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年也是個痴情種子,結果下了場雨……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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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手推開門,平靜站在門外的身影挺拔縴細,裴林一早穿著的白色運動服套在他的身上,他半長的碎發還是霍斯親手拿著匕首削出來的樣子,大大的眼楮緋色薄唇,可是如今,再沒有誰會把他跟那個懵懂冒失柔柔弱弱得像任人宰割的小白兔一樣的裴林聯系在一起了!……
他雙手輕松的插進褲兜里,走近霍斯的步伐優雅隨意,那雙總是充盈著水潤光亮的墨黑眸子此刻溫和而自制,微微上挑著的眼角把眸光勾勒得深不見底……
那雙眼楮再也不會躲避霍斯投來的目光了,他坦坦蕩蕩地在與沙發上的男人對視的過程中理所當然地把霍斯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看見霍斯越發蒼白的臉色,輕輕勾起嘴角,眨了下眼楮,對男人輕輕笑了一下——
這一笑,當真是映得那張臉眉目如畫,說不出的意態風流。
同樣的笑,放在裴林身上確實是明媚純淨的漂亮,可是如今放在這張臉上,卻是如斯炫目,在那自信強大的身形襯托下,卻讓人不敢生出褻瀆之心!
他出現在門外的一瞬間,似乎已經沸騰的絕島監獄都整體靜了下來,偶然間激越高昂的海鳥叫聲割開暗沉迷霧直刺進樹林深處,倒是更顯得這小小的起居室逼仄沉靜得落針可聞……
一直站在霍斯身後的Cat看見這樣的裴林時,一直穩穩站立的身體忽然控制不住地輕晃了一下!他看著對方走近,隨之而來的蓄著說不出的危險的可怕壓力幾乎逼得他透不過氣來!那雙往日里在看著裴林時總會帶著笑意的明媚貓眼里目光瞬息萬變復雜至極,當眸子深處涌上來的震驚懊悔攪合著戒備和不敢置信如巨浪一樣砰然撞在神經上,幾乎讓大腦瞬間炸裂開,Cat下意識的上前擋在他主人的前面,攔住了對面男人的去路!
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他剛剛上前連腳步都還沒站穩,手腕就忽然被一股突如其來的柔和卻無法掙月兌的詭異力量松松扣住,甚至沒有看清原本還在他五米之外的男人是怎麼只在眨眼間就移動到身前來的,來不及反應的Cat就被那股扣住手腕的力量猛然之間拉扯住直接甩到了右邊的牆上!
被勢大力沉的扔出去後背狠狠砸在堅硬牆壁上,Cat只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似乎都要被震碎了!從牆上滑落下來的他被撞得幾乎短路的大腦甚至還意識不到在這短短不到五秒的時間里究竟發生了什麼就猛然覺得頭皮一疼,等再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被人揪著頭發從地上拉起來,頭再一次被狠狠撞在了牆上!
頭昏耳鳴中,Cat覺得原本揪住自己頭發的觸感滑膩溫暖的手扣在了他的喉嚨上,指尖用力,慢慢收緊……根本提不起一點力氣對抗的身體逐漸缺氧,大腦轟鳴,白皙的臉上因為缺氧而逐漸變成不正常的緋紅……
能在塞林奧米爾家嚴酷的優勝劣汰制度選擇下一直作為霍斯常年帶在身邊的得力手下和保護塞林奧米爾家少主安全的「影子」的頭目,Cat的身手其實是非常非常好的。這一點,從上次作為四個王中戰斗力最強悍的剕和司徒聯手都沒能把他留下來的事件里,就可窺見一斑。
可是現在,他居然連對方是怎麼到了他近前都沒有看清,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的要害就已經被對方牢牢地掐在了手里,他被壓在牆上,一動也無法動,完全受制。
一切的發生,不過只是眨眼之間的事情。
可是踫上身手不知比自己高出多少個檔次的對手,眨眼的功夫,已經夠死傷好幾次了……
Cat無法呼吸,甚至連聲音都發不出。
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听著仿佛是體內振動音的喉管被掐緊時發出的酸澀聲音,已經開始充血的純淨貓眼,目光不敢置信地緊緊盯著他眼前這明明還是裴林樣子的男人,眼神復雜得難以言喻……
可是,就在他以為這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就打算這麼掐死他的時候,對方竟然輕聲開口說話了!
