真的要這樣做嗎?」
對于這個幾乎就是在質疑少年的反問,悠二並沒有馬上回答。他似是沉思了片刻,然後對著跪在那里的軍師給出了命令。
「叫他們來就是。」
堪比混入了絕對零度的寒風,決絕的態度沒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這個時候,還能在這件空曠的宮殿中听到的,只剩下了她自己的心跳聲,以及不安。
雖然如此,但貝露佩歐露還是退下了。
盟主的令命不能違背,這點她很明白,不過她心底的那層不安的陰雲,卻越發的濃重了。
「把他們叫上來後,你打算怎麼做?」
在貝露佩歐露退下之後,突然顯得寂寥的盟主宮殿中響起了響亮的女聲。一個身影,慢慢的出現在王座的後面,面容復雜的瞧著少年。
而少年,則在听到這個聲音的瞬間,以一副「我是真的受不了這種嚴肅的姿態哎」的表情,苦澀的躺在王座上,頭部後仰著,望著那個紅衣雙馬尾的少女。
「喂喂,凜,你這個天才認為我會怎麼做呢?」
那正是經過了數千次輪回卻依舊苦苦保持著原初的自我的少年的真正之聲。那種毫不在乎任何與他不相關的一切的態度,瞬間讓少女認為,和這個家伙真的認真思考這件事情,絕對是她的腦袋出問題了。
所以,她毫不留情的對著少年的頭部揮出憤怒的鐵拳。
「你這家伙,果然該痛打一通啊!」
「這倒真是個好主意,凜。」被少女的鐵拳痛毆頭部的少年眯起了一只眼楮,狡黠的笑容遍及他的面孔,透出了他心中絕對在意的決定,「所以,你來下令吧,凜。」
少女也眯起了眼,並沒有著急于立刻作答,只是默默地用手指磨砂著自己亮麗的馬尾根部。
「就以計略來憑證勝利,就像是以前那個盛氣凌人的遠阪凜一樣,不用客氣的說出自己的命令吧。」
真要說的話,在這個世界里能夠和悠二彼此懂得對方的心的人,當前只有凜一人。正因為如此,他並沒有打算讓凜糊里糊涂的接受這個世界的他,而是盡可量的展示著另外的自己。而凜,此刻也正在慢慢適應著那個自己所喜歡的人,現在可著急不來。
「我了解了,那麼就暫時簽訂協約吧,士郎。」紅衣的偽千金大小姐,第二法的魔法使,再度簽下了與少年之間的合約,展現出她傲視凡人的精明頭腦,「相對的,這個時候的你,只要听我的話,在一定的時候發揮出絕對的力量即可。」
少年當即開懷的大笑起來,算是應承了這份合約。然後在一會的戰斗即將來臨之前,他真真正正的放開了近日來一直緊繃的心情,說起了「沒臉沒皮」的俏皮話。
「話說回來,我現在雖然仍可算是衛宮士郎,但這個身體的話,凜也肯接受嗎?」
這笑話可真是過了頭,凜當下被氣得牙根直癢,但可惜的是她卻不能做出任何舉動來了。因為隨著清脆的叮咚一響,數個鋼鐵密門般的電梯紛紛散發出亮光,表明有人已經上來了。
「啊,士郎你這王八蛋,你給我等著!」從嗓子眼里擠出這句話的凜,像極了溫怒的母獅子,一雙棕色的秋水雙眸里硬是射出了黑暗的光亮,「等下一定要收拾你!」
不過那也是等下的事了,現在要應對的,乃是無數個奇妙的詭異身姿的主人。此刻,他們正陸續從平常一般不打開的三道大門中走出,一直走到現在這個兩側各有兩排粗粗的圓形列柱的五廊式大伽藍殿中。
在那些人中,有些了解過祭禮之蛇的存在,有些知曉著祭禮之蛇的強大,還有些人則完全沒有听過祭禮之蛇這個名號,而且還是大多數的人。因而,當祭禮之蛇橫空出現,之後凌駕于整個「化妝舞會」之上的時候,更多的人發出了這樣的聲音。
「給我等著瞧吧,不知哪根蔥的家伙。就讓我來親自教會你對待參謀閣下和大御巫的禮儀。」
倒也算不得愚昧,然而無知本身就是一種過錯呢。
「那麼,諸位。」
習慣性的輕妙微笑展開,承受著異形人形、大小使徒們的無數凌厲視線,也沒有露出絲毫動搖神色的少年,以無所謂的態度斂息起自己的氣魄,單單也一種直面的冷靜感直刺他們的心神。
「听聞你們最近有些異議,吾雖然尚未成就賢德之心,但卻還是能夠接受一些建議的。所以,如果汝等卻有異議的話,不妨當面提出來更好。」
「那麼,就來攔住我吧!我是巡回士‘驀地?’利貝扎爾!!」
悠二話音剛落,蹬的一下,立刻就有人推開身旁的使徒站了出來。
並非是忠心的問題,而正是因為他對于這個組織的歸屬心理太過強烈,所以才會站在這里。他是極力的對著外來戶產生排斥心理的代表,他的敵對心,都完全是以中途亂闖入組織的人們為目標的。
「哦?汝究竟有何不滿呢?」
