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隨著龜殼上的箭頭七彎八拐,稍時便到了一座廢棄的木屋前。這里早出了熱鬧的觀光區,了無人煙,放眼望去,周圍除了白茫茫的冰山還是冰山。所幸現在已是六月,薇薇套著南弦的外套也不覺冷,望了望呆萌獸手里的小烏龜,薇薇吐舌︰「走到這里小烏龜就沒反應了,難道這里就是它想帶我們來的目的地?」
南弦沒回答,微微眯眼凝視眼前這座光禿禿的小木屋。因為常年失修,小木屋外觀看起來又破又舊,牌匾歪歪地懸在門上,欲墜不墜,隱隱約約還能看見「雪谷溫泉」幾個大字。
在一片純白無暇的冰山白霧中,這廢棄的舊屋子怎麼看怎麼格格不入。剛才兩人上來之時,遇到不青山的村民,見兩人往這方面走便亟亟制止道︰「妹子,前面走不得勒!」
听了這話,陸薇回頭眨了眨亮晶晶的星眸︰「為什麼?前面封路了麼?」
背著背簍的農婦從頭到腳將陸薇和南弦打量番,揮手道︰「你們是游客吧?前面沒什麼風景,回去吧。」
陸薇見農婦要走,拉著她笑道︰「大姐前面怎麼了?為什麼你說去不得呀?」
農婦欲言又止,躊躇番才皺著黑黝黝的臉神秘兮兮道︰「年輕人別說我嚇你們……這上邊原本有家溫泉店,可許多客人都說在他家泡水時感覺有人拉自己的腳……漸漸那店里就沒什麼生意了。最開始,老板還懷疑是競爭對手搞的鬼,請了什麼專家學者來研究,可沒過多久自己也在泡溫泉時搭了命,哎。」
話說到,老大姐嘆了口氣,順了順背簍帶子,接著道︰「我們當地人都傳,說那屋子不干淨,也沒人敢把那店接下來,漸漸就廢棄在那了。你們別上去,小心沖撞到!」
…………
想到農婦說的話,薇薇下意識地抱了抱胳膊,也朝木屋里打探。溫泉屋的木門半敞著,透過微弱的光線,能大致看清里邊的擺設︰收銀台、木椅、隨處丟棄的客人拖鞋……似乎一切事物都在這靜謐的冰山里變得詭秘而陰森起來。
薇薇抖了抖牙,問︰「南弦,你說,里邊真的不干淨嗎?」
呆萌獸搖頭︰「感覺不到邪惡的氣息,倒是千頭佛——」如果猜得沒錯,這里應該就是千頭佛被封印的地方了,氣味很熟悉,感覺也很熟悉。或許是多年後,這里被人發現了溫泉,繼而有了這家溫泉店。可是在水底扯人腳踝什麼的,不太像千頭佛的作風。
南弦道︰「千頭佛被妖怪們戲稱為佛爺,是專門和妖魔過不去的,不會故意傷害人類。而且,就算它忽然發狂要作惡,也絕不是扯扯人類後腿這麼簡單,它吃小妖小怪都是活吞不嚼的。」
薇薇被小呆龍形容的「活吞不嚼」四個字惡心到,想到上次親眼見老爺肚子里成千上萬的人頭,忍不住顫了顫。正有些害怕,薇薇就感覺腦袋上暖暖的,抬頭一看,小呆龍已經將外套帽子罩在了她頭上。
彎□,南弦噙笑︰「雖然這麼說,但為了安全起見你就留在這,我進屋子去。要是遇到什麼事情就叫我——」
薇薇聞言正想爭辯,便感覺口袋里傳來一陣陣微動。手指還沒來得及觸到袋口,晶瑩透亮的光芒已罩出衣服,片刻,小烏龜就自動飛出口袋,如小型飛碟般懸在半空。
陸薇被眼前的景象駭住,想要上前卻被南弦拽住。小烏龜在空中旋轉幾圈,再一陣刺得讓人睜不開眼的耀眼光芒後,人形的小和尚終于出現在了兩人面前。薇薇湛了湛眸子,確定自己沒有眼花後終于驚呼出聲︰「小烏龜!!」
南弦在旁搖頭,沉聲道︰「應該是冰玄龜才對。」
