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承腳下一頓,躇足原地,因為他看見後方追擊而來的五只黑『毛』怪也停了下來,似乎那站立在兩方中間的頎長身影是能令他們膽怯的山洪猛獸。
「滾!」一聲沉喝驀然響起,如天邊雲層內翻滾的悶雷,低沉卻又持續,四周草木的劇顫肉眼足以辨析。這一聲直震的五只黑『毛』畜生胸口如墜石,眼前冒金星。當中一只黑『毛』怪立時驚呼一聲,搶先朝後方逃去,剩下的四只回過神來也無絲毫猶豫的倉皇逃走,模樣狼狽至極。[搜索最新更新盡在.]
凌天承心下驚駭,這是何等的修為?僅是一聲喝斥便能驚得這群山精野怪狼狽逃竄,莫非此人也是如同那位老神仙一般的化外高人?
「多謝先生出手一助!」凌天承將凌斷殤放了下來,雙手一抱拳朝那人拜謝,語氣不卑不亢,全無驚詫之『色』。心中卻在揣測若是自己攜血劍之威可與此人有一戰之力。
那人轉過身來,一襲淺藍長袍,看模樣頗為年輕,不過而立,些許胡茬不羈的點在如冠玉般的清瘦面頰上,一雙深邃狹長的眸子卻是如此的落寞與滄桑,那如古井般的神情似乎天崩地塌也無關于他,隨意披肩的長更是顯得氣度不凡猶若謫仙。
「好一位奇男子!」凌天承暗自一聲驚嘆,這男子有如此修為想必年齡並非表面上看起來這般年輕,于是便起了詢問打听之意。
男子朝凌天承微微一頷,而後將目光落在那冷靜的有些過分的凌斷殤臉上,適才他一聲沉喝雖然威懾之力並未囊括這一老一少,但依舊聲勢不凡,這身俱一定修為的老者尚且氣血翻涌,神情略微一滯,而這男童卻至始至終保持這番平靜,而更重要的是他從這男童的身上察覺到一股濃郁的煞氣,這煞氣並非如老者一般靠長時間的殺伐所積累,這股煞氣卻是……天生!
看到那男子在盯著自己,凌斷殤冷哼一聲︰「看夠了沒有?」
「殤兒!不得無禮!」凌天承面『色』一變,這小子怎麼這般不知天高地厚,眼前之人雖救了他們一命,但難保不惱羞成怒一掌又取了他爺倆的『性』命。當即他面帶歉意朝男子拱了拱手,「老朽教育無方,這孩子童言無忌,還望先生勿怪!」
那男子仿佛並未听到凌天承的話,目光落在凌斷殤的臉上依舊一瞬不瞬。听聞眼前的男童竟以這般語氣呵斥自己,男子卻沒有絲毫的怒意,反倒嘿嘿一聲冷笑︰「莫非是我久不來東6,如今世上的女圭女圭都比我蠻橫。不要以為我會救你就不會拿你怎樣,就憑你剛才那句話……換作過往我早就剝了你這張人皮!」說到最後那男子面『色』陡然一厲,周身氣勢更是狂漲。
凌天承面『色』一變,便欲將孫子護在身後,哪知耳邊突然傳來一個平淡的聲音︰「勿怕,我觀此子煞氣天生,僅是有意試探一下。」凌天承這才收了步子,定定地望向那男子,雖然此人這般說了,但他依然真氣運轉隨時提防有變。
面對如此威懾,凌斷殤的面『色』依舊沒有絲毫的變化,一雙晶亮的眸子平靜地望著男子,也不做聲。
「爹爹!」就在這時,一旁的小丘後傳來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隨即繞出一個嬌小的身影,近前一看是一名六七歲的小女孩,頭梳兩個羊角辮,一身淡黃『色』衣裙,腳踩白皮靴,小臉如粉雕玉琢般,煞是可愛,不過此時卻是張著一對明晃晃的大眼楮不滿地瞅著那男子,「爹爹又在嚇唬人了!」
面對自己乖女兒的質問,男子眼中這才『露』出只有對于至親才有的溫柔,他也不解釋,僅是不置可否的一笑了之,而後朝凌天承道︰「路途勞累,老先生何不攜孫來此歇息片刻,飲杯茶水。」看此人『性』情並非好客且又多管閑事之人嗎,想必是這山中孤寂難得遇見他人,更何況還有一名與自己女兒年紀相仿的孩童。
凌天承正想向這男子打听那位老神仙的下落,既然別人出口相邀,他也不推辭,一挽凌斷殤,跟著男子朝小丘後走去……
「原來如此,你們來此是為尋訪求醫,正巧,蕭某便知那位老朋友所在。此處是戌元山脈的東南方向,此去西南方數十里便是你所說的那座山峰。」一座精巧的茅廬內,那男子輕嘬了一口杯中香茗淡淡道。
凌天承聞言大喜︰「多謝先生告知!」其實早在數十年前,他便來過此地,便是在一座小山峰下遇到了那位老神仙,但時隔今日,白雲蒼狗,他卻已經忘記該如何到達那里了,正好遇到這自稱姓蕭的男子知曉老神仙所在指出正途,否則他還真不知道要多走多少冤枉路才能找到那座山峰。
「舉手之勞而已。」蕭姓男子回了一聲便饒有興致地望向似乎對自己的女兒頗有好感的凌斷殤。
「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啊?」此時的凌斷殤竟沒有了往常的平靜,粉女敕的臉蛋上噙著一抹盈盈笑意,晶亮的眼楮望著坐在椅子上不住晃『蕩』著小腳的小女孩。
眼看此景,凌天承心下怪道︰「難道殤兒只有在同齡孩子的面前才會如平常的小孩一般?」心中卻是已經打定主意,返回昭京之後便讓凌斷殤多和那些同齡孩子親近親近。
小女孩似乎對長相不凡的凌斷殤也沒有多少厭惡感,清澈的大眼楮望著後者,卻是帶著幾分歉意道︰「對不起啊小哥哥,爹爹不讓我將名字告訴別人。」
哪有名字做到如此保密的,凌天承覺得奇怪,難道這父女兩人是來此躲避仇人的?不願將名字告訴他人怕是別人說漏了嘴將他們的行蹤泄『露』了出去?