男人友善的勾著嘴角,目光溫和地落在Cat臉上,驕傲邪肆的男人輕聲開口,清朗的聲音里再也找不到這張臉的主人曾經的恐懼與迷茫,他對Cat說︰「看在你是裴林朋友的份兒上,不要再有下次……」
話音剛落,Cat就感覺脖子一松,倒在地上的同時原本無形籠罩周身的可怕壓力驟然消弭了不少……
可是他卻伏在地上,任憑用了多大的力氣,卻是怎麼也站不起來了……
力氣在逐漸流失,跟受外力擊打留下的傷痛不同,仿佛血管都在被毒蟲撕咬的感覺明顯就是中了毒!
Cat的眼楮不自覺的移到霍斯身旁小桌上放著的那兩個空空的試管上,目光驟然一凜!
裴林就是嚴羽的事情,恐怕沒有人會比曾經拿到過裴林DNA樣本的顏淵更清楚了!既然早就裴林的身份,那兩只所謂的臨時抗體,恐怕不是另外一種病毒就該謝天謝地了……
至于剛剛一出手就讓霍斯少爺最得力的屬下吃了不少苦頭的嚴羽卻好像從來沒對Cat動過手一樣,轉過身,悠哉悠哉地走到霍斯面前,輕笑著,停住腳步。
他身形修長挺拔,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經是風姿卓越的翩翩公子了,至于裴林以往總是在霍斯面前下意識縮著肩膀小心翼翼的樣子,似乎已經風吹雲散,連抓都抓不回來了……
霍斯在嚴羽再次走進的時候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冷金屬色的眸子目光迷戀地落在那張他執著了整整三年的臉上,那個人就如同印象雅溫吞,整個人的線條都細致而柔和,上挑的嘴角仍舊隱隱帶著一種別樣的邪氣,那雙眼楮也仍舊的——
不,不對。如今那雙眼楮在把目光投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再不是那狂烈不羈的執拗執著,反而向潭水似的,波瀾不驚,溫和平靜。
那種他明明在看著你但是眼中卻沒有你的冷淡輕慢的眼神霍斯其實並不熟悉,因為在他曾經的記憶里,他的嚴羽從來沒有用那種毫無感情的冷漠疏離的目光看過他。那個出色的男人在看他的時候從來是目光熾烈張狂至極的緊緊鎖著他,哪怕在千萬人的喧鬧廣場上,站在另一端的自己也能感受到嚴羽那仿佛已經燎著了衣服燒到身上灼熱視線!
可是現在,他竟然用這種像在看外人似的眼神看著自己!
所以說,當年做下的那件事情,果然還是無法被原諒的麼?……
霍斯這麼想著忽然輕輕一勾嘴角,卻不成想臉上露出一個毫不意外的平靜笑意的同時,額角竟然有一滴冷汗落砸下來,輕而易舉地無聲向嚴羽言明了此刻在他身體里作祟的病毒的厲害……
曾經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兔子,如今西斯朗帝國的第一公子,站在絕島監獄的大BOSS面前好整以暇地看著那滴汗珠兒滲進腳下的地毯里,這才重新抬起眼,微微一笑,鳳翎般漆黑濃密的長睫毛上下一眨,嚴羽風度翩翩舉止優雅聲音溫和地跟霍斯打招呼︰「——霍斯,好久不見。」
五年的恩恩怨怨,三年的懵懂空白,三年後歪打正著的再度相遇,到頭來,只剩下了這麼簡單的一句話,感情淡漠的幾個字……「好久不見」!
霍斯笑著輕嘆口氣,點了點頭,渾厚穩重的聲音夾雜了些唏噓的感慨,「是啊……確實是好久不見。」
嚴羽把穩穩站在他對面連微小顫抖都沒有的霍斯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終于輕笑出聲,那笑聲磁性悅耳,好像被有質感的上好輕紗輕柔纏住一樣,讓人只是听著就忍不住舒服的想嘆息……他緩緩開口,干淨利落的聲音有著毫不掩飾的贊嘆,「真沒想到,你現在竟然還能穩穩的站在這里跟我說話——」
「不然你覺得……」霍斯沉吟著拉長了語調,聲音微微上揚,跟他中了同樣病毒的Cat現在已經倒在地上起不來了,他居然還能語帶笑意面帶縱容地跟對面的嚴羽談笑風生!「我應該是個什麼樣子?」
嚴羽偏了下頭似乎很仔細的想了一下,他那個貌似困惑的表情倒是跟已經消失了的裴林有幾分相似。過了片刻,他輕輕抿了下唇,終于忍不住爽朗笑出聲來,「你任人宰割的樣子我倒還真是想不出來。不過——」嚴羽頓了頓,繼而帶著幾分玩味兒邪氣地伸出粉紅舌尖輕輕一舌忝上唇,溫潤唇瓣水光瀲灩的同時,事不關己好整以暇地對霍斯不答反問︰「身上中了兩種毒,你現在滋味兒一定不好受吧?」
霍斯看著他那副隔岸觀火等著看好戲的架勢微微皺了皺眉,再應聲的時候,原本貌似心情還不錯的愉快聲線已經沉了下來,看著嚴羽的鐵灰色的眸子,也忽然之間銳利深沉起來!
