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監獄文) 第四十四章 渣受的愛情觀

作者 ︰ 藍

如果不能全給我,就全都別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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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在下雨。

不大,淅淅瀝瀝的。可天卻陰沉沉的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嚴羽從剕的住處出來,一身白衣的人撐了把黑色的傘,在這樣的天氣里,忽然想去看看那個曾經被顏淵無數次提到、他卻一次都沒在意的——他自己的衣冠冢。

他知道那個地址。顏淵從霍斯府上回來的之後,跟他一起開車出去路過那里的時候特意給他指過,所以揮退了迎上來要為他拿傘的司機,自己開車往那個地方去。

其實覺得挺可笑。在世俗的觀念里,本來活著的人有一個衣冠冢已經是非常忌諱的事情了,而他竟然要在這樣的天氣里自己去給自己掃墓。不過他對這些迷信講究倒是不在意的,只是覺得以這樣空落落的心情在大雨天獨自跑來看一座寫著自己名字空墳,實在是一件沒什麼意義的事情。

這樣沒意義,這樣浪費時間,可是因為剕的最後那句話,卻讓他真的鬼使神差的想到了這里,只是因為當那個失去了愛人的落寞男人說起那句「後悔人也回不來了」的時候,他從回來後就一直在忙著算計報仇的一顆心忽然就空了一下。

知道霍斯的性格,他也不想再听霍斯的什麼解釋。如今在這個局中,霍斯已經處在了一個完全被動的位置,而嚴羽現在則需要找一個地方安靜下來,理清他的猶豫,靜靜的一個人仔細想想,該不該拉斷那根已經繃到極致的弦,讓一觸即發的戰場徹底沸騰起來。

或許,他潛意識里還是不願意看見那樣的局面的。所以他到這里來,試圖多回憶起曾經的一些事情,來讓自己更加理智一點。

那是在林子中間的一個衣冠冢。修的倒還算大氣,周圍安寧靜謐,嚴羽打眼看了一圈兒,勾起嘴角有趣地笑了笑,忽然覺得,如果自己死了以後真的就葬在這里,其實也是不錯的。

台階之上,石碑前面寬闊石台上有暗沉沉的紅色印記,雨水沖刷不掉,顯然是在當初就已經沁到了細小的石縫里。

嚴羽想起來,顏淵跟他念叨過,當年霍斯不相信他會死,瘋了似的找他,整個人因此失魂落魄。Cat違抗命令擅自讓人建了這個墓,霍斯知道後憤怒之極地開了兩槍讓Cat跪在這里準備生生耗死他,結果還是被顏淵打電話勸阻,才留了Cat一條命……

「何必這樣呢?」嚴羽伸手輕輕觸模黑色石碑上滾落的雨珠兒,冷笑著嘆息,「遷怒也不會改變已定的事實。霍斯,你又何必再讓不相干的人來承擔額外的痛苦。」

嚴羽這句話,本來是低聲自語的,卻沒成想在這種鬼天氣這種鬼地方,竟然有人回應他,並且是那個他熟悉到骨子里去的聲音!——

「……嚴?」

嚴羽原本正滑過墓碑的手指頓了一下,原本帶著些悵惘的神色逐漸從那張精致白皙的臉上褪去,他轉過頭,正對上台階之下的那個同樣獨自一人撐著黑傘的男人清冷的鐵灰色眸子,嚴羽皺眉,卻轉瞬之間揚起嘲諷笑意,「霍斯,你派人跟蹤我?」

男人眼中的神色從驚疑不定轉變成意外相逢的探究和喜悅,他上台階,剛巧站在那沖刷不掉的暗紅色血跡之上,「……你怎麼會在這兒?」

「說的也是。」嚴羽淡淡瞟了他一眼,目光流轉間帶上雨滴的般流動的水光,冷的跟這陰沉的天氣似的,「既然跟蹤我,要見我干什麼不找個舒服的地方,在這里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我們可怎麼敘舊?」

他說話的聲音很輕,可是听在霍斯耳朵里卻只覺得刺耳。嚴羽可能是整個西斯朗唯一一個敢當著他的面兒用這種毫不在乎的語氣諷刺的他的人,可卻也是唯一一個他願意忍讓和放縱的人。于是霍斯只是抬手把黑色墓碑照片上的水跡模干淨,嘆了口氣,苦笑著跟他解釋,「不是跟蹤你。只是這幾年我每個月都會抽空來這里看一看。今天下雨,我推掉了一個活動,所以剛好有空,想著就過來了。」霍斯說著抬眼意味深長地看了嚴羽一眼,「——只是沒想到,你也會來。」

