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監獄文) 第十四章 壞人中的壞人(上)

作者 ︰ 藍

人渣中的戰斗機,敗類中的V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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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和的橘黃色燈光從高高的落地窗內透過來灑在外面,軟軟地灑在身上,可是站在燈光下的人,卻無法從那人造的光線里面找到絲毫類似于陽光的暖意來。

迪菲蘭德是在一樓裝修雅致的茶室里找到這棟房子的主人的。他走進去的時候霍斯正躺在舒適的沙發里微闔著眼休息。前面的桌上擺著一套質地單薄如紙的白瓷茶具,在棚頂吊著的簡約吊燈所散發的柔和光暈照射下,溫潤的色澤如玉般圓潤純淨……

而這幅動都沒被動過的茶具乍一看之下,會給人一種它的主人貌似正在等人的信息。

迪菲蘭德目光淡漠地落在那套精致的琉璃茶具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在沙發上的男人身上——仿佛真的睡著了一般,男人躺著的樣子很閑散。修長勻稱的身體舒服的伸展著陷進沙發里面,大概是因為身高腿長的緣故,他穿著剪裁合身的西褲的雙腿隨意地交疊著搭在沙發另一端的扶手上,銀灰色的襯衫最上面的兩顆扣子被解開了,露出小半片泛著健康光澤的古銅色皮膚和隱約的鎖骨。臉部的輪廓就如同最嚴謹的雕塑師創造的最杰出的作品般,線條鋒利流暢,輪廓堅硬深邃。粗重濃黑的眉是那種長劍一般挺拔鋒利的形狀。他似乎很放松,閉著眼楮,幽黑的睫毛濃密而長,孔雀翎一樣遮下來的樣子很漂亮。高高的挺直的鼻子下面淡色的唇輕抿著,偏著頭帶著銀色戒指的左手輕輕支在臉側。半長的微卷黑發因為他的睡姿有些凌亂地散在沙發扶手上,有幾縷碎發滑至嘴邊,他似乎也沒有發覺……

男人睡著的樣子看起來溫和無害,沒有絲毫的防備。脖頸間偶爾滑動一下的喉結甚至給了別人一種只要他上前伸出手,就能輕而易舉掐死這個男人的錯覺。

但是迪菲蘭德絕對不會這麼做。甚至于,在幾年前跟霍斯交過手,切身體驗了霍斯身手的可怕之後,連生出這種念頭都會讓他覺得愚蠢。

雖然至今仍舊無法徹底模透霍斯,可最起碼迪菲蘭德清楚,面前躺著的這個,是個頭腦清楚心思縝密行事詭譎的男人。而男人的身後,是一個強大神秘到令他的整個家族都不得不臣服依附的可怕勢力……

深吸一口氣,迪菲蘭德把因為擔心帝勒而引發的焦躁不安的情緒全都壓在心底,冷淡的臉上唇角勉強向上一勾,向前走到霍斯身邊,也不去叫他,只沉默的在霍斯身旁地板上跪坐下來,表情淡漠地侍弄著茶具——泥爐起火,砂銚掏水,煽爐,潔器,候火,淋杯,然後把錫罐里的明前龍井傾倒在素紙上……

迪菲蘭德做這些的時候動作很輕,盡量避免茶具拿放之間跟茶盤踫撞發出的聲音吵到沙發上的霍斯——很難想象這樣一個冷漠強硬的男人做這一切的時候動作竟然那麼熟練,就好像曾經系統的學過茶道,並且經常做這些一樣……

等一切準備停當,把沏好的茶湯灑進茶杯的迪菲蘭德再抬眼的時候,卻不知道霍斯什麼時候睜開了眼楮,此刻正保持著剛剛小憩的姿勢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沒有防備之下,迪菲蘭德的目光一下子撞擊了霍斯鐵灰色的幽深瞳仁中!

——那是一雙深不見底,但是卻並不凌厲的眼楮。眼白中干淨的白色之間帶著那麼一點不明顯的詭異幽藍,就好像是在眼底結了一層薄薄的冰似的感覺,不仔細看絕對看不出來。鐵灰色的瞳仁在看人的時候目光總是紳士內斂而包容的,就像站在高不可攀的雲端俯視萬千信眾的神祗一樣,眼中總是蘊藏著洗盡鉛華的睿智,讓人在敬畏之余,再生不出一絲半點的不臣之心。

沒有豐富的人生閱歷,沒有高高在上的社會地位,沒有顯赫的家世和強大的背景的人,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擁有這樣一雙讓人尊敬而畏懼的眼楮的。

