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晚,月勾隱現。
匯陽城悄然陷進了夜晚的溫柔鄉中,大街之上華燈漸起,有名的銷金之地逐漸蕩起陣陣之音。
「大人,來啦……這顆葡萄可是奴家盡心為大人剝的,你可先要吃奴家的!」翠屏樓,匯雅閣內,一名只著粉色鴛鴦肚兜的風塵女子,用她的蘭花指拈著一顆晶瑩的葡萄輕佻地吊在一名身材肥碩的年輕男子嘴邊,嗲聲不止。
「不嘛大人!奴家這顆荔枝才好吃呢,女敕的好像奴家胸前的這抹肌膚一般,你看,你看!像不像嘛大人……」
「好好……看你們兩個這般專情,本大人就先將你們給吃了!」這肥碩男子好似應接不暇,但看其滿面的喜形于色,一雙肥壯的祿山之爪上下其手便知他時常落駕這等煙花之地。
匯雅閣門外一名絡腮胡子的大漢靜立此處,聞听著內里的打情罵俏,眉頭不禁微微一皺,看其面容,卻是那徐姓漢子。
「徐大人!」前方走廊快步奔來一人,衣飾打扮乃是一軍中斥候,近到徐姓大漢身前,他一躬身道︰「還請徐大人替下官通報一下,朝廷來函!」
徐姓大漢雙目微不可察的一凝,望了一眼此人,道︰「你將此函交給本官便可,本官自會交給馬大人!」
「大人,那朝廷下來的人告知此函非同小可,需要下官親自交給馬大人!還請徐大人見諒!」
徐姓大漢臉上現出一抹不悅,沉聲道︰「本官雖來匯陽不久,但深得太守大人與馬大人信任,難道你還怕本官丟了此函不成?」
「下官不敢,下官……」那斥候面色一變,慌忙俯首急道,心中卻是暗自罵娘,罵起那自京城而來的官員,恁是說此函重要無比,更是提到莫要交給了這徐獷,他雖不知為何如此,但見那官員慎重模樣卻是只得應允。
「徐獷……」便在此時匯雅閣內傳來一個略帶幾分火氣的聲音,定是那馬大人被人掃了雅興這才騰起了這幾分火氣。
「下官在!」徐獷目中厲色閃逝,轉身開了閣門,朝其內一躬身道。
「門外是何人啊?敢在本官房前吵鬧?若無要事就將他抓進牢中,關個幾天!」
「馬大人!下官是守城軍的斥候,來此送朝廷密函給大人的!」那斥候也算機靈,見得這馬大人開口,慌忙搶在徐姓男子之前大聲呼道。
「朝廷密函?」這馬大人油亮豐滿的臉頰抖了一抖,兩只綠豆眼咕嚕一轉,這才坐正了身子,朝門外道︰「進來吧。將密函呈上。」隨即將兩女喚了出去……
「大人,不知此函……」徐獷見這馬大人在看了密函之後面色有些微變,當即低聲詢道。
「徐獷……」哪知這馬姓官員綠豆大的眼瞟了瞟他,語氣中听不出喜怒,「你本是自京城而來,進得我匯陽便想留身此處,本官也知京城之地處天子腳下自是繁華無比,但激流暗涌,頭上烏紗能保得幾日更是難說,更何況你乃是忠出身……所以,本官見你武藝不凡,便央求我爹將留你下來,以伴本官左右。但你須知有些事可知,有些事不可知的道理……」
听聞此話,徐獷當即俯身一躬,聲音頗為誠懇︰「大人提點,銘記在心!大人栽培之恩,徐獷感激不盡,定當效以犬馬以報大恩!」
「你知道便好。」馬姓官員微微一點頭,滿意道,「此函中所說之事,本官還需你助一臂之力!所以讓你知曉也是遲早。那反賊凌天承之孫——昔日承平伯凌斷殤,依然在逃,據朝廷調查,此賊子如今身在我衛國南方,所以此次朝廷于各大要城賜下密函,務必將那凌斷殤緝拿歸案!」
「此事僅是其一,另有一事乃是鄞都戰事告急,長禺關外延國又虎視眈眈,此處兵馬只能按兵不動,所以要從我南方匯陽調兵援助鄞都。本官決定告知家父太守大人,由本官披掛上陣,親帥我匯陽男兒北上援軍!所以近段時日由你至軍中選拔得力兵將,隨本官出征!」
徐獷當即俯首抱拳,朗聲應諾︰「是!大人!」但那垂下的虎目之中卻是精芒閃逝,不知其心中所想。
……………………
天青雲漸淡,暖風拂人醉。
衛國之南的春夏交替便是這般怡人。匯陽街頭,熙熙攘攘,車水馬龍好不歡騰。
南門口,一名身著赭衣的年輕男子奕奕然步入城內,只見他身形頎長,高六尺有余,面容清秀不過十六七歲,但觀其左臉之上,卻是令人一詫,原來此人竟生著一張頗不吉利的陰陽臉,半張左臉、整個額頭皆是褐紅之色,所過之處人皆避之,好似多看上幾眼都會沾染上這般厄運。青年卻是絲毫不以為意,全然不在乎路人的指指點點,兀自背負著一根被麻布包裹的三尺長物同一個看似沉甸甸的包袱好整以暇地行著。
這年輕人正是自戌元山趕來的凌斷殤,他臉上的那道紅褐色印記乃是取自一戌元山才生長的野花花汁,此物比之用在布料上的尋常染料還要持久,一旦涂抹上,用清水或是漿水卻是難以洗掉,必須以鹽水涂抹方才能除盡,衛南村的村民便時常用這花汁來浸染器物。
他身後背著的長形物自然便是一柄長劍,此劍並非那鐵劍,而是他在戌元山深洞內所發現,屬于那死在他劍下的陳副官的佩劍,或許是那日他體內煞氣爆發後順手將此劍拿在手上,便一直隨他到了戌元山的深洞內。而那柄鐵劍的小半截早已斷折,就算劍身也在之前的打斗中近乎破損,終在凌斷殤修行基礎劍法時徹底破裂。雖然頗有不舍,但凌斷殤依然將此劍埋在了戌元山上那山洞之外。
凌斷殤此次來這匯陽城,是想探尋關于凌天承的信息,此時便是趕去城中心張貼官府的告示處一看,如果還能見著捉拿自己的通緝令,那麼凌天承必然還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