嚴羽靜靜看了他一眼,低下頭,無所謂地靠在寫著自己名字的、此刻滿是水跡的墓碑上,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額前細碎的劉海垂下來遮住眉眼,在雨霧中,有說不出的清俊疏離。

霍斯靜靜看著他,直到很久之後,才听到他再度開口說道︰「在那個監獄里,每當你離開絕島,也會來這里?」

「是,」霍斯單手撐著雨傘單手月兌掉自己的西裝外套,「不來看看,總是不安心。情緒不受控制的時候,這里能讓我冷靜下來。」

他說著走到嚴羽身邊,拿著月兌掉的外套單手作勢要給嚴羽披上。嚴羽頭也不抬地抬手一擋,止住他的動作,語氣淡漠,「我不需要。」

霍斯的動作只是頓了那麼一剎那便反手隔開了嚴羽的阻攔,用輕柔卻不容抗拒的動作自顧自地把外套披在嚴羽在雨中越發顯得單薄的肩上,熟悉的灼熱呼吸打在嚴羽耳邊,帶著熟悉的強勢專治,「——我給的,由不得你不要。」

這樣的語氣嚴羽已經很久沒听到過了,他有些意外地抬起頭看了霍斯一眼,黑白分明的漂亮眸子因為這樣的看人方式眼角微微向上勾著,傲慢中竟然莫名其妙多了一些嫵媚的味道來……

自嚴羽從絕島回來之後就開始處處與霍斯針鋒相對,霍斯這話要是放在平時,恐怕早就被回敬過去了,可是此刻,他卻只是任由帶著那男人體溫的外套披在自己身上,兀自掏出煙來叼在嘴里單手點上,深深吸了一口又緩緩吐出,才開口說道;「听人說,我跳崖之後的那段日子,你很痛苦?」

「當年你知道那件事之後,如果我在你跳崖之前出了意外,你難道不會痛苦麼?」

霍斯這話問的太直接,答案有太明顯,嚴羽一時語塞,霍斯卻在旁邊苦笑一聲,「人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活著的人,卻總是要為自己做下的事承擔責任的。」

「當年我不想追究你那件事,所以從崖頂跳下去的時候,我想的也是一了百了。誰知道……最後竟然莫名其妙地活了下來。」嚴羽嗤笑著無所謂地聳聳肩,他向來不會為自己做下的事情後悔,所以到了這個時候談論起當初,就只剩下了唏噓感嘆,「恢復記憶的時候已經是在三年後的絕島監獄里面了。我做了三年的裴林,醒來後物是人非,時間恰巧是在雲秋煬他們幾個計劃離開絕島的時候。時間讓我根本來不及消化當年的感情,就已經飛快地推著我走向了報復你的路。」

他頓了頓,抽了口煙,才繼續道︰「霍斯,你知道我是什麼性子,我對很多事情都不在意,但是範到我底線的事情,一定是睚眥必報的——打擊你,當初在絕島是最好的時機。放棄那個時候,我就要重新計劃,那樣做時間太久了,你知道我其實沒什麼耐心,所以不如順水推舟——毀了絕島監獄,對你而言,是個很大的損失吧?」

霍斯點點頭,笑了一下。眉宇間的神色倒是很輕松的樣子,「絕島表面只是為了囚禁他們四個才建造的,實際上諸多重刑死囚牽扯著外面關系錯綜復雜。他們死了大片,四個家族的繼承人又逃了出來,加上中間有你坐鎮,確實夠我焦頭爛額的。不過西斯朗海域孤島多得是,隨便建一個,也還是另一個絕島監獄。」他說著深深地看了嚴羽一眼,那眼神帶著某種極強烈的暗示味道,「——嚴,你若不在他們中間,他們就什麼都不是。」

嚴羽也看著他,深不見底的眸子透露出的眼神竟然跟霍斯如出一轍般的相似,「讓我收手,你總得給一個讓我滿意的理由。」

他話音剛落,霍斯的電話卻在這個時候打斷兩人之間男的沉靜和諧的氣氛,在寂靜的山林中空曠嘈雜地響了起來。

霍斯拿著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想了想,最終還是接了起來。他並不背著嚴羽,嚴羽懶懶散散地靠著自己的墓碑,玩味兒地看著這男人接電話,無意之中隱約的听到的信息是,王室的人請他過去商量事情。

