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子太多了,傻子明顯不夠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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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外的露台憑水而建,紅艷薔薇搖擺著嬌女敕綠葉,藤蔓爬滿周圍木質圍欄。別致燈光映在平靜湖面,從熱鬧的舞會大廳出來,清亮夜風羽毛般輕輕在臉上拂過,讓人那被酒精和女士香水的味道侵蝕過後的神經清醒不少。
雲秋煬選的這個地方位置本來就有些偏,舞會剛開始的時候還偶爾有人在這里吹吹風,看看湖面風景順便計劃著接下來該怎麼跟身處權力圈的大人物們套交情,以便能為自己謀得更多的好處。而在舞會氣氛已經進入□的現在,這樣的小地方上已經空無一人了。
嚴羽跟著雲秋煬來到露台的時候,因為穿白大褂的醫生剛才給他遞過來的那個暗示意味極強的眼神的下意識地關上了大廳與露台之間的雙開琉璃門。
剎那間大廳里喧囂的聲音潮水般褪去,帶著湖水潮氣的清爽夜風把露台隔絕成另一個世界。
雲秋煬背對著嚴羽,慢慢把手中杯里的紅酒傾倒在繞著圍欄盛開的薔薇上,殷紅液體滑過嬌艷花瓣滾過帶著小刺的藤蔓最後落在地上,猩紅酒液最後反濺到他身上外科醫生的白大褂下擺,星星點點的刺目。
陳年紅酒的冷香慢慢飄散在空氣里,湖面微風把酒香送進嚴羽鼻腔的那一刻,嚴羽漆黑眼底意味不明的笑意一晃而過,隨即開口,圓潤悅耳的聲線跟一汪清泉似的,「雲少不去應酬反而特地引我到這里來,是有什麼事?」
他站在門邊,長身而立顯得姿態優雅風度翩翩,他說話雖然開門見山,但卻仍舊是雲秋煬印象中那讓他恨得牙癢癢的溫吞有禮,波瀾不驚。
雲秋煬把空酒杯放在圍欄上,轉過身來迎上嚴羽正看著自己的那雙仿佛帶著暖意的沉寂眸子,同樣溫和地笑了笑,「還是這樣的眼神啊……明明對所有人都以禮相待,實際上卻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嚴羽,這麼多年了,你看人的眼神,自始自終都沒變過。」
雲秋煬的話讓嚴羽怔了一下,「絕島之前,我們有過接觸麼?」
「高高在上的西斯朗第一公子當然不會記得從前那樣沒什麼存在感的我吧?」雲秋煬聳聳肩,「——不過當初的我,可是默默關注你很久了呢~」
他這話音剛落的瞬間,嚴羽身體似乎僵直了一下,隨後的瞬間,仿佛整個人的力氣都被什麼東西在無形中瞬間抽走了一樣——嚴羽不受控制地踉蹌幾步,直到猛然一把扶住門邊牆壁,借著支撐才堪堪控制住身體,勉強撐著靠牆站住,不要倒下去。
嚴羽已然冰冷銳利如刀的目光牢牢鎖在被放置在欄桿上的空酒杯,隨後又慢慢向下瞟了一眼已然滲進木地板里去的紅酒痕跡,微微冷笑,「麻醉劑和肌肉松弛劑加進紅酒里在空氣中揮發……雲少有心了。」
雲秋煬這才慢慢靠近嚴羽。他鬢角的半長碎發被風輕輕拂起,那顏色極淡的金色發絲錯落輕柔地貼在白的病態的臉頰皮膚上,夜空下一身白大褂的他身形單薄,看上去沒有絲毫的殺傷力和破壞性。只是他常年溫潤無害的金棕色的細長眸子此刻以一種撕掉偽裝面具的□果的目光直直落在嚴羽身上,那仿佛帶著佔有欲的偏執瘋狂讓他整個人都罩在了一種詭異的感覺里……