絕非是輕蔑的目光,但是以同等目光看待利貝扎爾反而更讓他產生想要狠揍他一頓,想要試試他的實力,想要奔跑,想要沖撞,想要戰斗的與沖動。
「您端坐在盟主之位,但卻仍未讓我等見識過您的力量,就下達諸多令我等不明所以的指令。因而我等,特就此來明示一問!」
他口中所指,乃是「化妝舞會」最近招納諸如「壞刃」與其他別的紅世使徒,以及開辦紅世學院一事。看來讓這些性格各異的家伙們來擔任討伐魔王一樣的職業,著實令他們苦惱了許久啊。
「哦哦哦哦!沒錯沒錯!就是這個意思!」
擠滿了整個大伽藍殿的成員們,馬上就因為「代表者」的突然登場而沸騰起來,爆發出狂熱的聲音。
但,面對著這種變故,先不說早已有所預見的貝露佩歐露顯得一臉平靜,就算是一項崇尚戰斗樂趣的修德奈都不由得暗暗吐出了一句「笨蛋!」來。
「哦?對這些命令的不解嗎?好吧,那我就接受你的挑戰,順便姑且把那緣由也一同告訴你好了。」
悠二面帶著笑容,注視著這個在月復部扔有著一雙手臂的龐然大物,解放了屬于他手臂上的珠鏈,將之化為數不盡的小珠子。
這些小珠子化為茄紅色的火焰膨脹起來,火焰互相纏繞在一起逐漸成型,最終形成了七個和利貝扎爾一模一樣的存在,由真身帶領著,從八個方向包圍著盟主。
然後,一步。
利貝扎爾夾帶著渾身的氣勢,還有挑戰者的勇氣,堅定地用真身踏出了一步。
少年,悠二點頭示意他隨時都可以攻過來,隨後他便發出了如呼喚一般的咆哮聲,把渾身的力量都凝聚在頭上的三個角上,發起了沖鋒。同一個瞬間,有著同等戰斗力的七個分身,也同時涌了上去。
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位于中央的少年盟主。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鼓起聲和激烈的沖撞震撼了空氣的轟隆聲同時響起,地面被沖擊的余韻不斷擴散沖擊著,形成了無色的波紋。
「這樣?還不算是太弱就是了。」
以一根手指,而且還是最柔軟的指肚就頂住了包含著利扎貝爾本體的全部力量的悠二,悠然自得的注視其他七個被阻擋在七片紅色的花瓣之後的分身。
熾天覆七重圓環,那便是阻擋其分身的物體的名號,就算是阿拉斯托爾這樣的破壞神,也休想以一擊擊破的絕世盾牌,超強的魔法環陣。
那一剎那,全員都靜住了,被盟主瞬間展現出來的強大能力怔住了,然後恐懼了。
然而,恐懼,不一定就代表了怯弱和膽小。滿腦袋只剩下了崇敬和不知天高地厚的沖動的利扎貝爾,嘶嚎著,繼續發動了他的進攻。
但
「這樣就可以了,吾賜予汝平靜和公平。」
悠二這樣宣判了,直接宣判了這位使徒自今日之後的一切。
「啊?」
感到遲疑的利扎貝爾只覺得自己胸中的某樣東西莫名消散,一股久違的清新感涌上心頭。接著,他自然而然的單膝跪在了地上,接著五體投地的倒在了少年面前,用飽含驚嘆和感動的歡樂言語向他的盟主致敬。
「多謝盟主厚恩!此番之後,利扎貝爾已不再是使徒,而是以紅世之‘人’這個存在活在這個世界上!」
這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就是表明,僅在少年的一句話之後,利扎貝爾就再也不用奪取人類的存在來彌補自身不斷消耗的存在了。
所以,成員們立刻倒吸了一口氣相比盟主的強大,盟主的職能才是最令他們新生恐懼,從而產生崇拜尊敬之情的事物。
「那麼,沒有異議了吧?那剩下的就交給你了,貝露佩歐露。」
「是的,盟主大人。這下,只需要共同邁進,大命便指日可待了。」
貝露佩歐露優雅地彎腰行了一禮,久違地在他人的命令下履行自己長年以來肩負的職責對組織下達指示。
「從現在開始,一切外界任務的進程加快,接近著進行最終的御命通達!」
完全被盟主的存在所壓倒的成員們,事到如今才想起了在被糾集至此之前的命令。這樣一來,每個人又都行動起來了,帶著敬服和敬畏的強烈感情,以及不斷高漲的期待感,化妝舞會的全員,全部行動起來了。
只不過,他們這些人或許永遠都不知道
「哼,果然不出所料,大多都只是一些榆木腦袋的莽夫罷了。」
那時操控著全場的,乃是一名隱藏在他們的盟主身後的魔術師大小姐。不過就算是知道了,想必他們也不會多出什麼感想,因為那是遠阪凜最最擅長的,而且光明正大的……
陽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