迪菲蘭德實在不明白,沙發上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男人怎麼會擁有這樣一雙眼楮!可不得不承認的是,他的確不喜歡和那雙眼楮對視。跟他對上,就仿佛被那抹幽藍如同堅冰一般直刺心底,那會讓他有一種……在無法反抗的情況下赤_身果_體被窺探了內心所有想法的可怕感覺。

所以當迪菲蘭德意識到自己在與霍斯對視的時候,心下一震中貌似謙遜地低下頭,順勢拿過手邊一只淺淺的白色薄瓷小茶杯,卻並沒有像曾經Cat那樣雙手捧到霍斯身邊,只是將茶杯輕輕放到了霍斯面前的茶桌上,一如既往冷淡的聲音簡短而禮貌地低聲道︰「您請用。」

滿室的茶香繚繞中,霍斯抬眼看了看跪坐一旁的迪菲蘭德,又瞥了眼桌上白瓷茶杯里被沖泡得湯色澄澈明亮的龍井,勾勾嘴角,笑了。

他並不是周圍隨時都環繞著強大危險氣場的人。比起時時刻刻鋒芒畢露的影響別人,他擅長收斂控制自己的情緒甚至于自身周圍的氣氛。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像這樣,帶著似是而非的笑意,無論是表情還是動作,都優雅紳士得無可挑剔。可無論是在絕島監獄的四個王眼里抑或是外面世界中極少數知道他存在的人眼中,都沒有人會傻到忽略他的存在。

他就是這樣一個男人,一直保持著神秘低調的生活方式,可那就像是一把殺人嗜血的妖刀利刃在鋒芒畢露後又悄無聲息地收歸刀鞘,永遠沒有人敢忽視這把刀的恐怖和危險!

慢吞吞的坐起身,霍斯動作隨意地拿起那只小小的茶杯,放在唇邊輕呷一口,茶溫適中入口溫潤,味道很淡的甘香蔓延滿口,飲過之後,莫名的就有一種很平和的感覺……

霍斯又淺淺喝了一口,然後輕輕眯起了眼楮,穩重渾厚的磁性聲音帶著很放松的散漫,仿佛在感嘆一般對旁邊的迪菲蘭德說道︰「喝慣了你沏的茶,別人的,都入不了口了。」

迪菲蘭德聞言輕笑一聲,他沒有抬頭,說話的語調很平靜,「您如果想喝茶,讓人知會一聲就好了。」

這句話的言下之意就是跟霍斯說,你沒有必要把帝勒扣在這里。

「呵,」霍斯輕笑出聲,笑聲低沉圓潤,煞是好听。他轉動著有種的茶杯,看著白瓷里面清澄微綠的顏色,眼中也對那討喜的顏色流露出一絲笑意來,「茶是好茶,不過茶杯麼——太脆弱了一些。」

他說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忽然一聲清脆的瓷器斷裂聲響自霍斯手中發出!迪菲蘭德一驚之下猛然抬頭,正好看見一滴水珠從霍斯手中茶杯底部滲出,滴落在沙發前面的地板上——至于那只上一秒還完好無缺的薄薄茶杯,已經從兩指中間裂開了一條淺淺的縫隙……

迪菲蘭德的睫毛輕顫了一下!

——那麼薄的杯子,如果是他的話,捏碎可以,但如果只靠兩指間恰到好處的力道把茶杯捏碎成兩塊而且斷口那麼整齊……他做不到。

霍斯有個很可怕的習慣,茶具碗筷,湊不成完整一套的東西絕不再留,哪怕這東西是他最喜愛的,哪怕是此刻正在使用,也無一例外的必須馬上撤換下去。

深知霍斯這習慣的迪菲蘭德看著自己費了好大的工夫半天才沖好的茶暗嘆一氣,表面上仍舊不動聲色的對霍斯點頭行了個禮,「您稍等,我去把茶具換掉。」

霍斯沒理他,隨便的擺了擺手,迪菲蘭德就徑自收拾了桌上的東西起身離開了。而等他端著另外一套紫砂茶具回來的時候,先前被捏成兩半的茶杯也不知道是偶然還是特意,總之,就是被斷面朝上的,隨手扔在了霍斯身邊、迪菲蘭德剛剛跪坐過的地方。

迪菲蘭德是個明白人,回來一看這架勢,就知道了霍斯是在有意為難自己。

輕輕勾了下嘴角,迪菲蘭德緩慢的深深吸了一口氣,很識趣的走過去,端著茶具動作干脆利落一點猶豫都沒有的屈膝重新跪坐在了那兩片碎瓷片上!