「這算得了什麼?」雲秋煬一邊慢慢走到他身前去,一邊說︰「很久以前,當我還在家里的實驗室里埋頭跟藥品打交道的時候就听到過許許多多關于你的傳聞,但是我第一次見到你本人,是在霍斯那年的生日宴會上。第一次跟你有交集,是同年的一次西斯朗醫學貢獻頒獎現場——你是應邀來給我頒獎的嘉賓。那時候你看著我,明明是溫暖友好的眼神,卻只讓我覺得空洞不安。那時候我就在想,要是有一天高高在上的‘第一公子’眼楮里能有我,心里能記得我,就好了。」
雲秋煬走到嚴羽身邊,自嘲地笑笑,談及往事卻並沒有感慨或者失落的情緒,反而帶著某種執著的狂熱,讓嚴羽微微皺起了濃黑長眉,「然後在絕島再次見到你的時候,這種想法就轉變成了——有一天,一定要讓高高在上的‘第一公子’眼楮里有我,心里永遠都記得我。」他無辜地攤攤手,語帶感嘆,「為了這個目的,我做出什麼,都不足為奇啊……」
嚴羽眼楮黑沉沉的看著他,他們之間此刻的距離被拉得很緊,彼此的呼吸都能打在對方臉上,帶來某種極具危險,又非常曖昧的暗示。嚴羽勉強撐著牆站著,感官的迅速麻痹和力量的急劇流失讓他抑制不住地喘息,氣勢上卻絲毫也不輸給對方的輕佻微笑,「雲少這麼篤定,這樣之後,我一定會記得你麼?」
雲秋煬目光晦暗,淡色唇瓣笑意斐然,「我不是說過了麼?這算得了什麼呢?這絕島的這三年,霍斯大人可是深刻地交會了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啊……」他說著,簡直能清晰看到皮下淡青色血管的白皙手指輕輕搭上嚴羽特殊作戰服立領的銅扣上,然後猛然用力!——
變故發生在一瞬間。
原本等著吃羊的餓狼驟然間被按到在旁邊的木質圍欄上,而原本即將被吃掉的無力小羔羊此刻正一只手臂牢牢壓在他胸膛上,另一只手里握著銀亮手槍,穩穩的抵在他的下頜上!……
嚴羽從大腿的槍套里把槍拔出來的速度太快,讓雲秋煬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他此刻反制住雲秋煬,動作行雲流水迅猛有力,眼神彪悍精明,哪里還有半點兒方才吸進麻醉劑和肌肉松弛劑時那苦苦掙扎勉強支撐的樣子!
雲秋煬被他按倒的時候,背後蝴蝶骨下面的皮膚都結結實實地撞在了圍欄上,那木質欄桿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薔薇藤蔓,細小而尖利的短刺瞬間就刺破單薄外衣扎進皮膚里,驟然的刺痛令他的冷汗剎那間就從鬢角滲了出來……
可是那樣針刺似的強烈痛楚他卻仿佛絲毫也不在意似的。他咬牙把那聲即將出口的悶哼壓在喉嚨里,整個人因為被槍管抵著而不敢輕舉妄動,眼底的震驚卻非常清晰地被表露出來,「那樣的劑量,你怎麼可能還!——」
「啊,只不過是僥幸罷了。」嚴羽先前冰冷鋒利的眼神已經恢復到了慣常的矜持文雅,嘴角輕輕勾起,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變得那樣漫不經心,「因為家庭的關系,我小時候接受過一定程度的抗藥性訓練。還有就是剛剛你暗示我過來的時候眼神有些奇怪,所以我留了個神——把藥摻在紅酒里使之隨空氣迅速揮發,這的確是個不引人注意的好方法。不過缺點是藥效在空氣流動的地方揮發得太快,往往藥效還沒有更加深入的麻痹人體神經,就已經被風吹走了。」
「不過……」嚴羽頓了頓,保持著這個把雲秋煬牢牢禁錮在圍欄與自己之間的姿勢,慢吞吞地繼續說道︰「按照你今天用的這個劑量,如果換了別人,恐怕就真的毫無還手之力了。」
