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甯把眾人直接帶上二樓,選了一個臨窗的位置坐下。小二送來熱茶,游甯隨手點了幾個菜,又問,「文掌櫃在不在酒樓?」
「掌櫃在啊。我去請掌櫃過來。」小二一溜煙跑下樓,不多久,一個胖墩墩的,一身紫色長衫的中年人小跑過來,一轉進屏風,便沖四方一拱手,「多謝各位光臨。」
「文掌櫃,請坐,請坐。」南淑站起來,學著向文掌櫃一拱手,文掌櫃身體一僵,迅速恢復正常。
「這位就是南瑪瑪?」語氣恭敬,一雙快眯成縫的眼楮偷偷瞄向游甯。
「我就是南淑。」
「呵呵,南瑪瑪客氣客氣。」文掌櫃坐到游甯身邊,挺直的腰桿,沾了半張椅子。
「這些都是小店的特色酒菜。說起來,還是南瑪瑪想出來的法子。南瑪瑪請品嘗一下,要是發現味道不對,我立即把廚房的師傅找來。」
文掌櫃說話間,小二把菜肴送上,除了幾道咖喱外,還有上一次南淑托人送信過來的菜式,瓊州當地的特色小菜,林林總總,八大碟,六小碟,滿滿擺了一桌子。南淑拿了筷子,每一樣菜都夾了一小筷到碗里,一一嘗過。
「做得不錯。」自己做的菜式初加工品,經過酒樓廚師的整理加工,做出來的咖喱不但濃香,而且爽滑可口,味道比自己做的有過之,無不及。
「南瑪瑪過獎了。」文掌櫃討好地笑著,拿了酒壺過來,給南淑,游甯各倒上酒。章日章月年紀少,盛了兩碗瓊州湯水。
張小牛和徐繡坐在最末,兩人都垂著腦袋,不說話。
筵席間,文掌櫃故意說起瓊州的風土人情,酒席的氣氛活躍了不少,觥籌交錯間,文掌櫃頻頻為游甯和南淑倒酒。
南淑覺得文掌櫃有些奇怪,明明是一店的搭檔合伙人,怎麼說話間總是往游甯身上撇,坐的姿態也是怪怪地。不是說他坐得不好,但就是不像一個店老板該有的氣勢。
南淑恍惚記得,上一趟游甯介紹的胡老板似乎在自己和游甯面前一副悠閑的模樣,似乎也是風趣多話的人,但不如文掌櫃去拘束。
南淑心底小小的疑惑在酒杯舉起,放下間,悄悄消失無形。
盡管酒是用果子釀成的果酒,入口甜甜的,滑至喉嚨才感覺出已經酒精的味道,但一杯接一杯,南淑現在這幅身體不像從前,半壺酒下肚,南淑已經覺得眼前人影重重。
「我,呃,我不能喝了。」游甯分了兩邊,忽又重合一起,鼻端是菊花的清香,夾雜了淡淡的酒香,南淑晃晃頭,「好香啊。」南淑心里暗道一聲壞事了,頭一重,眼前一黑。
踫,重重一聲響,一切歸于黑暗。
一聲長長的嘆息,劃開黑暗。
「小淑,你啊,真是不愛惜身體。」
溫暖的感覺從額頭延伸至臉龐,一直緊緊禁錮在頸脖間的窒錮猛地被解開,清冷的空氣涌入鼻腔,驅趕頭腦中的醉意。
「小淑,第二次了。」哭笑聲在耳邊響起,無奈,苦澀,「你就這樣放心我嗎?還是根本沒將我放在心上。」
身下硬棒棒的觸感變了,似乎被換上一層軟綿綿的鋪墊,挺舒服的,就是溫度有些高,高得讓昏睡的人下意識扭動身體,想避開這種高溫。
「小淑,我們在一起吧,好嗎?」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頸脖側,疲倦的腦袋重重壓下來,南淑不舒服轉頭腦袋,想擺月兌被重壓的無奈。
「小淑,我一直想對你說,一直一直都想。我曾經下定決心,從瓊州回去就向你求親。但看見你,看見你在猶豫,我,我反而說不出口。小淑,你到底在猶豫什麼?在為難什麼?告訴我,我替你解決,好不好?」
眉頭被輕輕摩擦,按揉,粗糙的感覺令人不適,但指尖帶來的溫暖讓人留戀,溫暖忽而消失,柔柔的觸感壓在額上,輕輕的,如羽毛滑過一般,觸動人心。奇異的是,沒有任何不適,羽毛滑過額頭,滑過心田,癢癢的。
「小淑,你在想什麼?為什麼睡著了,還在皺眉。小淑,這樣的你,讓我心痛。讓我為你分憂」
眉心被撫過,輕輕的揉壓,若重若輕的力度,恰到好處。
「小淑,我們在一起吧。別拒絕我了。」
長長的嘆息聲就在耳邊響起,溫熱的呼吸從額頭延伸至頸脖,直至嘴唇,輕柔細膩的觸感,令心神搖晃,只可惜細膩的觸感一踫即消失,熱氣慢慢順了臉頰,滑向耳邊,呼呼的熱氣令耳朵發燙。
南淑覺得很不舒服,渾身都不舒服,想伸手推開熱氣的來源,卻是覺得手腳無力,想扭頭避開那股子令自己不舒服的熱氣卻是越避越多。
到底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小淑,我到底要做什麼?我到底在做什麼?」嘆氣聲變成苦澀的痛苦聲。
「小淑,你點點頭,可好?」
「小淑」
「小淑,小淑。」
別吵了,南淑真想揮揮手,趕走這些如蚊子一般煩躁的嘈音,但好不容易抬起的手掌不知踫上了什麼,又軟綿綿摔下來。