霍斯簡短地應了幾聲,掛斷電話的時候正好迎上嚴羽玩味兒的目光,一時之間竟然少見的有些尷尬。

「用不著做出這樣的表情啊霍斯~」那個身材頎長的男子閑閑地靠這黑色石碑,嘴角揚起霍斯所熟悉的菲薄弧度,「當年在我們感情最好的時候,你跟王室長公主秘密訂婚,這件事兒在當時我是知道的。只不過我還沒來得及對此做出反應,你我之間就發生了另外的那件事情。你做的那件事情敗露,我因為不願跟你敵對而跳崖。直到現在,當初你跟王室訂婚的事兒,我倒是一直都沒來得及表態了。」

嚴羽說著勾著眉眼饒有興趣地盯著霍斯,臉上的笑意就好像這一切都與他沒關系似的無關痛癢,「——不過我倒是奇怪,我都死了三年了,你們這婚怎麼還沒結上?」

霍斯看著他這樣的表情,忽然覺得他把自己當成了一個看客,而此刻在他眼前的,即將跟別的女人結婚的自己,曾經跟他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他就像一個局外人,自己的一切,都與他毫不相干。

這種認知忽然讓這個向來冷定自持的男人無法再保持平靜。他皺起眉,細長的鐵灰色眸子逐漸眯成一條危險的縫隙,嚴羽知道他那是生氣了,正等著他做什麼激烈的動作的時候,這渾身氣壓都沉下去的男人卻忽然扔掉雨傘長臂一伸雙手摟住他的肩頭一下子把他壓進了自己懷里!

嚴羽觸不及防撞了個滿懷,剛想反抗,耳邊男人充斥著滿滿痛苦的聲音卻讓他停下了反抗的動作……

霍斯緊緊地抱著他,那樣深切悲哀的語氣竟然讓他心里無法控制的也疼了起來……

男人下巴眷戀地擱在他肩頭,在他耳邊說︰「嚴,我們……真的回不去了麼?」

這樣彼此緊貼在一起的擁抱實在是太久違了……久違得嚴羽不受控制地沉淪下去。他扔了剛抽幾口的煙,靠在這男人的肩膀上,閉著眼楮,靜靜感受著他的體溫,呼吸著這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一時間只覺得原本空落落的心此刻像是被人憑空攥緊了似的,硬生生地疼起來……

那疼讓他有些無法忍受,他盡量不露痕跡地輕輕喘息著強迫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許久之後,才帶著說不出的疲憊,澀澀地開口,盡量用往常那樣無關痛癢的聲音問緊緊抱著他的這個男人,「當年的那件事情,現在再讓你重新選,如果你能肯定的給我一個否定的答案,我就收手,盡棄前嫌既往不咎。」

這已經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讓步。

他明顯感覺到男人的呼吸滯了一下。可不過是那一個瞬間,自己心里便知道了他的答案……

果然,彼此間窒息的沉默之後,霍斯慢慢開口,沉重的情緒壓得他甚至連說話都有些吃力……

「……我騙得了天下人。嚴,可我唯獨不想騙你。」

可是你不知道,此時此刻,我卻是天下人中最想被你騙的那一個……

這句話嚴羽沒有說。他慢慢地、深深地吸了口氣,動著臉上肌肉慢慢勾起如方才一般菲薄的淺笑,抬起手,輕而緩慢、卻非常堅決抵在霍斯胸口,一寸一寸,慢慢推開。

他仍舊撐著傘,一步一步的離開霍斯氣息能夠覆蓋到的範圍,他的離開了讓丟下雨傘的霍斯直接淋在了雨幕里,而他隔著漫天的水珠,在水霧里看著越發朦朧而男人,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定一般,決裂而妖嬈地笑了一下,反身走下台階,沿著來時的那條路,邁著步調相等的步子,一步一步,慢慢地離開了。

他的頎長的背影,決絕而孤傲。

他走下台階的時候,霍斯听見他帶著濃重自嘲的苦笑聲,那說話的語氣竟然隱隱的帶了一些不易分辨的絕望……

他說——

「這就是我愛上的男人……沒錯。」

而那一刻,听到這句話的霍斯,也無比的明白,他們之間,終于失去了什麼。而有些事情,也已經失去了阻止它發生的最後一次機會。

作者有話要說︰遠目……我終于把他倆都推到這個地步了!可是為毛心情一點兒也不好……

PS下章,最晚下下章,會有某個又硬氣又別扭的軍裝男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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