「今天這個劑量放到一頭大象都綽綽有余——」雲秋煬勾起眼角眉梢,挑唇冷笑,「‘第一公子’,果然是名不虛傳。不過既然你在剛一看見我的時候就覺得我引你到這里來不妥,為什麼還要跟來?」
「——因為我看著霍斯很煩,而你剛好勾起了我的興趣。」嚴羽偏偏頭,額前的劉海被夜風吹起來,在眼前飄來蕩去,從雲秋煬這個角度看過去,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光線明滅間,仿佛在計劃或者飛快算計著什麼一樣……「而且,本來我也是有些事情想去你府上求個答案的。如此一來,我也正好順水推舟。」
後背的刺痛連成一片不斷刺激著神經,令雲秋煬忍不住輕輕擰緊了眉心,「你想知道什麼?」
第一公子好整以暇風流淺笑,「很多啊,比方說——你是不是在我還沒到絕島之前,還在裴家做著裴林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
雲秋煬神色不易察覺的猛然一凜!「你說什……」
「噓……」嚴羽保持著用手槍抵住雲秋煬要害、並且在瞬間就能把他頭部射個對穿的姿勢,另一條原本壓制著雲秋煬胸膛的手臂慢慢收回來,先是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抵在唇邊做了一個「噓」的姿勢,然後又重新回到他胸前,慢慢慢慢的、好整以暇的,把他身上的白大褂向兩邊撥開,單手輕而易舉地挑開了他里面襯衫的扣子!——
「在雲少想好了回答我之前,如果我們先來做另一件事。你不是想要我永遠記得你麼?其實方法並不只有你想做的那一種哦,換個方式,我會更深刻的記得你的~」他慢吞吞地說著,聲音優雅語調平緩,可是那只解人家衣扣的手指卻與之相反分外靈活,轉眼間已經把雲秋煬襯衫上的扣子統統解開了!
月光下,原本就白得近乎透明的年輕皮膚散發出一種瑩白圓潤的光彩,上面幾道深刻的鞭痕舊傷卻異常扎眼!……
嚴羽對雲秋煬叫「住手」的聲音置若罔聞,微涼手指輕佻撫上人家胸膛上的傷痕無良逗弄的男人哪里還有當初在絕島時那任人欺凌毫無反抗能力的小兔子的半點兒影子?從表情到動作,整個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簡直就是個典型的混跡于上流社會的毫無節操的風月老手!
性命被人攥在手里,毫無反抗之力的雲秋煬在這種仿佛在刻意折磨人般的挑逗中很快潰不成軍,他臉色泛起不正常的潮紅,可是那雙顏色漂亮的眸子里卻透露著某種程度更加深刻的無力反抗的悲哀……他的身體明明不受控制地糅雜著桃色的曖昧極快地喘息著,可是語氣卻非常冷靜,「你……住手!……我告訴你就是了。」
嚴羽停下動作,無辜而友好地看著他,目光清明中帶著鼓勵,仿佛剛才做這一切的人不是他一般。
雲秋煬慢慢的、深深的吸了口氣,強迫自己的情緒平息下來,然後調整著聲音和語氣,緩慢而低沉的開口,「……你說的沒錯,我確實在你到絕島之前就知道你是嚴羽了。」
「你怎麼知道的?那個時候,應該沒人能確定我的身份才對——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的確。原本人就說大隱隱于市,何況你當時還有‘第一公子失蹤多年的親弟弟’這樣一個確切存在的身份掩護著。」雲秋煬嘲諷地勾勾嘴角,「不過這種事兒,到底還是人算不如天算的吧……十幾年前收留你弟弟,後來又收留了你的裴老先生是個催眠大師,因為都跟醫學打交道,所以跟我父親的關系一直不錯。」