「——相比于現在,我倒是更想知道在這之前的事情。」
「你相信命運麼?」嚴羽聞言挑眉聳聳肩膀,不痛不癢地給霍斯丟下一個問好,雙手插著兜慢悠悠地踱到窗前,轉身閑閑地交疊著雙腿背靠在窗台上,外面漆黑的迷蒙夜色映得他眼神越發幽深得看不見底。
霍斯也在沙發背上靠了下來,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很穩,除了蒼白的臉色和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兒外,瞧不出丁點身中兩種毒的跡象,他挑眉,如同跟眼前許久不見的愛人閑話家常般饒有興致的重復了一遍,「命運?」
慵懶靠著窗的第一公子嘴角原本的溫潤疏離的笑容逐漸被挑高成嘲諷的弧度,他垂下眼,漫聲一笑,難得的,聲音里多了一抹淺淡的感嘆,「我曾經想過從西斯朗最好的靠海懸崖上跳下去的結局,如果干淨利落的死了,我與你生死兩茫永不相見自然是最好。就算能僥幸生還,我也會按照家族的原則選擇避世,永遠都不再出現在你面前。如論是那一種都好,總之我就是沒想過,會重新出現在你面前。」
嚴羽說著頓了頓,重新抬起眼看了眼霍斯,他正好對上了那仿佛曾經鐫刻進骨子里去的隱約帶點幽藍的鐵灰色眼楮,那雙眼楮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深邃眸光中閃爍著不真切卻絕不會去掩飾的深沉愛意。
恍惚中,嚴羽忽然想起,曾幾何時,他們彼此之間就是像現在這樣,從不會在對反面前偽裝的。可是直到那件事發生他才明白,原來所謂的真實,那一切或許也不過只是個經不起考驗的假象罷了。
他遙遙對霍斯點頭致意,靠在沙發上的那男人眼里曾經那讓他為之瘋狂溫存如今在他眼里恐怕是連一錢都不值,抽出插在兜里的手轉而環抱著雙臂,歪著頭交疊著腿嘴角掛笑的樣子莫名勾出一抹說不出的放蕩邪氣,映在那張五官清晰有著幾分禁欲色彩的臉上,竟說不出的舒服協調……
他確定霍斯在听,便繼續說下去︰「我後來被沖到岸上,不過好巧不巧地失去了記憶,自然就不可能再去聯系家人了。我流浪了一陣子,後來被個漁夫撿回家,整天打漁曬網與世隔絕的日子倒也不錯,只是沒想到……不久之後在當地也算得上是個名門的裴醫師家里唯一的兒子竟然失蹤了……那段日子大概整座城市都貼滿了他們家的懸賞招人布告。撿到我的那個漁夫大概看我跟照片上長得八分相似覺得有利可圖,就把我交給了他們家的人,不過我被帶到那里的時候,跟我一起到的,還有他的兒子裴林,也就是我親弟弟慘死的尸體。再後來——」嚴羽說著頓了頓,抬眼很確定地看了對面眼楮固執盯著他,凝神靜听的男人,非常肯定的問他︰「你應該查到了吧?當年因無法生育而收養了我流浪在外同父同母的親弟弟的那家男主人是個催眠大師?」
霍斯沉默著點點頭,坦蕩承認。
「這麼明顯的線索……你沒有發現什麼端倪?」
「發現了,只是找不到相悖的合理推論的依據。」
「是啊,」嚴羽了然的輕笑點頭,「裴先生家在同一天帶回我和裴林的尸體,想來,要掩人耳目倒也不難。」他轉身去推開身後的窗戶,強勁的海風灌進屋來,從後面揚起窗前男人烏黑的半長碎發,恍惚間,那身影竟如同三年前他從西斯朗最高的靠海懸崖上跳下去的時候一樣凌厲而決裂……
「再後來,得知愛子慘死,裴夫人傷心過度一蹶不振,不忍心妻子終日痛苦的裴先生理所當然的催眠了當時失去記憶人生一片空白的我。那時連名字都沒有的我無法跟一個催眠大師對抗,後來潛移默化——直到現在我都記不清楚那段被催眠的日子到底有多久。總之,後來他成功了,我成了裴林,裴林人生的每一個部分都在我腦子里活靈活現,並且讓我深信不疑。後來見了阿淵才知道原來他還給我服用了一種能夠縮短骨骼間縫隙的藥物,把我的身高控制在跟當年裴林同樣的狀態……這麼一番勞動下來,在我的意識里,便認定了自己是一個少年的事實。」
他似乎覺得這件事很好笑的聳聳肩,「不過,不管過程是怎麼樣的,如果沒有沒有那個雨夜里的那場意外,我就仍舊還是按著自己的設想,這輩子與你永不相見。可是偏偏,這一切都巧合得很。」
嚴羽說著點漆般深沉的眸子靜靜的看了霍斯一眼,眸光暗沉沉的,卻鋒利如劍尖直刺對方咽喉!他緩緩笑了笑,環抱著手臂的右手五指有節奏的上下活動著,「可是……從絕島監獄跑出來本來應該慌不擇路的旭為什麼偏偏跑進了裴林的家里?又是為什麼你的手下要抓走裴林代替旭?」
嚴羽這幾句話,一字一句,聲聲入耳,字字鏗鏘!
