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佳恍惚地回頭看向路瑛,喲呵,一張比三十來歲沒事就做拉皮的女人的臉還光滑,眼角連點皺紋都沒有,一馬平川,就是眉心間皺起了川字。
大約事兒不好。
瞬間豬鼻子插大蔥,開始裝蒜。秦佳滿不在乎的拉著路瑛往店面走去,邊走邊大咧咧地揮手,聲音跟著也變大了︰「走走走,去店里說話。哎瞧您這一天天的,什麼和好不和好的,總沒事兒說這無邊無際的話,您老也不嫌腰疼。」
典型的欲蓋彌彰,路瑛諷笑了一聲後,邊跟著秦佳走便皺眉道,「我還沒老,少‘您您’的叫我。」
秦佳跟著打哈哈︰「得得得,知道您沒老,您還是風華正茂的路大少,C市各名模眼中的血人參,又稀少又珍貴。」
「秦小佳,」路瑛這顆血人參的嘴邊終于再次溢出冷笑,打量著秦佳賊眉鼠眼的模樣,認真道︰「我有時候真想掐死你。」
秦佳覺著天邊一道雷劈下,劈得她外焦里焦,灰頭土臉的頭頂直冒黑煙,僵在原地尷尬的不會說話。
路大少大概在以前也說過這話,所以足以證明這句話內含的真實心理。秦佳想是不是應該先勸告他殺人要犯法呢?剛想完,秦佳脖子後面就一涼,伸手模上去,居然冒了汗,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後,緊抓住了路瑛的袖子,以防他在大庭廣眾之下真抬手掐死她。
路瑛不耐煩地甩開秦佳抓著他定制的精品西裝袖口的爪子,抬頭挺胸率先向對面的店面走去,留被劈了的秦佳在原地散發煙氣與懼氣。
路瑛的背肩挺直背影挺拔,單手插在褲兜里面,連走起路來都像帶著某種篤定。
果然有那麼一種人,即使走在菜市場里,也會讓人感覺他是走在國際紅地毯上,連背影都透著一股子瀟灑勁。
人行橫道上經過的人群的臉上,掛著匆匆來去的焦慮感;紅綠燈前車輛的司機,不停地按著催促的喇叭;大廈上方的電子屏幕上,女主播正快速地報道著最新的財經新聞。一大早趕著上班的廣大人民從秦小佳身邊穿梭著,秦佳仿若置身在時光穿梭機中,忽然間就明白了路大少常常陰晴不定的原因。
秦佳默默地跟上去,拿出鑰匙,開了門,請路大少先進去後,才屁顛顛的跟了進去。
店里面架台上的東西還算整潔,寵物的味道也不復存在,但終究是幾天沒人來過了,再酷暑的夏季也依稀地自這里傳出了一種被人忽視的冷清。
秦佳隨意拿起一只口哨吹了吹,滿意挑眉,「聲音還沒怎麼變,辛苦你了。」然後轉頭對路瑛說︰「路大少你先坐著,我去沖兩杯咖啡去,一會兒咱再敘舊。」
看一個人的性格,大概都會先問其工作。現在的人大多都有種不可避免的職業病,從一個所從事的工作上看,就能很容易的探究出這人表層下的內在。
秦佳是個寵物訓導師,看起來她有的時候柔柔弱弱像個傻缺,但骨子里總是有種倔強的堅持在,尤其對方要是總不服她不听她的話時,她會使出全身解數將對方壓倒,不達目的誓不為人。
路瑛靠著架台站著,單腿不停地踢著腳下的檀木架,等著秦佳的歸來。剛剛一看到她拿鑰匙開門時緊抿的紅唇和堅定的眼神,就知道她又想出了什麼ど蛾子。
秦佳對著兩杯速溶咖啡磨磨蹭蹭了許久,理清了思路後,終于端了出來。
房間里面未開空調,可穿著西裝的路大少依然像個置身在冷暗森林里的人,頭無汗珠臉無熱潮。秦佳將咖啡放在桌上,邊回頭去找遙控器打開空調,邊奇怪路大少為什麼永遠都要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秦佳沒想出來原因,于是歸結于這也許就是有正經工作與有非正經工作的人的差別。
空氣中散發著劣質速溶咖啡的苦澀味道,路瑛將已經拿到嘴邊的咖啡杯,又放回到桌子上,皺著鼻子鄙視了一番秦佳的品味後,漫不經心地道︰「說吧,不用浪費其他開場語。」
像是開起了正式的研討會,秦佳有點不自然,偷偷抬頭瞥了路瑛兩眼,感覺他並未把逼視人的視線放在她身上,反倒是抬頭看著窗外的行人,壓力驟減,開始演講。
「我和彭安堯,復婚了。」秦佳平靜的開口。
路瑛劍眉唰的一下掃射過來,眼楮緊盯著秦佳,里面有不可思議不可置信,還有怒氣沖天怒氣四射。
「你就沒听過好馬不吃回頭草?」路瑛差不多對她吼了出來。