「——那是我們被霍斯囚禁在絕島的第二年年末,我父親想盡辦法避開霍斯的層層眼線耳目,從外面給我遞消息進來,說在幾個月前的一次跟裴老先生視訊電話的時候看到了你。裴老先生住在小鎮子里,深居簡出的並沒有過多關注過當年名動西斯朗的第一公子跳海自殺的消息,所以也毫不避諱別人看見你。我父親本來還不確定,派人去仔細調查之後,終于把當時的裴林就是嚴羽的消息非常肯定的給我傳遞進來。」
「所以說,」嚴羽斯條慢理、玩兒似的把人家一邊的外套連著襯衫扒開褪到背後,露出雲秋煬細白圓潤的肩頭和深刻性感的鎖骨,臉上的表情和說話的語氣還是那漫不經心不悲不喜的樣子,看上去簡直惡劣透了——「當初玄大雨天砸開窗戶跑進我家死在我面前,果然不是巧合麼?」
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讓雲秋煬想起曾經在絕島那座小院子里絕望不堪又鮮血淋灕的往事,他急促的呼吸變得沉重,原本顯得無力抵抗的金棕色眸子因為某種強烈而刻骨的情緒而逐漸變得充血,紅色血絲蜿蜒在金色瞳仁上,像是瞳孔都龜裂了一般!……
「哼,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匪夷所思的巧合?」他輕蔑冷笑,卻竭力克制著自己保持冷靜,「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們四個正在籌劃著幫旭從絕島逃出去。但其實我們四個甚至是玄自己都十分清楚,依照那個男人的能力和手段,就算我們僥幸成功,旭僥幸從這里逃出去,可還是要面臨被追殺的死亡和重新回到這里的危險。我們所做的反抗,也不過是一次無用功罷了。而就在這個時候,我接到了父親送來的消息。我把你的身份和父親消息上寫的你那時候的住址告訴玄,並且跟他直言,引霍斯的人找到你,或許會成為我們從這里逃出去的唯一契機。但是代價是,玄一定會死。我讓他對此保密,並且讓他選擇要不要這麼做,然後他想也沒想的同意了。然後就是玄故意闖進你家,結果你果然就被人當替罪羊抓到了絕島。」
嚴羽點頭笑了笑,波瀾不驚的眼底看不出情緒,「然後在絕島你第一次幫我治病的時候你是故意用驚駭的表情和反應誤導剕,並且重新提起當年的嚴羽,然後故意引誘剕將嚴羽與裴林之間畫上某種聯系,最後又跟他一同設計把我推到霍斯面前的?」
「沒錯。」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可真讓人傷心啊……」嚴羽菲薄地輕嘆口氣,帶著黯然的語氣里竟然還夾雜著不易被察覺到的嘲諷冷笑,「看你剛剛在酒里做手腳的那件事兒,你明明是對我執念很久了吧?可是那次正好親眼目睹你在禁林邊兒上要殺司徒的全過程的時候,你可是真的要殺我滅口呢。那個時候裴林還沒恢復成嚴羽,如果不是Cat,恐怕我早就成了你刀下亡魂了啊~」
「我有執念的人是作為‘第一公子’的你。只虛有其表的裴林,跟我又什麼關系?」身後薔薇的倒刺扎得他實在疼的難過,他身體不受大腦控制地慢慢的試圖用手肘支撐著身體從那些該死的藤蔓上挪開,卻不想嚴羽的槍口立即更加用力地壓下來,他剛剛抬起一點兒的身體又頹然倒下去,這一起一落,已經星星點點的血跡從傷口處滲出來,堅硬倒刺重新扎進傷口的痛楚讓他疼的嘴唇發白,緊緊攥著的雙手關節處都都繃得仿佛透明了一樣……