「噯,什麼意思?」
呆萌獸沉吟後,這才看著小和尚道︰「剛才你用龜殼指引我們上來時我就在想,你這麼清楚千頭佛的事情,勢必和它有關系,再加上洛謹慎的性子,當年她封印千頭佛,一定會找神獸來看守。青龍、白虎、朱雀、玄龜……如此冰天雪地,看守在這里,應該非冰玄龜莫屬了。」
薇薇听得半懂半不懂,倒是小和尚聞言睜大明亮的眸子連連點頭,純真的小臉上滿是誠然︰「我叫若。當年洛大人封印千頭佛後,害怕它造次,便用不青山的冰塊刻了我和淮。我們一直守在山洞門口,前幾百年還風平浪靜,可是後來不知道怎麼了,人類就忽然跑來搗亂,還建了什麼澡堂……」
一席話,說得陸薇汗顏。這麼講來,還是自己創造了小烏龜?呃∼可實在對不起,某人似乎完全不記得了。面對小若清澈的眼神,薇薇只能望天干笑帶過,噎了噎才生硬轉移話題道︰「所以,其實是你在水底扯那些客人的腿,想嚇跑他們嗎?」
小若頷首︰「我們怕人類搗亂,所以才那樣的——」說畢,小若微微埋頭,如做錯事的孩子般悔過。稍時,似想起什麼地才又道︰「不過!那個老板不是我們害死的,他、他自己猝死的,我和小淮沒有傷過他。」
看小若著急辯解的樣子,薇薇含笑點頭︰「我們相信你。不過說起來,你講的那個小淮呢?在哪?」
听了這話,若的眼神戚戚然,小心翼翼地解下背上的包袱,默然打開——薇薇和南弦赫然便見,包袱里有幾塊規則不一的冰塊,其中一塊還能看到斑駁的龜殼,如果猜的沒錯的話,這就是……
南弦目光深沉道︰「這就是淮。千頭佛逃出來時把它踩碎了?」
小若眼淚大滴大滴地打下來,哽咽道︰「一千年來,都是小淮陪著我,老爺跑出來時,是我不好……沒有保護好小淮,害她變成了這個樣子……」
薇薇想到初遇小若時,它死死護住包裹的情景忍不住動懷,安撫地模了模小若光光的和尚腦袋,沒想到竟也如冰塊般凍手。
「你先不要急,一點點告訴我們,當時出了什麼事。」
小若擦了淚水,癟嘴點頭,「是有個壞人找到這里來的,他放出老爺後我和小淮沒能阻止到,反而害小淮變成了現在這樣。後來我就一直跟著老爺到了外面,直到遇到你。但因為我是冰塊做的,神力也微弱,所以沒多久就變成了石頭的模樣。上不青山後,我就不再害怕化成水,所以這才敢顯身給你們指路。」
陸薇咋舌,這麼說,在錦城時,小烏龜後來醒來也不肯顯身是在修養神息,靜觀其變?是在害怕什麼嗎?那個壞人?念及此,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她心底悄悄升起,和南弦交換個眼神後,陸薇還是道︰
「小若,你還記得那個壞人的模樣嗎?」
——————————————我是壞人哇呼呼—————————————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南弦和薇薇知道某些真相之時,夜禍害也正在山腳悠哉悠哉地欣賞著滿梢梨花。不青山有三絕︰冰山、溫泉和梨花。
別處梨花大多盛開在四五月,不青山山腳這株梨花倒標新立異,六月綻放,七月爭艷,一直要到月才肯悄然而去。磚家們都稱是因為不青山特別的地理環境造成,不過一般游客並不是太在乎什麼天氣溫度,他們更在意這株梨花的傳說。