耍小心思是逃不過男人眼楮的,迪菲蘭德也不想給自己找額外的麻煩,跪坐下去的時候身體的重量幾乎都壓在了卡在自己小腿腿骨的那兩片碎瓷上面!瓷片是凹面向上的,鋒利的斷口轉眼就狠狠割破外褲深深陷進肉里!迪菲蘭德一時之間疼的兩眼發黑,卻是咬牙死死忍住了,伸手將手里托著的東西平平穩穩地放在了桌上——

只是他卻一時沒有想到,身下那薄薄的細瓷片哪能承受得住他整個人的重量?他身體前傾剛把那些茶具放在桌上的瞬間,那兩片完整的碎瓷剎那就碎成了好幾塊碎片,深陷在肉里幾乎卡在骨頭上的斷口在剎那隔開皮膚和肌肉的紋理狠狠劃出去!

「唔!……」

強烈的幾乎讓心都擰在一起的疼痛讓迪菲蘭德一個沒忍住痛哼出聲,反應過來後他死死攥緊拳頭把申吟按在喉嚨里,額頭和背後的冷汗卻是疼得轉眼間就落了下來!……

霍斯冷眼看著地上疼的禁不住輕顫的迪菲蘭德沒有說話,看著他的眼神仍舊是紳士而包容的,可是在這種情況下,那樣的眼神卻遠遠要比徹徹底底的冷漠更加冰冷殘忍得多……

即使疼的厲害,迪菲蘭德也是仍舊努力維持著臉上淡漠的表情,不準許自己表現出任何一絲脆弱來。跪坐在地上一動不敢動的緩了一會兒,等身體稍稍熟悉了腿骨上那幾乎要麻痹全身的痛楚後,他就努力壓體的輕顫,伸手為沙發上的男人重新泡了壺茶,將紫砂的小杯子再次放在男人面前,仍舊淡漠的語調仍舊是很禮貌的,只是尾端不可避免的帶了點不易察覺的輕顫——

「帝勒脾氣不好,又是個只有一根筋的……他有什麼地方冒犯您了,迪菲蘭德誠心的代他向您賠罪,請您不要跟他一般見識。」

「道歉,有的時候是沒有用的。」霍斯把迪菲蘭德重新放到面前的茶杯拿起來,卻並不飲下,只是拿在手里把玩著,沒有去看跪坐在地板上暗自忍受痛苦的迪菲蘭德,「你明知道我在等的人是你,結果卻還是來了……」

霍斯說到這里就不再說下去了。迪菲蘭德拿捏不準他的意圖,所以只是點了點頭,說了一個謹慎的「是」。

霍斯挑挑眉,饒有興致的打量著地上垂著頭貌似恭敬的迪菲蘭德,「你應該很清楚,讓我抓住你的把柄,是很不理智的。」

「人在某些時候總是要不理智一回的。」迪菲蘭德終于抬起頭來,迎上霍斯看他是那仿佛在看一件有趣玩具的目光,那種眼神,很執拗。

迪菲蘭德的堅持似乎在很大程度上取悅了男人,霍斯勾起唇角笑了起來,甚至于,連一向看不到情緒的眼底都帶出了淺淺的愉悅情緒,「既然你來了,我扣著他也就沒什麼用了。」霍斯說著伸手指了指上方想迪菲蘭德挑眉示意,「他在樓上,你上去找他吧。」

霍斯說,迪菲蘭德來了,扣著帝勒就沒有意思了。這句話更深一層的意思就是,讓迪菲蘭德上去替換帝勒……

迪菲蘭德何等聰明的人物,怎麼可能不明白霍斯的意思?對霍斯多少有些了解的他來這里的時候就已經做了這種準備,如今沙發上的男人既然肯這麼說,他當下也不猶豫,略略低頭,干淨利落的說了一聲「是」,就準備起身離開。

他站起身來的時候,動作明顯遲緩了一下!然後站起來向霍斯淡淡行了個禮,咬著牙強迫著不讓自己在男人面前表現出任何一個脆弱的表情,他微微顫抖的站直了身體,轉身,步伐沉重但很穩當的保持著同一個邁步頻率,走出了茶室……

他走後,霍斯的目光悠然隨意地落在迪菲蘭德跪坐過的瓷片上,純白的碎瓷片每一片淺淺的凹陷處都聚集著一小汪鮮紅到刺目的、幾乎化不開的濃稠血跡……

然後,男人輕輕笑起來,抬手,一直把玩在指尖的那杯上好的明前龍井被在這種深邃的笑意里,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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