嚴羽居高臨下冷眼旁觀地看著他掙扎過後咬牙忍受痛苦的樣子,那溫潤如玉的文雅表情和謙和目光此刻看起來簡直嚇人,他輕輕開口,波瀾不驚的聲音神祗一般有著空洞的漠然,「乖乖的別動,再這麼起起落落的來幾次,你後背恐怕就要血流成河了。」
雲秋煬痛苦而壓抑地喘息半晌,終于堪堪從疼痛中恢復過來,于是慢慢地,有些吃力地把剛才沒說完的話補全,「何況,當時如果真的沒人來救你,那就說明你對霍斯不起作用。那麼我還留著一個只有‘第一公子’外殼的高中生做什麼呢?當然,相反的,如果Cat真的來救你,那就說明你在霍斯心中的地位已經相當重要了,得到這個消息,就算當時沒能要了司徒的命,我也算有賠有賺了。」
雲秋煬說著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說起來我原本對剕他們幾個人隱瞞你身份是因為我不僅想讓你成為我們離開絕島的助力,我還想讓裴林成為我安插在霍斯身邊的一步隱棋——所以在為離開絕島做最後準備的時候我找上你,卻不成想,那個時候你竟然已經恢復了記憶……千算萬算,我怎麼也沒想到,霍斯身邊竟然有你的舊部,而且還是個醫生!」
「現在想想可笑的很,我原本是想要控制住你為我所用的,沒想到竟然轉瞬之間就主動變成被動——就像現在這樣。」他自嘲地笑了笑,卻因此而扯到背後被釘得死死的傷口,讓他不由得忍痛深吸了口氣,「我按照你說的地點和方法破壞掉絕島唯一的衛星通訊系統,但是跟迪菲蘭德他們一起到後山的時候,卻沒想到你說的那架一定存在的直升機竟然被人破壞了。」
听到這個,嚴羽對他抱歉地笑笑,「因為我知道迪菲蘭德曾經對機械蠻感興趣的,而我卻一定要斷了霍斯的後路——當時已經被誘發病毒的霍斯和Cat或許兩個人換班還能堅持著把直升機開出絕島,但是卻絕對沒有力氣大動干戈的去修機器的。不過,除此之外,其實你還算漏了一點。」
「什麼?」
「你小看了霍斯對我的執念。」嚴羽看著他,恍惚間雲秋煬又有了那種自己雖然在他眼里,卻並沒有引起他絲毫注意的感覺,這此刻一身勁裝漂亮得不像話的男人仿佛是在透過他看著另外一個人,而那個人使他的眼神里糅雜了悲涼仇恨和驕傲繾綣的復雜,唏噓的語氣像是一聲聲的嘆息……
「只要我在霍斯身邊,早晚有一天,霍斯一定會認出來我來的。他之所以在你們四個大舉動作之時按兵不動,就是因為他已經發覺了當時的裴林就是嚴羽。其實他根本就是因為當年的事情而對我有愧,所以才一直沉默著沒有動作,等我出手,等我有一天以嚴羽的身份重新出現在他面前。」
嚴羽的話讓雲秋煬想起這些年來一直是成謎的第一公子忽然跳海自殺的原因,于是他忍不住的開口問道︰「你們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個啊……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說出來也沒什麼意思的。」
雲秋煬咬牙,心說要真是像你這麼說,那當初你為個芝麻大的小事兒就跳海自殺要死要活,這是怎樣可怕的自殘心理啊!
可是他還沒有對此事發表什麼特殊的看法,嚴羽就已經輕佻地輕輕攥住他因為方才的疼痛而一直握緊的左手,慢慢地扯到自己眼前,仔仔細細地端詳手腕上因為掙扎失去袖口遮掩而露出來的一圈猙獰的燒傷疤痕,「比起我的那件事,我倒是很想知道,你這里的傷是怎麼來的~我記得,這里原本是帶著被霍斯標志著的銀色手環才對。」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那個東西除非有鑰匙,否則只能用火烤才能把他燒斷弄下來。這傷只是我弄斷它的時候不小心傷到皮膚造成的罷了。」
