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麼?」夏妍好奇地望向破門而入的杜浩宇,眉間掠過一絲疑慮,益發奇怪衛潁接下去的話,「潁潁,你剛才說什麼?」
衛潁眼楮偷偷地瞄向杜浩宇,見他雙手緊了緊,猛地一怔,比剛才更加吞吞吐吐︰「沒事,妍妍,我就是想跟你說恭喜而已。」
「可是,你明明說……」夏妍追根究底,總覺得她有事情想告訴自己,應該是關于過往,關于自己和杜浩宇。
可惜,話還來不及說完,就被杜浩宇打斷︰「妍妍,時間差不多,該出去了。」他緊緊地摟著她,徑自推搡著她去了教堂,趁她轉身之際,狠狠地瞪了衛潁一眼,滿是警告的意味。
衛潁畏懼地縮了縮脖子,識趣地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
當結婚進行曲揚起,當教堂的大門緩緩打開,夏妍站在紅毯的一端,靜靜地凝望著另一端的杜浩宇。頓時,心緒難寧,忐忑的心越發惶恐不安。
——姐姐,你喜歡叔叔嗎?
——妍妍,你不能嫁給他,因為你愛的……
她也曾無數次懷疑過,自己真正愛的人是赫連宸,而不是杜浩宇;她也曾無數次懷疑過,自己曾想結伴一生的是赫連宸,而不是杜浩宇。
可惜,人生不僅只有「愛」這個字而已。
杜浩宇緩緩地向她走來,溫潤如水的臉上,始終掛著淺淺的笑容,仿佛享受著一種最簡單的幸福,卻依舊甜如蜜,膩在心。
夏妍呆呆地望著他的腳步,一陣恍惚,腦海中忽地閃過一雙遠去的腳,陌生卻熟悉,恐懼卻慶幸,不由自主地後退了步,謹慎地環顧四周,莫名地心慌。
當他牽起她的手時,她不自覺地瑟縮了下。
杜浩宇感覺到她的顫抖,心底不免一突,臉上依舊深情款款,眼底也是一片脈脈溫情︰「妍妍,別緊張,跟著我就好。」
——跟著我就好。
——你好就好!
夏妍一愣,相似的話語,截然不同的嗓音,完全相反的兩句話在她腦海中炸開了花,隨他而邁的腳步突地一頓,瞪大的雙眼望向身邊的人,精致的小臉上難掩訝異之色。
第一次,她覺得他十分陌生,好似一個從沒在心上逗留過的人。
「你怎麼了?」杜浩宇問向她,語氣依然溫和似水,听不出半點漣漪,可眼底卻早已怒火一片,含而不發。
雙眼直直地盯著他,夏妍卻是不語。
「妍妍……」不帶情緒的話語中,終于交雜了一絲煩躁,有種迫不及待的擔憂,卻被突然而至的林誠打斷,伏在他耳邊輕語了幾句,便見他臉色大變,拂袖而去。
隨後,教堂的門被打開,涌進一大幫人,衣冠楚楚的有,不修邊幅的有,甚至連雕龍畫鳳的也有。一瞬間,人心惶惶,原本的寧和忽地雜亂一片。
賓客散盡,喧囂再次轉為安寧,夏妍望著眼前的凌亂,竟小小地舒了口氣。直到她獨自回到別墅時,大門上卻已上了封條,杜浩宇全已不見,涌入眼中的盡是閃光燈和一張張猙獰的臉。
「夏小姐,請問西郊的地皮出現如此大的問題,事先難道一點都不知曉?」
「夏小姐,請問杜少去了哪里?為什麼沒和你在一起?是不是欠下一債躲起來了?」
「夏小姐,婚禮現場被人扔下,杜少消失無蹤,請問你此時的心情是什麼?」
「……」
一道接一道無聊的問題,簡直可笑至極,連最基本的職業記者的專業都沒有。
夏妍忽而一笑,涼意遍布。自己倒也十分好笑,竟然還有心情去糾結他們的問題夠不夠專業,他們的操守夠不夠過關。
不過,從這些八卦的聲音中,她至少明白了,西郊的地皮出現問題,杜氏一下子一名不文,甚至還沒欠下巨債,連別墅也沒了,自己居然也成為了無家可歸的可憐人。
癱軟的身體,虛浮的腳步,整個人如游魂般飄蕩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她不知自己是怎樣走出記者的包圍圈,也不知是該以怎樣的心情來面對眼前的一切,腦中空蕩蕩的,耳邊卻不斷回蕩著那些尖酸刻薄的問題,耳膜仿佛被尖銳的物件刺穿,痛得難以復加。
眼眶紅紅的,雙眼酸脹疼痛,氤氳的霧氣籠罩在雙眸上,卻聚不成水珠,淌不下,也散不去。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她彷徨在熱鬧的街頭,五光十色的霓虹映在她蒼白的小臉上,染上幾許色彩,可整個人依然像被抽了靈魂般,好似只剩下一具干枯的軀體,頹然如昔。
從燈火璀璨到零星,從人聲熙攘到寂靜,她不知疲倦地晃蕩著,漫無目的。
杜浩宇的臨陣退縮,對她來說,是慶幸的。可是,他不見了,消失無蹤,是不要她了嗎?因為她心里住著另外一個人,所以,他不要她了?
曾幾何時,在她那個灰暗混沌的世界里,她只有他,只剩下他。每天,耳邊充盈的都是他的聲音,絮絮叨叨,卻是儒雅動听;鼻間縈繞的都是他的味道,清清新新,卻是淡雅好聞。
偶有路人經過,好奇的目光掠過她,可她依舊渾然不覺,雙眼空洞無神,直視著前方,茫然一片。
直到掌心的手機響起,她倉惶地瞥了眼屏幕。「浩宇」兩個字將她的心緊緊揪起,不禁眉頭深鎖,手指輕顫,好不容易按了接通鍵。一陣陌生的女音,讓她緊蹙的眉頭益發高聳。
「你好,請問您是夏妍,夏小姐嗎?我們這里是醫院……」她腦袋轟地一下,整個人一僵,手機慢慢地從掌心滑落,直到重重地摔在地面上,屏幕灰暗一片。
良久,她才緩過神,沖出路面攔出租車。只是,凌晨三點多,路上的車輛寥寥無幾,實在少得可憐。終于,一輛黑色的汽車在她面前停下,緩緩落下的車窗後,露出一張精致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