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瑪,瑪瑪,瑪瑪。」
誰?誰在哭?南賢轉轉腦袋,但腦袋昏昏沉沉地,半分動彈不得,想側耳听听是誰在哭,聲音卻忽遠忽近的,听的不真切。
難道是自己三歲的小孫子在哭。南賢想想,覺得肯定是那小家伙鬧著要出去玩,被自家媳婦打了一頓,跑到自己這里來哭訴了。想到小孫子,南賢心里一陣甜。不就是出去玩一下,有自己看著,還怕什麼。張張嘴想說,乖孫孫,別哭,爺爺帶你出去玩,但嘴巴張了又張,卻半分說不出話來。
「潘瑪瑪,潘瑪瑪,瑪瑪的嘴巴動了動了。」
咦,聲音好像又變了。潘媽媽,誰啊?沒听過,家里來客人了?
南賢邊想邊動動手腳,怪沉的,南賢心想,難道自己睡的太長時間了,所以手腳麻痹,鼓起力氣又動了動,這次終于能活動一點點了。很好,接著再掀掀眼皮,得告訴孩子自己醒了,別哭了,萬事有爺爺幫著。可憐的孩子,這樣哭下去,不會把嗓子哭啞了。
「瑪瑪,瑪瑪……」
哎呦,乖乖的,聲音越來越大了,可是怎麼在喊媽媽啊?
南賢鼓起吃女乃的勁道,終于掀開了眼皮子,一絲亮光透進來,朦朧中看見人影在晃動。一個小身體飛撲過來。
「瑪瑪,瑪瑪,你醒了,終于醒了,別丟下日日和月月啊。」
「我的小祖宗啊,南瑪瑪剛醒轉過來,你別壓著他啊,先讓他緩過一口氣再說。」
南賢轉轉眼珠子,前面兩張哭花的小臉,一個看上去不過四歲開外,一個看上去最多不過兩歲。兩個小孩子四只小手牢牢扒拉住南賢前襟的衣服。
「你們?你們……」南賢眨眨眼楮,想問,你們是誰啊?怎麼在哭,我的小孫子呢?話未問出口,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翠綠的竹子,小小一條鵝卵石路通往小院第二進,四歲的孩子在竹子間穿插奔跑,一歲半大的孩子咬了小手指緊緊靠在瑪瑪身邊。閃亮的大眼楮寫滿對瑪瑪的依戀。
南賢嘆了一口氣,動動身子,換了一個姿勢。腦袋里亂糟糟的,全是這幾天听到的話。
現在自己不叫南賢了,叫南淑。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南賢心里別扭了一下,母親,自己怎地就做了母親呢。而且這里的母親不叫母親,管叫瑪瑪。
「瑪瑪。」
南賢轉頭,模模爬在身上的小孩子,這家伙才一年6個月,章月。
小章月敏感覺得瑪瑪心情不好,乖乖地趴在瑪瑪懷里,咬著小指頭,一聲不吭。
南賢帶了小孫子三年,知道當小孩子對周圍沒安全感,或者對大人心情變化感到擔憂時,才會一聲不吭的。嘆一口氣。
「月月不和哥哥一起玩。」
嗚嗚,瑪瑪終于和月月講話啦。小章月只知道瑪瑪大病一場後,就不和自己,哥哥說話,經常一個人發呆。現在听到瑪瑪說話,小章月開心地把小臉貼到瑪瑪衣服上,蹭了又蹭。瑪瑪身上的氣味真好,聞著就舒服。
「月月,去和哥哥玩。瑪瑪先睡一會。」
章月歪歪腦袋,點點頭,手腳並用爬下去,一晃一晃向哥哥章日跑去,「哥哥,等等,哥哥,等等。」
南賢舒了一口氣,繼續回想剛剛的事。有了兩個孩子,自然就有丈夫,也不知道是好運還是歹運。這個南淑的丈夫6個月前因為渡船翻船意外,掉進瀾滄江,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南淑也因為思念丈夫,一病不起,拖了兩個月,最終還是去了。