「——剕他們三個的手上,怕是沒有這種傷痕的吧?」嚴羽嗤嗤有聲地一邊說話一邊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牢牢盯著雲秋煬的眼楮,「已經知道了弄斷他的方法,卻連等專家研究出傷害最小的方法也等不了就這麼迫不及待地不惜毀掉自己皮膚也要弄斷它……雲秋煬,你到底是有多恨霍斯?」
雲秋煬眸光森冷,直言不諱,「恨到只要我還活著,就一定會想法設法把他碎尸萬段的程度。所以西斯朗的第一公子——如果你還愛他,就請盡量為他消除一切的可乘之機,最好現在就殺了我。否則的話,我對他的仇恨,可是不死不休的。」
「為什麼要殺你呢?霍斯可是我們兩個共同的仇恨對象啊……算起來,我們之間應該是盟友關系才比較說得通吧?」
雲秋煬眸光一凜,更加警惕起來,「——你什麼意思?!」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句話的意思,還用得著我在跟你解釋一遍麼?」嚴羽菲薄地勾起眉眼,上挑的眼角眉梢顯得他那張白皙干淨的臉上帶著說不出的風流誘惑,「我呢,正在籌劃著準備為當年跳海自殺的自己報仇。你一個人是動不了霍斯一根汗毛的,所以要不要考慮看看來跟我合作?」
嚴羽對雲秋煬說的是「來跟我合作」,而並非「來幫我做事」。合作的意思是他們在這件事上保持一種平等的,相互利用的關系,而不是誰成為誰的附庸品。這在很大程度上,是比較容易被一個既高傲又在心中被仇恨填滿,卻也深知自己勢單力孤的人所接受的。
果然,雲秋煬沉默半晌,便冷靜開口問道︰「怎麼合作?」
「很簡單啊~去做一件事就可以了。」嚴羽慢慢的俯□,伏在雲秋煬耳邊,輕聲把自己的安排告訴他,然後重新直起身,眼帶笑意地問他︰「——整個計劃就是這樣。要不要答應,還請雲少現在就給個答復了。」
雲秋煬靜默地考慮片刻,隨即點點頭,他的眼神像是在努力克制著內心的某種強烈的悸動,嘴唇抿得緊緊的,以至于整張臉的樣子看著都有些變得奇怪了。最後他深吸口氣,明明眼神已經那樣狂熱了,可是語氣卻冷靜得跟冰塊兒似的,「我答應。並且,明天就可以在不引人注意的情況下動身離開西斯朗。」
嚴羽笑得溫和無害,「這事兒有一定的危險程度,雲少可想清楚了。」
雲秋煬勾勾嘴角,「這種事兒,還有什麼考慮和反悔的必要麼?」
「——那麼,得罪了。」
嚴羽這話剛出口的千分之一秒的瞬間,原本一直抵在雲秋煬下頜上的槍口忽然飛快調整了方向和角度,那早就被拉開保險的槍口剎那之間對準雲秋煬鼻孔,嚴羽想都不想地扣動扳機,原本頂在槍管里的冰冷子彈瞬間就直直地穿過鼻腔射進了大腦,準確地卡在神經上!——
雲秋煬完全沒想到嚴羽會在雙方利益都得到滿足的情況下忽然開槍!更沒想到,那顆子彈穿過他的鼻腔打進腦袋里之後……他竟然,還沒有死……
「別緊張,」就在雲秋煬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駭得本能怔住半晌沒有反應的時候,嚴羽放開了對他的鉗制,收起槍,男人的聲音仿佛是從天際柔柔軟軟地飄進他的耳朵里……「只是一枚帶有放射線的粒子裝置罷了,暫時不會對你造成傷害的。」
這話飄進雲秋煬耳朵里,慢慢在他被嵌了一枚異物的腦子里反應一圈,然後猛地反應過來,唰地一下子直起身來,連背後猛然從那些花刺上面離開而帶起的疼痛都渾然不覺似的,想也不想對著嚴羽的臉就一拳掄了下去!