傳說,這株梨花是由一仙子幻化而成,她因貪戀不青山山神,不肯離去,一直匍匐在他腳下直到化作了這棵孤零零的梨樹。每到夏日微風乍來之時,她便將花瓣當做眼淚灑落在山神腳下……
故事雖扯淡了些,但有一點卻是真的︰暗戀者在這里許願特別靈。只要在梨花娘娘的樹下祈福,將寫有暗戀者名字的紙條擱進梨花香包里,再掛在樹上便可和他/她終成眷屬。
不過,這梨花香包也有講究,需要祈福者清晨便來采集樹下灑落的花瓣,親自裝進香包里才算數。此時不過點鐘,已有不少游客在這附近玩耍,不過大家對一點點采集花瓣這樣的苦差事似乎都沒什麼興趣。一群學生模樣的女孩子打打鬧鬧,正在樹下拍影留戀。
其中一個扎馬尾的小姑娘見夜離盯著梨花樹不動彈,干脆大著膽子搭訕道︰「帥哥,你能不能稍微移過去一點點再呈45°憂傷地仰望?你,擋著我們拍全家福啦!」
話畢,身後的一群小姑娘也起哄地大笑起來。夜禍害回頭看是漂亮大方的女孩子,登時笑靨如花︰「哎呀,我站在這里這麼久就是為了引起你們注意,你們再不和我說話我就要變成第二株梨花樹了。」
姑娘們听夜禍害風趣調侃,又是一陣嬉笑。
馬尾姑娘倒也落落大方,將手里的相機遞給他道︰「既然如此,帥哥幫我們拍個合影。」
拍完照後,夜禍害順利和女孩子們打成一片。听說她們是某大學生物系的學生,夜離來了興趣,隨意撤下一小枝花束後,搖頭晃腦道︰「你們是生物系的高材生,那有沒有發現這根本不是梨花,哪有梨花月還開著的嘛。」
對方頷首,反問道︰「那你說這是什麼花?」
夜離笑稱︰「這是白曼陀羅。你們最喜歡的觀音菩薩住的落伽山滿地都是這種小白花,我見過一次∼」話畢,夜禍害又用鼻尖輕輕嗅了嗅花的香味,眼角忍不住向上彎,更確信了自己的猜測。
「因為是有人故意把這種花種在這的,用來擋煞的。」女孩子們只當夜離說笑,玩鬧一會兒便離開了。夜離微笑著又在樹下站了會兒,這才輕輕嘆息道︰「都說我坑爹坑爺爺,難得說一次真話又沒人相信,你說是不是,季勻?」
最後兩個字,他咬得極輕,可對方還是听見了。話音剛落,常青樹的陰影下便走出一個人影。黑發,亮眸,低調的咖啡色外套,季勻就這麼站在夜離身後沒說話。
夜離倒也不著急,勾了勾唇擺弄著手中的花道︰「是昨晚就到了呢?還是今早匆匆趕來賞花的?」
季勻黑曜般的眼楮明明滅滅,沒有回答夜離的話,反倒低沉回問︰「為什麼要騙陸薇上不青山?」
夜離揚眉回身,笑得明媚耀眼︰「你這麼問是心虛還是害怕?」
「我警告你不要亂來。」
夜離半點沒有受到威脅後的害怕,反而聳肩無奈道︰「我有什麼辦法?小薇薇不上山,南弦就不會來,南弦不來要怎麼找她?哎,你也知道,家里催得緊,我實在沒辦法。」
听了這話,季勻的拳頭微微攥緊,看夜離的眼神多了幾分凌厲。
「要不這樣,咱們打個商量,」夜禍害模下巴,「你和她這麼多年的朋友,一定知道她在哪對吧?唔,只要你告訴我,我們就打道回府,你和陸薇的事情,我也不查了。」
季勻默了默,沒做任何回復地轉身離開。夜禍害見狀,倒是大聲嚷道︰「喂,用不用我也把陸薇的名字塞進花包,幫你求個福?」話畢,季勻已走遠。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有木有猜中壞婬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