想到這里,南賢不由得皺眉頭,自己這樣算是什麼呢?借尸還魂嗎?如果是這樣,那是不是說自己已經死了?自己到底是怎麼死的?南賢模模胸口,心髒跳得緩慢而有力,不是從前自己那個半死不活的殘缺心髒。該是突發性的吧。否則怎麼自己都有些知覺,知道吃藥。
想到再也看不見可愛的小孫子,南賢就覺得一陣抽痛,也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媳婦有沒發現自己不在了,及時趕回來,否則小孫子豈不是要挨餓,挨冷了。
嘆了好一會氣,南賢覺得身上有些冷,把毯子往上拉高一些。死過一次的人了,又得到一次生命,自然更加愛惜。
現在這副身體算是屬于自己的,有兩個小孩子,一個死在江里的丈夫,家里還有一個侍候多年的老僕人,竇瑪瑪。章家小有家底,這個兩進的小院子外,還在城外二十里地的大樂村有十畝地,現在租了給別人耕種。
南賢扳手指頭算了算,這樣看來,日子還是能過的,至少不用太辛苦。就是兩個孩子大了,要上學,要……南賢皺皺眉頭,要嫁人。
說起來,南賢對這里的性別外在的表現還是不清楚,只知道,沒了兩條眉毛的小月,大了是要嫁人,有兩條眉毛的小日,將來是要念書做事娶妻,哦,這里或者該叫娶夫?
南賢的眉頭皺得老緊老緊的,洗好衣服端盆子進來的竇瑪瑪看見,心里一陣慌。
「主家瑪瑪,你身子剛好,回家躺躺吧,外面風怪大呢。」這個主家瑪瑪樣樣都好,就是有些認死理了。也不想想,掉進那麼大一條瀾滄江,那里還能找到人啊。找不到人了,就天天到江邊等消息,硬生生把身子熬壞了。想到這里,竇瑪瑪偷偷模一把眼淚。好好的一家人,現在少了頂梁的,也難怪主家瑪瑪受不住。但是再受不住也得想想啊,兩個小孩子還得等著他來扶持呢。
竇瑪瑪放下盆子,走到南賢身邊,不由分說,扶起南賢往屋里走。南賢這副身體大病一場後,本就虛弱,竇瑪瑪干慣了粗活,扶起南賢根本花不了多少力氣,南掙扎不過竇瑪瑪,只能依靠在竇瑪瑪身邊,一步一步慢慢挪回了房間。
竇瑪瑪手腳麻利,把南賢塞進被窩里,又把窗戶都關了。在外面玩耍的孩子看見瑪瑪突然被扶進了房間,也跟著沖進來。竇瑪瑪一手攔一個。
「我的小祖宗,外面玩得一身泥,趕緊洗洗手,換套衣服,別過了外面的髒東西到你瑪瑪身上去。」竇瑪瑪在南家多年,章日和章月也是自小被竇瑪瑪照顧,當下隨竇瑪瑪洗干淨手臉,又月兌去外面一層衣服,換上干淨的外衣,才跑到南賢身邊。
四歲的章日懂事一些,跑到床邊時特意拉了弟弟放輕的腳步,掀起簾子一角,悄悄神長脖子偷偷看了瑪瑪一眼。只見南賢閉了眼楮,臉色舒展,才舒了一口氣。
「哥哥,瑪瑪睡覺?」小章月很不解,為什麼瑪瑪老是睡覺啊,比自己睡得還多。
章日拉了弟弟退下來,一本正經說,「瑪瑪身體剛好,要多睡,身體才能好起來。」
章月歪歪腦袋,似懂非懂點點頭。
竇瑪瑪見兩小的懂事乖巧,拉起衣袖抹抹眼角。心里暗暗祈禱,南公子,你在天有靈,保佑主家瑪瑪逢凶化吉,兩位小少爺順利長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