可是他竟然沒有給霍斯回答的機會。
揮揮手動作再隨意不過截斷阻止男人開口,隨性的聳聳肩,嚴羽似乎毫不在意也絲毫不想去探究其中原委,性子上來,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也不過是隨心所欲的甩甩手一笑了之了——
「無所謂為什麼,反正權當這些巧合是命運的安排好了。我誤打誤撞的來到這里,然後重新與你見面……」
嚴羽說這些的時候,就好像在繪聲繪色的講一個故事。這個故事精彩又荒謬,從他口中被生動活潑的表現出來,但是故事的內容,卻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他臉上一直掛著帶著點邪氣的淺笑,一舉一動慵懶隨性,怎麼看,都是平平淡淡的沒有一絲情緒起伏的樣子。
霍斯靜靜凝視著那個在過去的八年里對他影響頗深的挺拔男子,終于忍不住笑著搖頭感嘆,當昔日讓整個西斯朗帝國都為之傾服的男人在時隔三年時過境遷的現在再次以這種獨特的人格魅力出現在人群視線中的時候,仍舊出色得讓人舍不得移開視線……
「霍斯,」嚴羽忽然走進他,細致的聲線聲音很輕,低低的吹在耳畔,溫溫的麻癢便不可思議地勾引著全身肌肉為之酥麻……「進入絕島監獄的裴林就是當年第一公子的事情——你從何時確定的?」
霍斯側頭看著嚴羽停在自己側臉上輕飄飄卻始終不肯移開的審視的視線,沉默半晌,在西斯朗隨手翻一翻天都要顫幾顫的霍斯大少爺終于露出一絲自嘲得笑意,「從那晚我抱你上床開始。一個人樣貌性格乃至聲音大概都可以改變,甚至是骨骼,也可以通過藥物擠壓骨縫令身高在小範圍內改變一些。但是總有些事情是不可能在兩個完全不同的人身上找到共同點的。嚴,我們肌膚相親的在一起了整整五年,你身上什麼地方敏感什麼地方是禁區我閉著眼楮都能找到——如果說連身體的敏感點都一模一樣,那麼除了是同一個人的這種結論外,還有更好更合理的解釋麼?」
霍斯說這番話雖然表情動作都很君子,但是仔細想想,用這種方式對比得出結論的手段實在是猥瑣了些,況且現在還是在跟當事人當面談論……那就好像在上完了你再回頭跟你說你的哪里哪里不夠緊一樣,如果是曾經的裴林听著,恐怕都沒辦法接受,更何況,他現在談論的對象是西斯朗以優雅紳士著稱,讓即使是站在金字塔頂層的貴族也不敢輕視的第一公子!
更更詭異的是,霍斯這番話嚴羽竟然含笑听了,不僅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听完了,而且居然還是那一副事不關己好整以暇的淡定從容的樣子……
霍斯說完的時候,他越過靠在沙發上臉色明顯越來越不好看額頭上汗珠也越聚越多。
仍舊穩穩站著不曾有一絲顫抖的嚴羽,從來沒有到過這間屋子的他竟然輕車熟路地在靠著牆壁的酒架第三排最左火機!
