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醫院,夏妍看到正在收拾東西的千樹,眸底閃過一絲訝異,目光不自覺地搜索房間,見不到熟悉的身影,心猛地下沉,臉色蒼白如紙。望著空蕩蕩的床,整個人呆愣在門口,腳好像灌了鉛一樣,一步也挪不了。
他走了?連個招呼都沒跟她打?
心底涌起一陣酸疼,泛上眼,雙眼酸痛得幾乎睜不開。
穆西妤先去停了車,比她晚一步上來,目光掃了眼空曠的病房,輕拍了下她的背︰「妍妍,宸呢?他去哪了?」
「他……」喉嚨漲疼得受不了,「走了」兩個字生生地卡在那,吐不出。
「你們兩個去哪了?」穆西妤的話音剛落,夏妍著急地尋找那抹身影,走廊那端,赫連宸一身寬松病號服,卻絲毫不影響他的挺拔頎長。
她盯著他,目不轉楮,好似怕一眨眼,他就消失了。
「做檢查。」齊臻南三步並作兩步,匆匆走到她們面前,見夏妍呆愣著,好奇她在看什麼,便順著她的視線觀望。突然,他凶悍地一叉腰,擋在她面前︰「妍妍,雖說情人眼里出西施,不過,像我這樣的帥哥,不至于讓你這麼無視吧?」
夏妍一怔,被他的話嗆了下,猛烈地咳嗽起來。
「怎麼了?」赫連宸蹙了眉,溫熱的大掌輕輕地撫著她的背,小心翼翼地替她順氣,語氣關切,「好點沒?」
夏妍捂著嘴咳嗽,余光偷偷瞥見他的關懷,心窩里好似一股暖流在竄動。
「她這是心虛。」齊臻南慵懶地倒進沙發中,隨手揀了個隻果,狠狠地啃了一口,揶揄道,「妍妍,是吧?」
夏妍瞬間紅了臉,觸到他夾雜著促狹的目光,腦袋垂得更低,恨不得挖個地洞埋了自己。
穆西妤抿唇,偷笑。唯獨赫連宸,雲里霧里的,好奇地來回打量著三個人,卻也懶得問原因,免得他爆血管。
「少爺,東西收拾好了。」千樹拎起行李袋,放到門口,「那我先去辦理出院手續,還有明天回A市的機票已經訂好了。」
出院?機票?夏妍瞠目結舌,好不容易回過神,滿心疑惑︰「你傷還沒好,還是多住幾天吧,這里挺好的。」說話間,手無意中滑過身後的床。
悲劇地,這又成了齊臻南調侃她的談資,戲謔地挑眉︰「小妍妍,你學壞嘍。怎麼就舍不得這床?是不是和宸一起睡過的床就特別眷戀啊?」
惡趣味!
夏妍無語地扶額,心里暗罵了他千遍萬遍。穆西妤別開眼,一副跟他不熟的表情。赫連宸額頭黑線直冒,陰沉著臉︰「你明天去趟澳大利亞。」
齊臻南不以為然,半躺著啃隻果,听到他的話,頓覺奇怪︰「我們在澳大利亞沒公司,也沒生意,去那做什麼?」
「我有三個牧場,暫時無人打理。」赫連宸瞥了他一眼,語氣涼薄。
「牧場?」齊臻南幾乎從沙發中跳起來,鼓著包子臉,哭喪著,「宸,我改,我改還不行,別讓我去養豬,行不行?」
他終于明白,得罪了赫連宸,最多被罵幾句;惹了夏妍,那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赫連宸輕哼一聲,進了浴室,換衣服。
齊臻南趴在地上,嗷嗷叫,又不甘心地爬起來,狠狠地瞪著夏妍。穆西妤笑倒在一邊,花枝亂顫。
夏妍困惑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打轉,實在不解,澳大利亞有那麼恐怖嗎?還有,他那是什麼眼神,感覺要把她生吞活剝?