「小淑?」
咦,聲音怎麼變了,不是剛才的有氣無力,現在反而成了被掐住脖子的鴨子,一下吊高了八度,卻猛地止住。
「小淑,你,你同意了?還是拒絕了?」前面的聲音听著興奮,後面的听著頹喪。
「罷了,成人之危,非君子所為。我已等了這些年,也差在這一朝半夕。小淑,你啊,你讓我說什麼好。你真是,愛是難,離開更是難。」
熱氣落在耳邊,蚊子般嘮叨的聲音不絕入耳,「小淑,你看我等了這麼多年,準話你也給我一句吧。好不容易等你有了一句話,卻是不習慣。小淑,你到底不習慣什麼?不習慣我嗎?我們住在一個院子,同吃同住,你真的不習慣?不習慣小日小月以我為父,這無需習慣,我本來無心強迫他們改口,就算以後你我成婚,小日小月的父親永遠是章令,我只是他們的游叔。為了讓小日小月願意和我交往,我可以做先生,可以把他們當成親生骨肉一般看待。小淑你要是還擔心我虧待了他們,可以等小日成親了,我們再要孩子。」嘮嘮叨叨的話語滲出一股苦澀,苦得令人想哭,苦得令人心痛。
「小淑,你到底不習慣什麼?告訴我好嗎?」
不習慣什麼?習慣自己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為什麼要對一個人說習慣,又為什麼要說不習慣?到底自己不習慣什麼?南淑腦袋里轉過一段又一段的片段。有一年輕的男子安靜地注視一名男子,男子身邊圍繞兩名小童,畫面又是一轉,兩名男子,兩名小童坐在桌子邊,開開心心吃飯,小童時不時偎依在身形較瘦削的男子身邊。畫面再度一轉,兩名男子領了兩名小童行走在河岸邊,小童蹦蹦跳跳,手里舉著點頭,玩具,兩名男子笑意融融
是誰?到底是誰?為什麼其中一個身形看著眼熟,南淑忍不住一步一步走近身形瘦削的男子,近了再近了,瘦削的男子猛然回頭,南淑驚慌之際和瘦削的男子直直注視。南淑倒抽一口氣,這名男子長得好像自己,不,不是好像自己,是像對,是現在的自己。是現在的自己,現在的自己,現在的自己又是什麼人?
借尸還魂的一幕緩緩滑過腦中,自己就是那名身形瘦削的男子,就是他,他是南淑。南淑就是他。
自己是南淑,那另外一名男子又是誰?
「小淑,小淑」喃喃細語不斷徘徊在耳邊。
是他!游甯!
往昔的一切清晰地在眼前掠過。南淑心里嘆氣,自己是不習慣,不習慣處于人下,但僅僅因為心里的一個坎,就連累游甯等待至此嗎?如果當日在田莊一番拒絕後,游甯知難而退,一切就算了,但游甯沒,數年來,步步相隨,步步相護一個坎而已,閉了眼楮,跨過去便是。
南淑心中嘆息,從前自己也是好男兒一名,來到這里,不過數年時間,已經便改造得隨波逐流。
罷了,一切順其自然。
南淑睜開眼楮,看這面前熟悉的眉眼,手指輕輕撫過,游甯瘦了,第一次看見他時,瘦了許多,眼角眉梢,手指可觸及處,除卻一層薄薄的皮肉,皆是骨頭。是因為自己嗎?
額頭相觸,鼻尖相對,嘴唇相踫。
就一瞬間,原本緊閉的雙目猛地睜開,如同黑夜里突然亮起的兩點星光,閃閃發亮。
「你,你沒睡著?」南淑不禁紅了臉,偷吻人,前生不是第一次,今生還是新手,還想到踫上一個伶俐的,第一次就失手。
「小淑。」拖得長長的尾音,似帶上無盡的傾訴,更是委婉的撒嬌,「小淑累了,讓為夫代勞吧。」
「啊?」南淑只來得及驚訝一聲。為夫?就偷一個吻就成了夫了,速度太快了吧。但這時候哪里還有南淑討要解釋的時機。
大被翻轉,紅浪綿連。南淑覺得自己搭上一條小船,在無盡的海洋中不斷搖晃,晃得他頭暈眼花,扁得風浪沒半分憐惜,一浪接一浪,似要把小船完全覆在水下。
「暈了……暈了……別搖了……」南淑不自覺揮手,想拍開海浪,或者拉一把小船也好。
果然,風浪平靜了一下,緊跟著又是一輪洶涌。這一回南淑連張嘴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南淑心想,這到底是什麼人啊,怎麼就那麼動個不停呢?好像,似乎,比自己從前好像……厲害了不少啊。
這已經是南淑昏迷前最後一段意識。
當南淑醒過來會是怎樣?但該做的已經做了,醒了,日子還得繼續,該接著干的事情,還得繼續干。
作者有話要說︰各位妹紙,這篇文到這里就完結了,後面的都是番外。有南淑的生子記,章日和梁童的糾結史,徐繡和徐聚的忐忑記。妹紙們可以選擇喜歡的購買。不放在正文里面,是小晚覺得文章寫到這里,已經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交待兩人以後的生活,干脆就直接寫番外啦。追文的妹紙也可以圓一件心事啦。
文章開始到現在,謝謝各位一直堅持陪伴的妹紙們,謝謝大家。