想當然爾,他這一拳被嚴羽輕松避開了……
而一拳之後,仿佛也用盡了他被折騰得所剩無幾的力氣,他猛然踉蹌了一下,盡管在努力的壓抑克制,可那聲音听起來卻還是激烈得變了調兒,「你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而向來行事詭異不羈慣了的第一公子面對這種詰問,倒是顯得司空見慣得非常淡定,「你看,雖說我們是合作關系,可我實在是不太容易相信別人啊……可是用毒素控制會精通醫理的你根本說不通,用家人威脅這招兒我又不屑,所以只能這樣委屈你了。這東西只能用密碼停止運作,私自做開顱手術的話,他接觸到空氣的瞬間就會自爆的……所以請不要任性妄為啊……不過請放心,雲少現在腦子里的這顆粒子的潛伏期是兩年,也就是說這兩年中被放射線危害的最多只是身體不適罷了,但是不會影響性命的。」
雲秋煬站在原地,後背疼的火燒火燎,鼻腔疼的火燒火燎,腦子也疼得火燒火燎……鬧到最後,他攥緊拳頭咬牙切齒,「你的意思是說,兩年後,我就要死了?」
「原則上,如果兩年之內這顆粒子一直不被密碼命令中止運行的話,那麼兩年後人類身體就會被常年累積過多的放射線徹底摧垮,進而導致死亡。不過請放心,我們和霍斯之間絕對等不到兩年就會塵埃落定有個了斷了,所以如果雲少按照約定計劃跟我合作的話,這件事兒一結束,我就會幫你輸入密碼中止掉它的。然後雲少隨便找個人做個開顱手術,就可以拿掉他了。」
其實你看……合作的意義並不只有通常被人們所熟悉的彼此平等互利互惠,其實還可以有更深層次的,比那可惡的「附庸品」更操的含義的……
「……嚴羽。」
「嗯?」
「普通的世家子弟就算身份地位再高,也不可能擁有並且隨身攜帶這種東西的——你到底是什麼身份?別跟我說你身後那個無功無過的嚴家!那樣一個家族就算祖墳冒煙教得出你這樣的人,但絕不可能擁有你帶在身上的這種東西!」
「啊……真是的,一時激動,竟然露出破綻了。」嚴羽無關痛癢地輕笑一聲,眨著眼楮無辜地模模鼻子,「不過說起來,我另外的身份,除了我自家的人和霍斯本人以外,可還沒其他人知道呢,雲少知道了,可要替我保密啊。」
雲秋煬恨得恨不得找塊兒板磚直接拍嚴羽臉上!「我連腦袋現在都被你控制著,我還有拆你台的權力麼?!」
「……說的也的。」出于要對合作伙伴坦誠不公的美德心理作祟,嚴羽有點兒勉為其難地嘆了口氣,「你听過過‘千羽’這個姓氏麼?」
雲秋煬眉頭猛然皺緊!神色頓時變得更加警惕而驚疑不定起來,「你說的是那個從古時延續至今,家族奇人無數卻散落各個國家各行各業隱姓埋名避世不出的——千羽家族?」
嚴羽所謂非所答地毫不在意的擺擺手,「還好啦,沒你說的那麼夸張……」
「你跟他們是什麼關系?!」
嚴羽無關痛癢地挑挑眉,「只是繼承與被繼承的關系罷了。」
這男人回答問題的聲音很輕,夜風一吹就跟要飄散在湖面上了似的。可是听進雲秋煬耳朵里,卻仿佛平地炸雷一樣,轟隆隆把他從里到外整個人都轟了個外焦里女敕……
開什麼玩笑……這行事素來既高調又乖張的第一公子竟然是神出鬼沒的上古家族下一代繼承人!……這……這實在太夢幻了……
他僵硬地一毫米一毫米地慢慢轉動眼珠,過了好半晌,才終于從那震驚中恢復過來,「……可是我曾經派人仔細調查過你,你從姓氏到身份,根本就跟‘千羽’連邊兒都搭不上。」
「這個啊~」嚴羽沉吟一下,然後攤攤手,「因為每個千羽家族的人從祖輩開始就有一個假的身份,世代沿襲,早就能以假亂真了。至于姓氏……只有新家主在繼承家族的時候才會一並繼承‘千羽’這個姓氏,其他人是不會用這個做自己的姓的。因為使用這個姓氏就意味著即將為自己招來數不清的麻煩,誰會那麼想不開的去招惹一大團兒的麻煩?我家的人,可都懶得很啊……」
雲秋煬︰「…………」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貌似……上九千……了……吧????
我……一天……真的……寫了……九千……麼??????
原來……真的有……好多的雞血……在天上……飛嗎??????
2012來了,後天也來了,我果然不正常了啊……
所以……求獎勵有木有啊!我要留言啊我要留言要看留言啊少年們!看看現在凌晨四點的更新時間,乃們好歹也雞血一把吧!好麼好麼好麼?!
PS︰不要深究為什麼嚴羽的那顆粒子是從鼻腔里面打進去的……我只是最近碟中諜看多了而已……
PS再PS︰這是上部遺留真相的一大部分謎底,以及下部謎團的開端……
PS再PS再PS︰下章,也許大概可能……Cat會出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