回到酒店,仍是那個房間,只是太久沒人住,一點暖意都沒,空曠得駭人。夏妍踟躕地站在門口,這些天習慣了那麼多人的熱鬧,一下冷清至此,心頭不自覺地蒙上一層恐懼。
赫連宸沒開大燈,只點了客廳的一盞落地笑燈。昏黃的燈光,投射在地上,圈出一輪淡淡的溫暖,也瞬間亮了整個房間,卻不是刺眼的亮堂,只是映出一片淺淺的光影。
他站在那方溫暖下,嘴角揚起似有若無的溫柔,蠱惑著她下意識地慢慢靠近。他拉著她身側坐下,語氣溫和︰「有心事?」
自己的臉那麼明顯地寫著「我有心事」,夏妍頓覺他的問題毫無意義。
她側了子,蜷縮在沙發的角落中,抱著膝,靜靜地凝視著他︰「我能問你個問題嗎?必須誠實作答。」
赫連宸被她的凝重弄得哭笑不得,卻十分認真地點點頭︰「問吧。」
夏妍深呼吸了幾次,好難才完整地問出口︰「我們以前是戀人?」真正面對曾經的過往,于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然而,他似乎早知道她會問,臉上沒有詫異,甚至于已經想好了措辭︰「你覺得呢?妍妍,即使忘記了一切,你仍應該有感覺。在你眼里,我們會是什麼關系?」
夏妍一下子被他說蒙了,本想質問他的,卻不想剛上來就被反將一軍,頓時迷糊了。思索了好一會,她才怯怯地回答,言語中夾雜著不確定︰「戀人。」
事實上,大家都這麼說,而她自己也相信。只是……只是她不想從別人口中得知,而是他親口告訴她。
因為,信任。
她這副懷疑的語氣,讓赫連宸心底涌起一絲煩躁。他愛慘了那個全心全意信任他的夏妍,這一刻,恍惚間仿佛有種記憶和現實剝離的錯覺。
他的沉默,令夏妍心頭一震,茫然地咬著下唇,眼楮撲閃著,委屈地盯著他,不敢言語。
細微的動作,拉他回神,譏笑自己連她都開始認不得。這咬唇的委屈模樣,是他的專利,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會如此。他伸手扣著她的下顎,在留有牙印的唇上落下一吻,並用自己的唇輕輕摩挲。
夏妍被他嫻熟的動作嚇到,水眸閃爍,仿佛能滴下水來。
赫連宸松開她,沒有一絲不自然,甚至還冠冕堂皇地反問她︰「能有這種親昵的行為,還懷疑我們的曾經嗎?」
這算是行動說明一切嗎?囧!
一時之間,夏妍無法反駁,只得沉默以對。
赫連宸側眸看他,不見底的黑眸底掠過一抹寵溺︰「還有什麼想問的嗎?要是沒有,就泡個澡早點睡,明天還要趕飛機。」
見她依然無言,他準備起身,卻被她抓住了手,小心地握在兩手中間︰「能告訴多一點過去的事嗎?」她真的很想知道,他對她的愛究竟有多深,她對他的情有多重。
「過去已經成為歷史,重要的是現在和未來。」赫連宸軟了語氣,目光也隨之柔和。
可惜,這話落在夏妍的耳中,卻完全變了味。
他是在鄭重地告訴她,他對她的愛已成為歷史,不值一提。是這樣嗎?
她失笑出聲,眸底升起幾許慌亂,攪了那一汪春水,握著他的雙手不禁加重了力道,指甲險些嵌進他的肉里,卻渾然不知。
赫連宸不喜歡她這般虛假地笑,輕擰了眉,目光幽暗︰「妍妍,你理解‘過去已成為歷史,重要的是現在和未來’這句話真正的意思嗎?」
夏妍僵硬地點頭,又不是什麼難懂的外星語,幾個漢字罷了。只是,理解了,心很痛,很痛……
那一晚,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房,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的,只知道胸口裂了好大一個口子,滴答滴答地敲擊在緊繃的弦上,逼得她幾乎崩潰。
其實,她一次一次地說服自己,她和這個男人僅認識了短短幾十天,即使曾經有過糾纏,也正如他說的過去已成為歷史,不該再有牽掛。
心口,仍空了一大片。
飛機降落A市時,已是黃昏。
夏妍暈機,吐得稀里嘩啦,本就不佳的精神,如今更是萎靡不振。小臉一片蒼白,病懨懨的樣子,讓人心生憐惜。
機場的落地玻璃前,瀉進一大片暖陽,染得錚亮的地板都閃著光。
光與影的世界里,她更顯得越發頹然,安靜地窩在赫連宸的懷里,任他擁著她走出機場。
大門口,杜浩宇負手而立,望著出口浩蕩的一行人,一點也不顯得勢單力薄。他抬步緩緩地迎上去,嘴角彎出一條合適的弧度︰「宸少,妍妍麻煩你了。」他順勢從赫連宸懷里,接過安然的人兒。
陌生的味道摻入呼吸,夏妍蹙了蹙眉,掌在他胸口的雙手輕輕地推拒了下。
赫連宸眯了眼,眸底暗焰躥升,奇跡地勾了唇角,俊顏益發好看,惹得周圍的乘客紛紛側目︰「杜少,不用客氣。」
杜浩宇略有些訝異,卻藏得深。
他稍稍傾了傾上半身,靠近赫連宸的耳邊,用只有兩人可聞的聲音,淡淡地道︰「宸少,不介意給你個忠告。有些事,再也回不去。」
「謝謝。」赫連宸風輕雲淡,上揚的眼角昭示著他的挑釁。
他身後的人,看得眼花繚亂,困惑叢生。
高手與高手過招,眉眼間,已分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