悠悠閑閑地從煙盒里抽出根煙來夾在指間點燃,青年裊裊升起的同時,煙草淡淡的尼古丁香氣卷著若有若無的頹廢的青煙逐漸在吹著冷風的室內飄散開來……
嚴羽手指夾著香煙的樣子很漂亮,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縴細的指骨會在裊裊的青煙里恍惚給人一種輕輕一折就會掰斷的錯覺……
男人靜靜靠著閉著眼楮深深的吸了兩口,再慢慢地睜開眼楮——他睜眼時的動作很慵懶,長長的睫毛上下輕顫,黑白分明的漂亮眸子在眼睫落下的陰影中晦暗不清。那樣的動作,那樣的神態,總是會讓霍斯忍不住想就這麼不顧一切的吻上去……
三年前是這樣,三年後,這種也絲毫沒有改變過。
而霍斯,真的就這麼走過去,不怕死的在那蝶翼般輕顫睫毛上輕輕的落下了一個吻……
而嚴羽,竟然沒閃沒躲,真的就讓他這麼吻了下去!
那里的觸感,跟那鐫刻在骨子里的印象一樣,柔柔軟軟的,在眼毛刮在嘴唇上的時候,唇齒間都會微微的麻癢。
只是,當霍斯沉溺在這久違的溫存中幾乎無法控制的下意識的伸出手臂想去環抱住眼前這個心心念念想了三年多的男子的時候,他的咽喉要害,喉管的正中間,忽然被明明滅滅在風中閃著橘紅色暖光的灼熱逼近,嚴羽手中還剩下大半的香煙穩穩抵在距離霍斯喉結凸起皮膚不到兩毫米的地方,似乎只要霍斯動一動喉結吞口口水或者動作稍微大上那麼一點的喘一口氣兒,那煙頭就會一點兒不客氣地落在他喉結格外顯眼的皮膚上!
很少有人敢這麼近距離的威脅塞林奧米爾家的繼承人。而有膽量又有能力的拿著根煙頭就能逼得霍斯打消念頭乖乖就範的,全天下,恐怕也只有嚴羽一個。
霍斯原本已經抬起的手臂在這種強有力的威脅下,僵硬的放了下來。
「——你看,我了解你,就像你了解我一樣。」手指松松地夾著煙,嚴羽玩味兒地對霍斯眨眨眼,明明臉上的表情很愉快,可是卻總會讓人覺得他整個人都清清淡淡的,任何事都激不起他的情緒一般……他就著霍斯貼上來的姿勢靠著霍斯的胸膛側著頭與受制于他的男人平視,眉眼間的笑意更加深刻了……
「沒想到過了這麼久,你的習慣還是沒改啊……煙和火機永遠習慣放在酒架第三排最左邊,就連危急時刻用來救命的通訊終端和直升機的隱藏地點也沒有變過……」他說著挑挑眉,看著霍斯的眼神非常不贊同,「當年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麼?這種救命的東西,還是別太自信的好……」
「所以——」霍斯鐵灰色的眸子深深看了嚴羽一眼,並不意外的挑了挑眉,渾厚沉穩的聲音終于在兩種病毒的作用下開始控制不住微微顫抖!「你是來為當年的事情報仇的麼?」
聞言,嚴羽忽然朗聲笑了。似乎這人根本就不屑去隱藏情緒,那笑聲沒有多余的情緒,听起來清越而開懷。可是即使他笑得開心,手指間夾著香煙的手卻是連顫也沒顫過一下!……
過了半晌,他笑夠了,就大大方方的點頭帶著點感慨嘆息的回答霍斯︰「也許吧!可能——你欠下的債太多了,總是需要還的。」
他側頭清清楚楚的看著冷汗在霍斯額角越聚越多最後沿著那刀削斧刻稜角分明的臉部線條滑過在尖尖的下巴上晃蕩幾下最終落在地毯上消失不見,終于收回一直逼著霍斯的香煙,想也不想隨心所欲地扔在上好的羊毛地毯上抬腳踩滅,直起身來整了整身上的衣服,穩穩地站在此刻已經在控制不住的輕微搖晃的霍斯面前,就著這個彼此呼吸的熱氣都能打在對方臉上的距離,若有所思又一本正經地把他剩下的話說完——
「我覺得~讓你在這里像可憐蟲一樣失去一切的生活,比殺了你更有趣一些。我只是將你給我的,還給你一點點而已。」
嚴羽微微仰著頭,神色就像是當年在崖頂跳下去時一般,高傲而決裂!
他說完就對霍斯挑眉意味深長地勾著嘴角輕輕笑了笑,並不擔心霍斯會在背後偷襲,他毫無戒備地轉過身背對著霍斯,不再留戀的腳步悠悠閑閑步履輕盈地走向室外。在臨出門之時,他頭也不回地對起居室里絕島監獄的大BOSS、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霍斯大人隨意地擺擺手,用那種等著看好戲般的無比輕松的語氣囑咐自己身後的男人——
「好好活著啊~」
然後重新邁著從容淡定的步子瀟灑地從這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