秦佳皺了皺眉,打斷他︰「是他回頭吃我,頂多他是壞馬,我才不是什麼好馬壞馬的。」
路瑛的火氣噌的一下就升了上來,長久沒發出的積累的火氣,驟然被惹了出來,出口就是三味真火。
「秦佳你早晚有一天還得被彭安堯拋棄,哭著回來!你現在就是作繭自縛!」
話出口後,一陣寂靜,兩個人都愣住了。
路瑛張了張嘴,看著秦佳發怔有些發了白的臉,想要將話收回也沒了法子。最後將身體向後一靠抱著手臂斜睨著她,薄唇抿得緊緊的。反正話已說出口,既然收不回來了,就等著秦佳想通,讓她正視自己又選擇了一條什麼樣的老路。
也不可否認,路瑛現在的胸腔里正有一團的怒火在燃燒,那團怒火的源泉,就是路瑛的腦神經,那里條件反射的幻想到了秦佳依偎在彭安堯懷里的場景。
秦佳也張了張嘴,最後悠悠地嘆了口氣,道︰「路瑛,你不信他,但我信。」
話出口後,秦佳覺著像是卸下了一個壓扁肩膀的擔子一樣,所有的記憶中關于彭安堯的活躍腦細胞,全部涌了出來,有規律的,讓秦佳無法忽略的,讓秦佳如釋重負的。
秦佳再傻也是女人,女人再傻也有神奇的第六感,秦佳當然有覺察到路瑛對她的精心的照顧,不尋常的感情。
再隱婚下去,自私的秦佳,不是覺著對路瑛有多不公平,就是簡單的覺著對彭安堯不公平,僅此而已。
秦佳活得簡單,不復雜,所以她選擇對路瑛說她復婚的事,她最鄙視結婚後還和別的男人曖昧不清的女人,即使是自己的大佷兒簡單純粹的對自己好,那也不成。
想起彭安堯對自己的好,秦佳淡淡地笑了,沒有抬頭看著怒氣升天的路瑛,而是低頭拿著小勺一下下攪拌著咖啡。
「不久前,在他還沒回國的時候,我還一直對自己說,要是彭安堯現在回來找我,我肯定要打他罵他,感覺時刻都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沒事兒就幻想他是怎麼被我虐的。但是,」秦佳歪頭好笑的搖了搖頭,繼續說,「但是他回來的時候,我本來預想的場景都沒有發生,也許這就是事情的發展永遠不會按照事先預定的路走一樣,看到他時,我還是心髒打鼓一樣砰砰地跳個不停。那一刻我就知道,就算我再怎麼討厭他的忽然離開,我還是不可抑制的為他心動。」
彭安堯的魅力,秦佳在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感受到了。
那時候是大二下學期,冷凌的生日派對。那時候秦佳和冷凌還是同一個寢室的閨蜜好朋友,還沒有因為一個男人而決裂,也還不知道閨蜜之間最好不要提男人。
工科生的專業課總是比文科生的要少,一群電子系的男生女生聚在一起,先喝再唱,唱完再吃,能玩一整夜。
冷凌生日的第一輪,一群人先在飯店吃喝,要了大包廂,一箱一箱的滿瓶啤酒不停地上著,很快,就變成了空瓶子。
冷凌不喝酒的時候性子冷淡,喝了之後就變身特熱情,見著誰杯里空了酒就起身倒酒,然後吵吵著敬酒。只是迷糊間多少還知道不灌自己的姐妹,秦佳有幸沒怎麼被灌。可冷凌又是個急性子,快酒喝起來,帶著周圍的人都喝猛著了,兩個小時下來,沒有幾個清醒的,人仰馬翻的各個前倒後哉。
秦佳已經習慣了這幫人的狀態,在呼盧喝雉呼ど喝六之後,先有一段時間的中場休息,里倒歪斜的躺在椅子上和身邊的人低聲交談。也甭管平時說不說交心話,喝高了之後總是要拉著旁人從小到大的回憶各種事跡,有的甚至說得聲淚俱下。中場休息後再到下一個場子唱歌的時候,眾人又都清醒了,扯著麥克風各個是麥霸,生日蛋糕被甩得不剩殘渣的時候,第二輪的啤酒再上場。凌晨的時候,大家唱得也差不多了,困了的找個地方睡覺或者干脆留在KTV包廂,不困的結幫垃火的再去吃一頓,有時候吃頓拉面結束,有時候吃上了肉串就會喝上第三輪。
每次都是這套路,秦佳自然忽略了歪七倒八的他們,拿著筷子夾著還沒怎麼被動過的菜繼續吃。
時間久了,菜涼了,秦佳喊著服務員讓再熱一遍菜。叫了半天,沒人答,喝了一點酒的秦佳就不樂意了,站起來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震得盤子碗筷都發出聲響,要最後大吼一聲服務員時,彭安堯推開門悠然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