「那沒關系,我告訴你我的名字吧,我叫……」凌斷殤正要道出自己的名字,卻突然被那小女孩打斷了。
「小哥哥,我沒有告訴你我的名字,你也別告我你的名字,這樣才公平的。」
「那小妹妹你們來這里干什麼?也是來尋找那些名貴『藥』材麼?」凌斷殤似乎打定主意要和這可愛的小女孩套近乎。
「殤兒,莫要多嘴!」凌天承朝孫子呵斥一聲,余光瞥了瞥蕭姓男子那兀自不變的面『色』,生怕這小子觸了什麼禁忌,讓得爺孫倆人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是啊,我和爹爹是到這里找尋『藥』材的,我們在這里現了一株即將開花的七蕊並蒂蓮呢!這花可好看了,小哥哥,我帶你去看吧!」說及此處,小女孩似乎很是開心,輕輕躍下椅子,一拉凌斷殤便朝門外跑去。
兩人繞過茅廬,一方碧綠的水潭登時出現在了凌斷殤的眼前。碧水幽幽,水潭周圍滿是冰霜,水面卻是並未結冰,絲絲寒氣繚繞其上。水潭正中一株奇異的蓮花傲立水面含苞待放,周身竟是罩著一層氤氳紫氣,一看便知極是不凡。
「怎麼樣?小哥哥,這朵七蕊並蒂蓮雖然還沒有完全綻放,但已經很美麗了!」望著水潭中的奇花,小女孩漂亮的大眼楮中充滿了神采。
凌斷殤心中也著實震撼了一把,雖然從小生在忠國公府,這衛國僅次于皇宮的府邸,沒少看到奇珍異寶,但今日卻是頭一次看到這生長在寒冰中的蓮花並且還是雙花並蒂,那股出塵之美直沁人心。
小女孩蹲了下來,一雙小手枕著滿是期待的臉蛋,喃喃道︰「爹爹說了,有了這朵花才能治好娘親的病,到時娘親好了,我們一家人就可以在一起了……」
「你娘親生病了麼?……不過你倒還好,至少有爹爹在,娘親也只是生病,而我卻早沒了爹娘……」听聞小女孩提及自己的爹娘,凌斷殤的心情驀地黯然下來。
「小哥哥,你真可憐!」小女孩萬般同情地道,「不過你不是還有爺爺在嗎?別這麼傷心了!我也沒有爺爺的。」
凌斷殤如被踩了尾巴的貓,低吼道︰「爺爺……哼!那老頭算什麼爺爺?就是因為他才害死了我的爹娘!」話至如此,凌斷殤周身的煞氣卻是止不住的一陣狂漲,甚至雙眼都泛起了一抹血『色』。
小女孩被他這麼一吼,頓時噤若寒蟬︰「小哥哥……你還好吧?」
就在此時,水潭之中並蒂奇蓮上的氤氳之氣如被什麼吸引,徑直向凌斷殤涌來,怒極之中的他沒有絲毫察覺的一吸,只覺一股冰爽涼氣自鼻中涌入直入心脾,他腦中一涼,周身煞氣竟是消斂了去。
「我沒事。」凌斷殤迅恢復了神志,望著那七蕊並蒂蓮喃喃道。
「小哥哥,我覺得你的爹爹是你爺爺的親骨肉,而他失去了自己的親骨肉肯定也是很心疼的,恐怕和你失去了爹爹、娘親一樣的傷心。我爹就說過,如果我要是出了什麼事,娘親會很傷心很傷心的,我想道理是一樣的吧。所以,小哥哥,沒了爹娘,你還有爺爺,他是你的爹娘的爹爹,就別再怪他了……」小女孩的眼中滿是期盼,望著凌斷殤的眉頭上都皺成了一團,雖然這番話說的很幼稚,但話中之意卻是真真切切。
凌斷殤年齡雖小,但生『性』聰慧,更是因為無父無母自小比其他同齡的孩子要成熟太多,小女孩所說的道理他又何嘗不懂?但自小便沒了爹娘沒了那般溫暖的懷抱,這心痛、這心酸又何處去說、去解?小女孩這般說,只是她不明白,不能設身處地的體會罷了。眼中一晃凌天承那滄桑的面龐,那眼中極少閃過的一絲落寞……只不過,當面對這爹娘的父親,自己的爺爺時,真的是恨他麼?凌斷殤甩了甩頭,淡淡笑了笑,只是眼中的苦澀依舊難消。
「善哉!善哉!七蕊並蒂蓮竟在此處現世了!」就在此時,上空突然傳來一陣頗為驚喜的喝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